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8月上)
這時候我才發現,國內和國外的醫學水平和醫療體制的建設的確存在很大差距。盡管文革剛結束,而且中國在社會主義國家中算是比較發達的國家了,但來到巴黎后,我發現不論從醫療設備條件到醫院整體的建筑、布局,巴黎的先進程度是我們望塵莫及的。這對我們一行人的觸動十分大,大家都沒有心思去欣賞巴黎的美麗風景,只是希望利用這短短的時間,盡可能多地了解他們的醫院和我們每個人所熟悉的自己學科在那里的水平。而同時,通過這短短一天的了解,我們學習小組每個人受到的啟發很大,大家看到了我國醫療衛生系統以及我們各個學科今后的發展方向。
從巴黎跨過大西洋,在非洲的贊比亞機場稍作停留,又經過12小時飛行后到達巴西,而后才抵達目的地——阿根廷。
在阿根廷的學習及生活點滴
啟程前,醫院為大家每人做了一套西裝、一套中山裝、一件短大衣。外交部還給我們安排了出訪培訓并告知駐外要求。外交部明確聲明,大家此次出訪學習的主要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全力以赴把業務技術學好,要把國外的經驗學到手。除了學習沒有別的,規定里明確要求不能去看電影,不能去游泳池,不許逛商場;如果需要外出,必須是兩個人,而且一男一女不能出去,要么就是3個人一起出去。路過巴黎時,只許坐在車上往前看,因為邊上全是裸體藝術雕塑。一行8個人里面有4位女同志,湊夠一起出去的游覽的人數很不容易,所以在巴黎的一周里,盧浮宮大家都沒有去過。
當時我在阿根廷學習,夫人靳家玉在幾內亞參加援非工作,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失去了聯系。幾內亞和塞內加爾是非常近的,有時夫人都是開車去塞內加爾買菜。而我回國路過塞內加爾的時候,塞內加爾就跟幾內亞挨著,因為時間短,規定嚴,我們想見一面都不行。
當時出國學習的費用是衛生部提供的,住宿安排在中國駐阿根廷的大使館,使館的工作人員對學習小組的態度很友好,下了飛機以后,使館派車接了我們直赴駐地。我們住的樓共12層,就是使館工作人員住的地方,一般的工作人員,普通的外交官都跟我們住在一個樓里,大使跟大使夫人有單獨住的地方。大使館有理發師,廚師,還有小賣部。每個屋子兩張床,和我同屋的還有我們醫院心胸外科的王天佑教授。
學習期間,早晨大家在使館吃完早飯就早早出發,工作一天,晚上再回到大使館。當時我們一行人的所有花費是由我來管理,一共一萬五千多美金。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我就把這筆錢存放到了阿根廷銀行里。住使館要交錢,交生活費和伙食費。每個月月初,我就跟團長孫延慶一起到阿根廷銀行取一次錢。那時的生活費,住宿費很便宜,在使館買東西也很便宜,主要就是坐公共汽車往返醫院的錢。
大家到了醫院以后就分散到各個科室去學習,心外科的到外科、到手術室做手術,我就跟著一個麻醉科的主任,和他一起參加心臟外科手術,我主要研究冠心病的術中麻醉,尤其是心肌梗死需要搭橋的病人的術中麻醉。
我們出國前,突擊學習了3個月的西班牙語。在國內時,感覺可以應付簡單的對話。但是到了阿根廷,就算阿國醫生有意放慢了語速,我們還是感覺到了溝通的障礙。因此,在阿根廷的頭3個月是完全學習的階段。而且,我們發現所有意大利醫院采用的手術和麻醉設備,都是我們在國內沒有見過的;所有他們進行的麻醉操作,也是我們在國內沒有開展過的,只是我在國內時,通過一些國外雜志上略有了解。因此,我們首先需要實現從理論知識到實際操作的過渡,而且還要利用任何可以和阿國人民溝通的機會,不停地說話,來提高自己的西班牙語的水平。而且晚上從醫院回到大使館,我還要繼續學習西班牙語,用自己從國內帶的字典、課本,然后結合第二天要問的問題,提前一晚上都準備好,查書、查字典,都在一個筆記本里寫下來,第二天帶到醫院,聽老師慢慢講解。
