“津門土地爺”副市長尹海林落馬

寒徹

8月22日，天津市副市長尹海林被查。此時，距國務院批復天津港“8·12”爆炸事故調查報告，恰滿半年。在報告中，調查組建議，“責成分管天津建設規劃的尹海林等人向天津市人民政府作出深刻檢查”。

尹海林是“學霸型”官員，曾就讀于清華大學建筑系建筑學專業，且排名第一畢業；他也是繼武長順之后天津落馬的第二名省部級官員。6月底7月初，中央巡視組展開的第十輪中央巡視，對天津等4個省市進行“回頭看”，截至目前中央巡視組進駐天津已有50余天，尹海林也是“回馬槍”殺出后的首虎。

此外，尹海林不僅是分管天津市建設規劃的副市長，而且是天津市政法委副書記，是津門“首虎”武長順的老同事。

天津市政府此前發布的公文顯示，在該市政府領導排序上，尹海林位居市長黃興國、常務副市長段春華之后，排名第三，分管規劃、城鄉建設、國土與房管、環境保護、節能減排、水務、海洋、人民防空工作。

清華大學建筑系畢業

尹海林是天津市人，1978年考入清華大學建筑系建筑學專業，1983年作為“文革”后畢業的第一批建筑系學生開始擔任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總體規劃所規劃師，27歲時作為項目主持人主持完成了湖北十堰市總體規劃。

1991年，尹海林回到天津，歷任天津市城鄉規劃設計院規劃師、六室副主任、市規劃設計管理局（市土地管理局）總體規劃室主任助理、市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副院長、市規劃設計管理局（市土地管理局）局長助理、副總工程師、綜合業務處處長等職。

尹海林曾將自己的從業經歷劃分為兩個階段：1983年到1997年，這14年主要是編規劃；1997年至今，主要是管規劃。綜合清華大學校園媒體多次對尹海林的報道，尹海林坦言：“當初在編規劃的時候，很少考慮規劃管理方面的問題，視野還是不夠。那時就覺得：我編了你就應該照著干。但現在回過頭一看，并不是編了就一定是正確的。真正實踐起來問題要復雜得多。”

2000年起，尹海林走上領導崗位，先后任天津市規劃設計管理局（市土地管理局）、市規劃和國土資源局副局長、市規劃局副局長、黨委副書記。2002年，他到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做訪問學者。在美國的一年多時間里，尹海林去了76座城市。

2007年，尹海林升任天津市規劃局局長。2012年5月，52歲的尹海林擢升天津市副市長、市委政法委副書記，同時兼任市規劃局局長。

據公開資料，尹海林在工作期間，還先后取得了南開大學經濟學系政治經濟學在職研究生學歷及天津大學工學博士學歷。

清華大學建筑系在國內建筑學專業排名第一，是清華大學的王牌院系。尹海林曾稱，自己當年選擇清華建筑系是很偶然的，原本他的志向是成為一名醫生，“由于老師的指引和其他一些偶然的因素”，最終進入清華建筑系學習。

在清華的四年中，尹海林刻苦學習，“除了吃飯睡覺以外其他的時候都在自習室或者圖書館”。同時他還注重外語學習，憑著在大學期間打下的外語功底，他到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后得到了1986年全國選派第一批赴英國進行短期培訓的機會，以及后來到伯克利做訪問學者的機會，“所以我認為機會人人平等，關鍵是是否抓得住，機會永遠是給有準備的人”。

此外尹海林認為，清華校訓“自強不息，厚德載物”對他影響極大，“我一生確實是在自強不息，力求做好每件事情，不斷提高自己……要想做好事，必須先做人。品德或者人最基本的東西做好。人的心胸一定要開闊，一定要能容忍，并且作任何事情都要先為別人著想?！?/p>

規劃局長“不好當”

天津一位當地消息人士表示，尹海林的出事，多半與城市規劃有關，但此前關于他的具體傳聞很少。

“尹海林是天津本地人，印象中是一名技術干部，像一般工科大學畢業的干部一樣，內斂低調，不太善于言辭，不喜歡拋頭露面，給人的感覺是做事情的，對他的公開報道較少。”他表示，“由于尹海林分管的規劃領域技術性強，一般老百姓對他并不怎么了解。他當副市長數年之后，一些人還以為他還是規劃局長?！?/p>

