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寒
無論你是迷戀宇宙飛船、蟲洞、外太空、星系、外星人等,還是種種高科技所堆砌出的未來那種急速便捷的樣子,無論是人類通過假想未來去反烏托邦地審視我們的現在,還是過去的經典科幻小說如何預測了某種未來,人類對于科幻小說的迷戀是一種復雜而又精致的情結。每個國家的每一本科幻小說的產生,都和彼國當時的社會政治發展以及所處國際局勢息息相關,都和當時人類共同思考的某種命題相關,都和世界的一種大趨勢相關。可以說,科幻小說是一種最容易跨國界、達到多元文化認知的一種體裁,因為那時,全球人類的興趣驚人一致,它就是,未來。
一種對未來的共同渴望。一種對未知的無盡觸摸。是科幻小說的迷醉點。正如著名科幻文學研究者達科·蘇文這樣定義:科幻小說的必要和充分條件就是陌生化與認知的出場以及二者之間的相互作用,而它的主要形式策略是一種擬換作者的經驗環境的富有想象力的框架結構。
一本好的科幻小說可以將你領入一個神奇復雜的新天地。讓我們從另一角度思考人性以及對新科技的一種更大膽思索。經典科幻作家阿瑟·C.克拉克也說,要探索可能性的極限,唯一的方法就是越界進入不可能的領域。
很久以來,科幻小說被探討最多的一種魅力就是它可以預測未來。150年前,科幻作家赫伯特·喬治·威爾斯(Herbert George Wells)作品中提到的很多情節,諸如登月和“二戰”,在之后的現實中都有真正發生。《神經漫游者》(Neuromancer)曾影響了一代程序員,“網絡空間”(cyberspace)這個英語單詞,就是出自于這本1984年的小說。
這個從1818年瑪麗·雪萊《弗蘭肯斯坦》開始的一種文學體裁,在這將近200年的歲月里,陪我們走過了無數想象空間的極限。上天入地,鉆入星系,又為冰冷金屬的人工智能進行了無數倫理學、生態學、社會學方面的深刻探討。而自1953年雨果獎、1965年星云獎以來,這個體裁出現了這兩個被廣泛認知的獎項。
雨果獎和星云獎是世界科幻文學領域最重要的獎項,經常被用來并提,也是用來評判一部科幻作品是否真正是經典的重要標志。雨果獎會在每年的世界科幻大會(Worldcon)上頒發,任何世界科幻大會的注冊會員都可以參與投票。星云獎是由美國科幻和奇幻作家協會(Science Fiction and Fantasy Writers of America)所設立的獎項,據該協會主席凱瑟琳·蘭博(Cat Rambo)告訴本刊,星云獎是一個由專業作家評選出來的獎項,所以和雨果獎的評選機制是不相同的。本刊此次進行了一場與世界科幻大會主席克麗斯托爾·M.赫夫(Crystal M. Huff)以及美國科幻奇幻作家協會主席凱瑟琳·蘭博的共同對話,探討科幻文學對于人類、現實、時代的意義,以及中國科幻目前在世界科幻領域的現狀。
2016年的雨果獎除去郝景芳的獲獎以及引來了國產科幻的又一輪熱潮之外,另一個讓人比較關注的現象是女性科幻的比例加重,使得2016年的雨果獎被稱為“女性、有色人種和多元文化的勝利”。
其實,一直以來的科幻小說領域,女性的影子似乎就是很淡的。缺少讓人印象深刻的科幻女主角或女性科幻作品,而女性科幻作家也相對比例很少。今年剛獲得雨果獎的黑人科幻女作家N.K.Jemisin就說曾幾何時,科幻小說領域一直是有種“女性歧視”之風。她是今年首個黑人女作家獲得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Best Novel)。她潑辣大膽地直言長久以來男性科幻作家的小說獲獎有很強的性別意味——白人男性作家一直以來創作的科幻小說中,宇宙飛船根本就是一種“陰莖狀”隱喻。
事實上這或許是準確的。我們能想起很多經典的男性科幻角色、男性科幻故事,而讓人印象深刻、成為一種情結性象征的女性科幻角色、女性科幻故事,卻是極少的。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推出的“有史以來最棒硬科幻”的前十名榜單中,只有一個作家是女性。在美國,有權威機構統計,75%的科幻作家是男性,不過,女性科學研究者在世界上也只占28%。這或許是導致為什么科幻文學直到現在似乎仍是一個男性為主導的產業。
《星球大戰》中的萊婭公主是一種很典型的集中了當時美國社會男性幻想的產物;近來比較熱門的科幻電影《火星救援》《星際穿越》中女性角色更是異常蒼白和扁平。《星際穿越》中的父女之情雖然讓人感動但其著力塑造的似乎還是父親那個角色。號稱西方科幻入門小說、被FBI用于領導人培訓課程的《安德的游戲》,主打青少年群體,其主角也是男性。似乎在科幻世界里,女性只能選擇做一個配角。
1977年,電影《星球大戰》在倫敦舉辦的展覽
