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共和諧治理需要契約倫理價值規范和價值力量支撐。當前公共治理倫理正逐漸實現從“身份倫理”向“契約倫理”的倫理轉型。契約倫理從維系利益和諧的角度構筑公共和諧治理的根基;從促進“我-他”和諧的角度營建公共和諧治理的主體秩序;從增進“群-己”和諧的角度優化公共和諧治理的社會環境。公共和諧治理的倫理實現必須從契約倫理制度和契約倫理精神進行倫理秩序的雙重建構。
關鍵詞:契約倫理;公共和諧治理;倫理實現
中圖分類號:D03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5381(2016)04-0095-06
創新社會治理體制、增強社會發展活力、提高社會治理水平,不僅需要法律和制度保障以解決“必須怎樣”的問題,也需要在整個社會建立一種價值規范和價值精神以解決“應該怎樣”和“我要怎樣”的問題。完善契約倫理制度、塑造公民主體的契約倫理精神,是實現公共和諧治理的重要理路。
一、契約倫理:公共和諧治理的倫理轉型
公共和諧治理以構筑良性的社會秩序為目的。良性的社會秩序包括法制秩序和倫理秩序,前者以法律為手段而實現,后者以倫理規范和道德約束為手段而實現。僅靠法律維系的社會秩序可能是穩定的,但會缺少價值動力和發展生機。因為,是倫理而不是冷冰冰的法律給了社會治理以價值情感和道德智慧。公共治理如果缺失了倫理基礎和倫理精神,只能是“管治”而不是“善治”。契約倫理為實現公共和諧治理提供了深層的價值動力。
(一)契約倫理及其基本原則
契約倫理思想在西方源遠流長。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臘,伊壁鳩魯以契約解釋法的起源;蘇格拉底因為心中確認自己和國家之間有神圣的契約,必須服從城邦法律和城邦權威而拒絕朋友的營救慷慨赴死。中世紀神學契約倫理以“上帝之約”的形式昭告人生意義和救世之道,通過信眾的“知、信、愛、望”確立了基督教契約倫理的核心價值理念。
近代以來,霍布斯、洛克等人開創了西方近代契約倫理思想之先河。盡管二人在對“自然狀態”的理解上主張各異,但都認為自然法是建立在理性之上的普遍法則,他們的契約思想展現了對平等、自由、合意、信任、義務等倫理價值的追求。而盧梭則把古典契約倫理思想推向了一個新高度,自由成為其契約倫理的核心價值追求,他認為人是生而自由且平等的,國家只能是人民自由協議即社會契約的產物。[1]康德進一步完善了近代契約倫理思想,并實現了契約倫理的道德哲學轉向。他運用實踐理性,以道德律令為起點,建構了“社會契約作為純粹實踐理性的先驗理念”[2]的思想。“康德比盧梭更加堅信從自然狀態過渡到社會狀態的正當性,肯定正是通過社會契約才建立人在社會中的自由。”[3]康德把社會契約與“絕對命令”等同起來——因為“絕對命令”為人之行為提供最終根據,社會契約也就成為立法的最高標準,因此具有普遍必然性。
自十九世紀伊始,自然法和社會契約論遭到了自由主義思潮尤其是功利主義的批判而一度沉寂。直到20世紀美國倫理學家羅爾斯的《正義論》繼承和發展了傳統社會契約論思想,契約倫理在現代獲得了新的價值支撐和更高的理性發展。他認為“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4] 3,同時提出了正義的兩個著名原則:一是平等自由的原則,即主張要平等地保障所有人的基本自由權利;二是主張在公平機會的前提下最關懷那些處境最差者,即公平的機會平等和差別原則。羅爾斯的“作為公平的正義”論是契約倫理的展開,契約作為保障社會基本結構正義與否的方法而被選擇。
契約倫理的復興和現代轉向,為我們實現公共和諧治理,建構現代社會良性秩序提供了倫理路向,其基本原則主要有:
一是公平原則。公平是制度倫理的基本精神。公平原則既強調契約雙方或多方主體是平等的,對整個程序或行為的順利進行負有共同責任;更強調利益公平或分配正義,即“正義否認了為了一些人分享更大利益而剝奪另一些人的自由是正當的,不承認許多人享受的較大利益能綽綽有余地補償強加于少數人的犧牲”[4]3-4。公平原則因為強調主體平等和利益公平,不僅可以滿足契約主體的精神需求,也可以滿足其物質需求,從而優化契約行為,實現契約目的。