在對媒體談到自己的工作時，尹海林感覺“比較有成就的事情有三件”：第一件是在任期內，為天津的歷史保護做了一些工作；第二件是對中小學進行了布局調整，做規劃時為所有的中小學都預留了用地；下一步要繼續保持天津的城市特色，“天津不能追求高樓大廈，必須要有自己的空間尺度”。

2009年11月，國務院批復同意天津市調整部分行政區劃，撤銷天津市塘沽、漢沽、大港三個區，設立天津市濱海新區，原有涉及濱海新區的規劃也將隨之調整，進一步提升完善。時任天津市規劃局局長的尹海林稱，管理天津城市的規劃工作，要處理的事務紛繁龐雜?！斑@個規劃局長不好當，規劃工作實際上就是一個協調方方面面利益的工作，難度非常大?！?/p>

面對行政工作中的難點，尹海林認為要有大局觀，“有些東西該有些屈服的地方，還必須有些屈服。因為有些地方退一步，不是代表不堅持原則，可能是為了更好的進，這個互相的關系應該處理好?！?/p>

他稱，多年來有很多市民對天津道路不夠寬、不夠氣派有很多抱怨，但他堅持“城市的建設絕不能以犧牲城市的歷史文化做代價”，“道路并不是越寬越好，城市也絕不是越擴張越好。把握好最根本的原則，只要按照現有的空間尺度和風格堅持走下去，再過幾年天津會非常漂亮”

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副部長仇保興曾對天津規劃給予肯定，他在天津市規劃工作會議上講到：“按照許多南方人的觀點，北方地區的城市都是很大氣的，寬馬路、大廣場，對稱軸線的布置，體現出中國儒家文化的等級森嚴，但從細部一看，就較為粗糙而不雅致。城市首先是人居住的，不是讓天上的飛鳥看的。天津近期開展的‘街道整治活動，使城市面貌煥然一新，更給人以雅致的文化印象。”

尹海林曾對清華大學學生們講，“我覺得挫折有時候對一個人來講還是好事，遇到的挫折多一點，坎坷多一點，那么對人將來對事務的處理絕對是鍛煉。關鍵還是要有心，犯錯誤不怕，如果在同一件事情上犯兩次錯誤，就是不應當的了，聰明的做法是犯了錯誤就立即總結，下次不犯同樣的錯誤。人要經常坐下來總結，反思自己，不斷的反思，人的進步才快?！?/p>

“至少到目前為止，我是對得起自己，也是對得起這座城市的。”尹海林2010年時曾這樣評價自己。

被曝為“最牛開發商”保駕護航

值得注意的是，尹海林在官場上的上升期，也是近年來天津土地快速擴張期。2014年曝光的“官二代富商”趙晉房產腐敗案、2015年8月的天津港爆炸事件，都與城市規劃有關，此后坊間陸續有傳言，說天津的規劃部門要出問題。

尤其2014年趙晉落馬，無數暗雷被引發，天津有多名官員落馬，城建規劃領域一時風聲鶴唳。2014年7月28日，天津市檢察院官網披露，天津城投集團原董事長、水務局原副局長馬白玉，因涉嫌濫用職權罪被立案偵查。馬白玉植根天津城建系統近30年，其中執掌天津市政投資公司和天津城投集團十余年，位高權重，手握千億巨資。

2014年12月29日，中紀委官網發布消息，天津市委城鄉規劃建設交通工作委員會原書記沈東海因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調查。經查，沈東海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在干部任用、獲取用地、承攬房地產建設項目和企業經營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索取、收受巨額賄賂，“且在黨的十八大后仍不收斂、不收手”。

與此同時，趙晉在天津開發的五大樓盤，因擅改規劃設計、偷面積，留下問題如山，積重難返。官商勾結的惡果開始發酵，業主們無奈上訪、堵路，不斷釀成群體性事件，地方政府困擾于維穩壓力，飽受詬病。時至今日，仍未能徹底解決問題。

其實此前，被稱為“最牛開發商”的“官二代”、江蘇省委原秘書長趙少麟之子趙晉就曾引起輿論關注。

趙晉曾在天津、江蘇、山東等地開設公司上百家，通過違規開發積累財富上百億元。其在天津開發的多個項目，普遍有擅自增加樓房層數，將臥室處理成“飄窗”、“裝飾性陽臺”，無限制擴大容積率等問題。