我們每天六點半起床,到使館食堂簡單吃點飯,就去醫院上班。因為醫院的手術室是租賃式,所以手術周轉率非常高。他們只有四名麻醉醫師,每天要做40多臺手術,所以非常忙碌。下班后,吃完飯就開始翻看學習從醫院圖書館借到的專業書刊,晚上學到一兩點鐘。3個月后,我完成一般的麻醉操作沒有絲毫問題,和阿國醫生的溝通也很順利了。到第五個月的時候,我就可以獨立進行所有外科手術的麻醉操作了。因為到阿根廷時我已經從事十幾年的麻醉業務了,所以在麻醉藥量的控制管理、操作方面都沒有什么困難,手術時丹捷勒醫生不用多說,我就知道他需要什么了。
我此次學習的要點,一個是冠心病病人麻醉的特點、術前準備以及麻醉選擇,術中管理要注意什么問題,可能會發生什么問題,以及處理方法。另外就是學習那些還沒有在我們醫院開展的麻醉操作,像熱稀釋飄浮導管的置入、橈動脈穿刺、有創動脈血壓的監測,這些在20世紀70年代的中國都沒有開展過。
跟隨丹捷勒醫生工作
我在阿根廷的指導老師是他們醫院麻醉科的一位高級主治醫師,名叫丹捷勒的40多歲阿根廷大夫,主要負責心外科的手術的麻醉,從英國學習后回到阿根廷的。
丹捷勒對我非常友好,當他得知我從1963年就開始做麻醉,好多危重病人的麻醉都已經掌握了,就直接帶我一邊進行操作一邊進行麻醉管理。由于手術量比較大,病例也比較多,他們醫院的麻醉醫生又少,后來他認為我對環境都比較熟悉的時候,就放手讓我獨立去做手術了。丹捷勒做一臺我同時做一臺,如果有特殊情況,我會叫隔壁的丹捷勒過來。因為我沒有阿根廷醫生資格證書,麻醉的負責人仍然是丹捷勒,他做一臺麻醉有一臺麻醉的收入。資本主義國家適按勞計酬,我做的麻醉也會記到丹捷勒的賬上。因此,我的午飯都是丹捷勒請我吃,丹捷勒醫生常對我說:“做手術的錢我不能剝削你,中午飯由我請。”
有一天丹捷勒半夜開車到大使館門口,打電話給我,說有個心肌梗死的病人要做手術,讓我跟他一起去做麻醉。當時那個病人70多歲,在手術中搭了4根橋,手術結束后病人恢復得非常理想。由于醫療條件好,在意大利醫院學習期間,我自己獨立做了100多例心臟手術的麻醉,沒有遇到手術死亡的病例,也沒有出過麻醉意外。我遇到的難度最大的病例就是心肌梗死病人,這類病人往往要做急診手術,心排血量又特別差,通常需要在體外循環下做麻醉來維持生命體征。而當時,在中國,大多數醫院還沒有體外循環技術。
在國外,一旦出現手術意外,麻醉大夫就會跟家屬交代病情,是因為什么情況沒有搶救過來,家屬也從來沒有埋怨過醫生。這與阿根廷國民的信仰是有關的。在阿根廷,大多數人信奉天主教。憲法規定正、副總統必須是天主教徒,同時保障信仰其它宗教的自由。基于教義,阿根廷人對醫生也比較信任。他們的醫生對病人也很負責人,在阿根廷,醫生是非常崇高的職業而且非常受公民尊敬的。
業余生活
我本人對阿根廷的印象非常好。這里的歐洲居民很多,1810年推翻殖民統治以后,阿根廷政府采取措施鼓勵移民入境,歐洲移民隨即源源遷入。早在1980年,歐洲移民后裔已經占到全國人口97%以上,其中一半都是意大利血統。阿根廷人主要從事農業和畜牧業,多為大規模專業化生產。種植小麥、玉米、向日葵、亞麻、甘蔗、煙草、棉花、馬鈴薯、葡萄等,飼養牛、羊、豬。工業發達,制造業在南美大陸名列前茅。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城市建筑具有歐美風格,普遍穿歐式服裝,文化藝術亦深受歐洲影響,足球和騎馬運動相當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