二是權利與義務相統一原則。訂立契約實質就是追求合作,而合作的基礎就是對各自權利義務的承認和尊重。契約過程更強調義務是權利獲得的基礎。所謂義務,就是“一方當事人應對合理信賴其言行的對方當事人負責。如果一方當事人知或可得而知其行為將使他方產生合理的期待,則他方就須負責實現這些期待(而不是使其落空)” [5]。黑格爾曾說:“道德之所以是道德,全在于具有知道自己履行了義務這樣一種意識。”[6]總而言之,契約主體首先要有一種價值認同:我的義務保障的是你的利益,而你的義務保障的是我的利益。契約倫理為契約行為提供一種基本的價值理念:沒有無義務的權利,也沒有無權利的義務。
管理視界肖祥:契約倫理:公共和諧治理的倫理之道三是誠信與信賴原則。誠信是契約主體的個體要求,信賴是契約主體的相互要求。“誠”即真誠、誠實,體現的是我與自我的關系;“信”即守承諾、講信用,體現的是我與他人的關系。《管子·樞言》曰:“誠信者,天下結也。”誠信作為一種道德價值觀和道德規范,是人類交往活動得以正常進行的基本準則。信賴是基于交往活動價值最大化的期待而對對方產生的一種信任,既包括對對方遵守承諾履行義務而實現利益最大化的信賴,也包括對對方背棄承諾和拒絕義務而遭受損失的信賴。誠信與信賴原則維系著契約各方良性互動關系。
四是自由與責任原則。契約主體首先是作為一種獨立的權利主體而存在,對于訂立什么契約、何時訂立契約、契約的權利義務約定,都是主體各方自主自愿的事情;其次,自由的獲得建立在有效的約束基礎之上。因為通過契約的約束方式才能實現各方價值的最大化,通過訂立具有約束力的協議,自由不是減少而是得以增加。顯然,契約自由是相對自由,而這種相對性是與責任相契合的,即只有基于責任的承擔,契約主體才能夠獲得有效支配自由的方式。
“契約倫理為那些契約實踐者提供以義求利的、合作共贏的道德思維路徑,實現經驗世界契約主體之間的利益平衡和契約主體與共同體之間的資源合理分封,促進契約實踐者在契約境遇獲得現實利益與道德修養的雙豐收。”[7]概而言之,對于交往活動而言,契約倫理不僅具有制度規范的倫理價值,而且能夠成為個人主體價值優化的內在動力。
(二)從“身份倫理”到“契約倫理”:公共和諧治理的倫理轉型
人類社會從“身份社會”向“契約社會”的轉變,中西方經歷了不同的演化路徑;但是從社會治理的角度而言,不同的演化路徑卻有著共同的價值旨趣,即從“身份倫理”逐漸向“契約倫理”轉變。
盡管契約倫理在西方有著悠久的發展歷史,但是真正普遍化是隨著資本主義社會商品經濟發展而確立的。馬克思指出,在資本主義社會之前的三種社會形態中人與社會之間關系的特征是“人的依賴關系”[8]104;由于生產力極其低下,社會分工、商品交換都不發達,在此經濟基礎上形成了人與人之間基于血緣關系或人身依附關系的依賴性,因而沒有形成完全的和真正的契約制度。隨著社會分工日益增加,加之私有制下生產資料和勞動產品歸私人占有,私有者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在彼此發生經濟聯系和相互交換產品時,要求遵循等價交換原則——商品經濟體制的建立和完善,實質上蘊含著契約式的倫理要求。當契約制度成為社會經濟生活的主要規范,人才真正擺脫了“人的依賴關系”,實現“身份認同”向“契約認同”的轉變,交往倫理也就逐漸實現“身份倫理”向“契約倫理”的轉變。但是,毋庸置疑,現實是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契約形式并沒有真正實現交往主體的平等,“就道義而言,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契約是新的奴役。”[9]契約主體真正平等是在經歷社會主義邁向共產主義“自由人的聯合體”的過程中才可能逐漸得到實現。