尹海林被宣布調查后，有媒體報道，尹海林也曾為趙晉“保駕護航”。趙晉旗下的地產公司，曾在天津南京路—黃家花園一帶，開發某樓盤。對天津人而言，南京路的地位堪比北京長安街、上海淮海路。該樓盤建成后就陷入維權糾紛，業主們發現，合同承諾的29層實際建成了33層、47層實際蓋到了52層，通過“加蓋”，該樓盤的總建筑面積增加了近5000平方米。原則上，這種“加蓋”是不予批準的，可是天津市主管部門卻在官網掛出了一則公告，稱該樓盤的“加蓋”通過了審批。“業主們第一次見識到趙晉的神通廣大”，媒體報道說。

趙晉開發上述樓盤過程中，尹海林由天津市規劃局副局長升任天津市規劃局局長。據報道，此番尹海林落馬，與該樓盤脫不了干系。

與“武爺”共事兩年多

有媒體曝稱，趙晉和武長順的親屬有合作，且關系密切。武長順本人和趙晉的關系更是不錯，曾“幫助”趙晉擺平了不少事情。趙晉與一工程公司發生糾紛，揚言要將該公司負責人“繩之以法”，其后這名負責人果真被立案偵查。

被稱為“武爺”的武長順，在天津警界深耕40余年，被曝曾“受周永康賞識”，2006年至2007年天津市原檢察長李寶金、天津市政協原主席宋平順案發后，周永康曾以北京奧運安全為由保下了武長順。武長順不僅化險為夷，且青云直上，自2005年開始一直擔任天津市政法委副書記一職，且于2011年升任天津市政協副主席。

原本建筑規劃科班出身的尹海林，畢業后曾在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短暫工作，之后一直在天津市規劃系統工作，2000年起歷任天津市土地管理局副局長、市規劃局副局長、市規劃局局長等職。

2012年5月，從無政法工作經歷的尹海林突然“跨界”，出任天津市副市長的同時，開始擔任天津市委政法委副書記，自此直到2014年7月20日武長順被宣布調查，他與武長順在天津市政法委共事2年多。

值得注意的是，尹海林是近10年來，天津市政法系統第4名落馬高官。上述天津市原檢察長李寶金（2007年被判處死緩），曾任天津市公安局副局長、天津市政法委副書記；宋平順（2007年6月3日自殺身亡），曾任天津市委政法委副書記，市公安局局長、黨委書記。

兩年前的“懸念”

尹海林此番落馬距中央巡視組進駐天津開展“回頭看”結束還有一周時間。6月29日上午，中央第三巡視組對天津開展為期兩個月的“回頭看”工作。在動員大會上，天津市委代理書記、市長黃興國表示，將配合巡視工作，自覺接受監督檢查，“確保整改任務按時效要求落實到位，做到事事有著落”。

“回頭看”期間，巡視組將主要受理針對市級等重要崗位的官員反映的問題，重點是關于違反政治紀律、組織紀律、廉潔紀律等方面的舉報。

早在2014年7月8日，中央第五巡視組向天津市反饋巡視發現的問題時，就曾指出，“天津城市建設領域腐敗問題突出”。

彼時，武長順還未被調查，“最牛開發商”趙晉的蓋子也沒有揭開。12天后，武長順落馬，其與趙晉的牽連逐漸被曝光。當時就有評論人士認為，除了武長順，是否還有其他高官為其保駕護航？

初步統計，自2014年7月以來，天津城建系統（包括曾在城建系統任職）共有4名官員落馬：尹海林和天津市河東區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孫基剛，曾任天津市河東區建委主任；天津市委城鄉規劃建設交通工委原書記沈東海；天津市河北區原政協主席崔志勇，曾任天津市河北區建委副主任。

中央第三巡視組對天津市開展巡視“回頭看”，以中央巡視組兩度進駐天津為節點，上述4名官員中，三名廳官孫基剛、沈東海、崔志勇都是在中央巡視組首次進駐后相繼落馬；而省部級高官尹海林則是在中央巡視組二度進駐后被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