受科幻電影啟發,來自伯明翰埃德巴斯頓的24歲男子查克拉博蒂發明了一款可攜帶輪式車
曾經出現于科幻電影中的“噴氣背包”如今已被新西蘭馬丁飛行器公司用于安保和搜救
不過,近來,隨著《饑餓游戲》和《分歧者》(均為女性作家所寫)獲得了從文本到電影的巨大成功以后,女性科幻也越來越受到重視。今年雨果獎的女性獲獎者加多就是一個很大的說明。
然而,這兩年在雨果獎上轟轟烈烈地由美國右翼科幻作家聯盟發起的兩個“小狗”運動的觀點卻是,他們承認《饑餓游戲》第一部確實是科幻小說,但后面兩部卻根本不是。
美國右翼科幻作家聯盟2013年開始發動“悲傷的小狗們”運動,后又衍生出進化版“狂暴的小狗們”運動。該群體堅持認為,不能因為作者來自某些“政治正確的群體”,或者在作品中出現了來自某些“政治正確的群體”的角色,就把大獎授予他們。該組織也激化了“硬科幻”和“軟科幻”之爭,他們認為“文學或人文學科畢業”的作者,只是將“科幻”這一體裁作為一種工具,對21世紀的西方社會做一種活體解剖。根本不是真正的科幻。
該組織的觀點雖然偏激,但是,在過去這10年間,“科幻”這一體裁的界限或許真的開始變模糊了。這和實體書店的沒落、文學界跨類型的興起等原因都是相關的。比如,作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就堅持認為,她的作品《使女的故事》應該是幻想小說而不是科幻小說。誠然,當硬科幻小說中曾經平面化的形象開始變得鮮活、飽滿甚至有趣,能否在這時就否認那部作品為“真正的科幻小說”呢?
關于“真正的科幻小說”這一定義,關于“硬科幻”和“軟科幻”的界限以及模糊,在以下專訪中我們也有討論。
中國科幻走向世界這條道路上,很多國內“科幻人”也在做出自己的努力。除了眾多科幻作家的辛勤創作。老牌科幻雜志《科幻世界》也每年一度舉辦銀河獎,到今年已經是第30周年。在今年9月8日晚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的銀河獎頒獎典禮上,我被包裹在一群目前正在讀的大學生中。周圍學生很熱血很沸騰。這時我感到,人類對于天空或宇宙的想象力真是無限的,而中國科幻,也仍然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一個原新華社科技口的記者獲風投后創業,成立了一間主打品牌為“未來事務管理局”的公司。公司創始人姬少亭告訴本刊,2014年,他們有去倫敦申請讓中國北京作為世界科幻大會的主辦城市。當時他們準備了非常多的材料,而對手是美國的一個城市。不過姬少亭也說,這次也只是一次試水。雖然最后沒有成功,但第一次申請完就得到75票,她覺得作為第一次申請,有人投票就已經很開心了。
“你們每件事情都做對了。但有可能要堅持10年才能取得成功。申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個往屆科幻大會主席這樣安慰當時的他們。
“你要讓組委會去看到你是有申辦能力的。關鍵不是去熟悉申請的流程,而是怎樣去申請,才能獲得成功。像明年在芬蘭舉辦的世界科幻大會,之前芬蘭也經歷過一次申請失敗。“姬少亭說。
在采訪中,我發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歐美文化圈是喜歡將科幻和奇幻并提的,統稱“科幻和奇幻”(SF and Fantasy)。2014年在倫敦舉辦的世界科幻大會,請來的一個重量級嘉賓就是喬治·R.R.馬丁,而他所著的《冰與火之歌》(《權力的游戲》)眾所周知屬于奇幻題材。“美國科幻奇幻作家協會”,他們在名稱上也是把這兩個體裁并立。英美很多教人寫作的課程、書籍,也都是把這兩者放在一起。但在國內,這些體裁卻被細化成“科幻”“奇幻”“魔幻”“玄幻”等。在英美,科幻和奇幻的讀者群是驚人重合的,而在國內,喜歡《三體》的人卻不一定喜歡《權力的游戲》,喜歡“修仙”“玄幻”等的,也有可能對《權力的游戲》《北京折疊》完全不感冒。而經常參加國內各大漫展的人,也許更迷二次元,美劇或科幻電影或許會不怎么看。可是在歐美,參加漫展、科幻大會、喜歡科幻奇幻小說的人群,卻幾乎是高度重合的。美劇《生活大爆炸》說明了這現象的一角。
此次采訪在中國教育圖書進出口有限公司進行,該公司也是《三體》英文版在美國的版權運作方。據該公司出口綜合部的宋亞娟介紹,《三體》目前的版權授權已經超過10個語種,法語版將在今年10月5日出版。
在這次采訪中,克麗斯托爾也坦言,雖然“世界科幻大會”號稱是國際化的,但美國主導仍占了不可忽視的因素。從過往的舉辦國來看,大多數主辦城市也都是在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