中國古代社會結構的基本特征是以血緣為紐帶的宗法制,與宗法制相聯系的家天下、家族制、家國同構在“禮”的維系下,形成了等級森嚴的專制制度,個體對于“公”、“整體”及其代表的統治者唯有服從。群體本位的整體主義是依靠宗族的血親、世系等關系來維系和鞏固社會治理,是一種典型的“身份之治”。“身份社會”就社會政治控制而言,導致了專制政治;就社會生活而言,導致了個性保守、壓抑,創造性受約束;就社會結構發展而言,導致了自我封閉,從而使中國傳統社會向現代轉型步履維艱。如果說在漫長的封建社會自然經濟階段,個體性沒有得到應有重視,那么在計劃經濟時代,個體作為“單位人”接受國家和集體的管理,個體性依然沒有真正成長。盡管此時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由于制度的安排基本是協調的,但這種調適是基于政治和國家強大權威,或是崇高革命熱情的激勵而達到的。實際上個人主體性依然隸屬于整體性,契約主體性的真正成長還有待時日。
當中國進入市場經濟時代,契約的倫理意蘊得以進一步凸顯。市場經濟實質上就是契約經濟,市場經濟的兩個特點賦予了契約倫理新內涵:其一,市場經濟以物的經濟聯系(商品、貨幣的交換關系)代替了人的依賴關系,它強調商品交換按照等價交換的原則進行,彰顯規則意識。合法的、有效的交換行為本身就隱含著倫理價值,在實現社會經濟發展目標的同時必然要體現倫理的關懷和價值的追求。其二,市場經濟凸現了人的自主性和獨立性,肯定人作為獨立平等的個體走向市場,公平競爭。人是一切社會屬性的總和,人們總是從自己的生產和交換關系中汲取道德觀念的。因此,在社會經濟活動中,契約倫理越來越成為市場經濟有序、健康發展的倫理基石。
契約倫理體現在社會公共治理上,以實現和諧治理為目標。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為適應社會、經濟和管理的新需要,西方以“治理”為代表的新理論范式提出了多元的、民主的、協作的公共治理模式,打出了“良好治理”的旗幟。公共治理的實質是建立在市場原則、公共利益和合法性認同基礎上的合作。當前,我國正處在社會轉型時期,公共治理模式的轉變不僅體現在法制的變革,更重要的是體現在倫理理念的變革,從而彰顯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
概而言之,契約倫理從三個方面實現公共和諧治理的倫理轉型:就價值理念而言,契約倫理倡導的自由、平等、誠信、責任、協作等核心理念成為公共和諧治理的基本追求;就制度保障而言,契約倫理作為制度倫理是法律與道德、法治與德治的有機統一,為公共和諧治理提供制度的價值力量;就實現目標而言,契約倫理不是限制自由而是創造自由,因為在契約的界域內,自由“意味著不受他人的束縛和強暴”[10]36,“不受絕對的,任意的權力約束”[10]16,從而激發公共和諧治理的內在活力。
二、契約倫理之鵠的:構筑公共和諧治理的倫理基礎
契約倫理以實現契約主體間的平等互利為基本價值取向,以追求公共和諧為旨歸。契約倫理何以能夠實現公共和諧治理?
(一)利益和諧:構筑公共和諧治理的根基
公共治理是公共權力部門整合全社會力量,管理公共事務、解決公共問題、提供公共服務、實現公共利益的過程。[11]從公共和諧治理的內涵看,就是要在尊重私人利益的前提下,實現大多數人的利益和保障弱勢群體利益優先,同時超越特殊利益和短期利益,從而調節和化解私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矛盾,實現公共領域的善治。
利益是社會和諧的物質前提。契約倫理為利益和諧治理的實現提供物質基礎和心理基礎的雙維度支撐。一方面,契約倫理通過制度的力量協調、維護和增進契約主體的利益,從而使契約各方對利益實現、利益分配、利益調節、利益增進、利益享受等方面有實質性獲得。另一方面,契約倫理為調適利益提供倫理價值認同。利益交往的信任度下降是當前公共領域的一個突出問題。契約倫理通過信任或信賴的心理力量優化利益交往,使契約各方積極追求合理的利益格局、利益分配制度、利益實現程度等,從而實現基本的利益認同,營造良好的社會心態,形成強大的社會凝聚力。
當前,利益分化懸殊、利益結構固化、利益失衡現象不同程度地存在著,突出表現就是“嫉富”、“仇富”、“仇官”、“仇腐”等現象。任何一個社會,如果個人與他人、社會處于經常性的利益沖突中,利益失衡必然會造成心理失衡變態,就會對社會正常的發展秩序構成威脅和破壞,這是社會不和諧的物質根源和心理根源,是實現公共和諧治理需要解決的根本問題。
(二)“我-他”和諧:營建公共和諧治理的主體秩序
每一個人都是“關系中的我”,由于人們所處的社會關系不同,其社會地位和社會身份也截然不同,人與人之間的社會差別性總是客觀存在的。如何著眼于當前社會發展,遵守契約倫理要求以調適這種差別性,使人們和諧相處,就成為公共和諧治理的重要問題。契約倫理不僅強調對個人主體性的尊重,還強調主體間的“合意”與合作,實現“我-他”和諧,建構公共和諧的主體秩序。
契約倫理蘊含的獨立、自由、平等的價值原則就是建立在對個人主體性的尊重的基礎之上。西方傳統倫理重視個人主義,個人主義思想及其發展成為現代契約倫理形成的主體條件。哈耶克指出:“個人主義的基本特征,就是把個人當作人來尊重,就是在他自己的范圍內承認他的看法和趣味是至高無上的。”[12]同時,契約倫理對主體性的尊重表現為主體間的“合意”與合作。“合意”就是共同意志和意志之間的相互包容,主要是協商意志和包容意志。合作是契約各方利益交往中的“利益兼顧”,強調個人利益追求的同時也強調對他人利益的滿足和尊重,由此形成了強調個人具有對他人和公群的義務與責任心的價值態度。
“我-他”和諧就是要建立契約主體之間的互利共生主體秩序,形成“交互主體性”,即每一個“我”和“他”者之間都具有一種既相互外在、又相互內在的“外在-內在”(transcendence-immanence)關系。一方面,“我”和“他”者在身、心、行為上具有相互區別和相互差異關系;另一方面,“我”和“他”者因共處于同一客觀物質社會環境之中而具有總體統一性,以及由此造成的彼此行為的相互關聯性。契約倫理為行為主體提供義利并舉、合作共贏的道德思維路徑。
(三)“群-己”和諧:優化公共和諧治理的社會環境
中國傳統倫理在群己問題上向來重視整體而忽略個體,強調個體對于群體的義務和責任,個體利益淹沒于群體利益之中,個體消融于群體之中。西方傳統倫理的功利主義思想肯定了個人主體和個人自由的合理性,而在如何實現群體利益上則缺乏實踐可操作性,即使穆勒在《論自由》中提出了“群己權界”原則,但旨在維護個人利益和自由。
契約倫理在群己問題上既強調道義論也強調功利論,用道義論補充和完善功利主義的缺陷,用功利主義的長處來修正道義論的缺陷,即將道義與利益、美德與幸福相結合,從而優化公共和諧治理的社會環境。
群己和諧作為社會發展的根本要求和社會倫理訴求,強調人的發展與社會發展協調一致,這是現代公共和諧治理的重要標志。契約倫理很好地調適了人的個性與社會性的關系。一方面,個性必須在社會性中才能獲得和發展,人的活動愈具有社會性,人就愈具有獨立性。用馬克思的話說,人“不僅是一種合群的動物,而且是只有在社會中才能獨立的動物”[13]。另一方面,社會性豐富和增長了個性。因為“在真正的共同體的條件下,各個人在自己的聯合中并通過這種聯合獲得自己的自由”[14]。通過社會性的獲取,每一個人才能獲得“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 [8]104。
三、公共和諧治理之倫理實現
倫理秩序分為倫理規范秩序和道德心靈秩序。前者依靠倫理制度的力量,其核心是“應該怎樣”;后者依靠道德精神的力量,其核心是“我要怎樣”。建立公共和諧治理倫理秩序,必須實現契約倫理制度和契約倫理精神的雙重建構。
(一)契約倫理制度之建立
其一,強化政府責任。公共治理是國家的目的,也是政府首要的職責。作為公共和諧治理最重要主體的政府和公共管理者,其責任一方面體現在是否出于公共性目的、履行公共性義務和實現公共性利益。盧梭曾指出:“政府作為全體公民權利的委托行使者,除了公共利益以外,政府在行使公共權力的過程中不會追求任何個人或團體的利益。”[15]政府和廣大民眾的受托關系實質上就是一種契約關系,它決定了政府對公民的義務。“政府不是任何人或者一群人為了謀私利去開設或者經營的店鋪,而完全是一種信托。政府本身并不擁有權利,只負有義務。”[16]另一方面,體現在政府和公共管理者是否倡導和踐行善的倫理價值,營建良性的社會秩序。權力屬于廣大民眾,政府和社會公共管理者是受民眾之委托行使權力,政治權力的運行實質上就是契約之治。政體和諧需要政府或管理者要遵循契約倫理的價值引導,做出符合契約倫理要求的行為。正如法國政治家、哲學家路易斯·博洛爾所言:“由當政者樹立的良好榜樣會促進社會的廉潔誠實和正直公道。一個公道的政府會激發人們的正義感。一個玩弄虛假欺詐的政府必然會使社會流行陽奉陰違的兩面派偽善習氣。”[17]契約倫理制度之建立,必須強化政府以最大限度地實現公共效用和公共利益為責任,努力實現廣大人民群眾的政治權利和經濟權利不受侵犯。
其二,建立以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公民為多元主體的合作模式。公共和諧治理實質是多元、協作的治理,首先要求多元合作主體實現倫理角色的轉變。公共治理遵照先市場后社會再政府的選擇標準,全面開放公共事務的治理合作。政府以對話、商談、合作的方式,建立與非政府組織和公民的合作關系;公民則從被動排斥到以真誠、正確、合理的態度主動參與公共治理。
其三,建立具有公共性和正義的契約倫理制度。羅爾斯指出:“如果說個人負有支持正義制度的義務,那么制度必須首先是正義或接近正義的。離開制度來談個人的道德修養和完善,甚至對個人提出各種嚴格的道德要求,那只是充當一個牧師的角色。”[4]22“公共性”的倫理制度——一要回應公眾對公共事務的需要,二要表達公共意志,三要追求公共利益的最大化。正義的倫理制度,要求契約主體秉承公平合理、利益協調原則,共同致力于公共和諧治理。
契約倫理制度的揚善抑惡體現了制度的正當性并給予公共治理以制度性的倫理關懷,從而為培養公民道德意識和道德主體性提供制度保障,也為創設道德環境、救助道德個體、協調社會發展提供制度力量支撐。
(二)契約倫理精神之塑造
契約倫理精神就是在契約理性的指導下,在契約實踐活動中秉承的價值理念和節操精神,它既是一種價值觀念,又是一種德性精神;既是一種外在的倫理訴求,又是一種內在的道德操守。培育契約倫理精神是有效實現公共和諧善治的需要,其要求就是在多元化價值共存的社會中,在尊重共同生活的共享價值基礎上確保每個人具有公平自由的權利,減少因個人的道德價值觀的分歧所帶來的公共生活的分裂,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信任、真誠的社會合作。
其一,倡導公共理性。公共理性是公民在處理社會政治經濟生活、決定他們基本的社會合作形式過程中所達成的最基本的共識和價值系統。羅爾斯曾言:“公共理性是一個民主國家的基礎。它是公民的理性,是那些共享平等公民身份的人的理性,他們的理性目標是公共善,此乃政治正義觀念對社會基本制度結構的要求所在,也是這些制度服務的目標和目的所在。”[18]公共理性作為處理公共生活的一種可通約的方式,其目的是在多元價值并存的社會實現“多元寬容”。在契約活動中倡導公共理性,其目的是消解公共意志的強制性,讓每一個公民的意見、見解、權利受到政府和其他公共管理部門的尊重,從而為實現公共和諧治理注入實踐倫理精神。
其二,培育公共規則意識。公共規則意識是契約倫理精神的實質內容。它體現著公共的意志,維系著公域的基本秩序、保障社會的和諧穩定。首先,契約各方應該達成對公共規則的認同。公共規則不是對自由的限制而是為保障自由的必要存在,“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只有一個,那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尋求自己的利益。而且,并不因此而剝奪他人的利益,或阻礙他人謀求利益的努力。”[19]其次,養成對公共規則的尊重心理。公共規則首先應該是公正的,大眾普遍認可的,如果一個社會不顯示應有的規則公正,契約倫理精神就不可能彰顯。再次,貫徹執行公共規則的意識。執行公共規則是一種受集體評價的行為,要求每一個人對其明確和遵守。那種獨斷專行、唯我唯上,以權代法、以權謀私,部門利益化、“官本位”等行為,都是對公共規則的蔑視。公共規則通過規范民眾行為、整合民德民心、營造道德風尚,實現公共領域的和諧秩序。
其三,激發倫理主體性。實踐主體性是契約倫理精神的主體支撐,是在實踐活動中形成的人的自覺能動性和創造性。契約主體的實踐主體性就是在契約活動中表現出來的執行契約意志、追求契約價值理想的道德主體性。契約倫理精神的塑造歸根到底就是要弘揚契約主體的至善稟賦和道德自覺性,達到一種對契約制度的自覺服膺,并藉此實現基于契約的道德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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