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晗
摘 要:俄羅斯橫跨歐亞大陸,位于東西方之間,同時經受東西方文化的雙重影響。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使俄羅斯歷代知識分子在不斷思考“我”的文化與“他者”文化。作為19世紀俄羅斯著名哲學家,在東西方文化激烈碰撞的時代,索洛維約夫也在不斷探索俄羅斯文化的定位問題,通過對世界其他文化的研究,逐漸形成了獨特的歷史哲學思想,蘊含著他對“我”與“他者”關系的重要認知,他所思考的不僅僅是俄羅斯的出路,更是全世界全人類的救贖問題。
關鍵詞:“我”與“他者”;索洛維約夫;彌賽亞;救贖
中圖分類號:B51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6)08-0085-02
長久以來,認識人本身,認識自己這一問題,一直是哲學家們苦苦追尋探索的關鍵。“認識你自己”,蘇格拉底曾說的這句富有哲學意義的名言,證明了他對人自身認識活動的關注,也表明了人們自此時起,或者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對“自己”的思考認知活動。
一、“我”與“他者”的關系問題
人類認識自身是一個漫長而艱辛的過程,從亞里士多德的“人是天生的政治動物”到柏拉圖及近代哲學的“人是理性的動物”,從卡西爾的“人是符號的動物”到馬克思的“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我們一直在不斷追求答案。自笛卡爾以來,西方哲學確立了人的主體地位,以個體人道主義作為旗幟,以認識論為指導,試圖解決主體認識客體的問題。實際上,這種哲學把世界分裂成了兩個對立的主體世界和客體世界。
但是,俄羅斯著名學者巴赫金卻認為,自我意識的形成,源于“我”和“他者”的不斷對話過程?!拔业牡拇_確存在著……我以唯一而不可重復的方式參與存在,我在唯一的存在中占據著唯一的、不可重復的、不可替代的、他者無法進入的位置。”[1]4“我的唯一的位置,就是我存在之在場的基礎?!盵1]41所以說,我因我的行為而存在著,是一個具體化的他者。巴赫金的觀點強調了“我”與“他者”的對立,與此同時,“我”必須在“他者”的眼里,“他者”也必須在“我”的眼里,“我在自身之外看自己”,這一行為又必須依賴于他者?!拔摇辈豢赡苁欠忾]的、完成的、自給自足的。只有在“他者”的幫助下,“我”才能充分展現自我。進而,“我”才能更全面認識自我。因此,“我”的存在與發展離不開“他者”。
在一千多年的歷史進程中,俄羅斯一直與其他民族保持著密切的關系。從最初俄羅斯本土居民請來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瓦良格人幫助他們管理部落,到公元10世紀自拜占庭引入基督教;從13-15世紀蒙古-韃靼的桎梏,到17世紀彼得大帝推崇向歐洲學習,俄羅斯在本民族和他民族的碰撞和融合中不斷審視自己,不斷審視“他者”,而且還在這樣的對比中不斷變換著自己的角色。對于俄羅斯來說,為了這個“我”的個性的實現,歷史上有無數人民和精英投入了全部的心血和精力。在某種意義上說,索洛維約夫就是這方面的代表。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民族文化的自我認知以及對他者特別是對世界的認知上,思考的不僅僅是俄羅斯的出路,更是全世界全人類的救贖問題。
二、索洛維約夫思想中的“我”與“他者”
弗拉基米爾·索洛維約夫(1853-1900)①是俄羅斯著名哲學家、神學家、政論家和詩人,被稱為“俄羅斯宗教哲學之父”。作為一位“地道的俄羅斯哲學體系的創建者”[2]154,他的學說對白銀時代整個的思想文化思潮產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大多數學者認為,在索洛維約夫龐大的哲學體系當中,有三個貫穿始終的基本思想:萬物統一觀點、神人類學說和索菲亞學說。這三種思想形成了索洛維約夫的哲學思想核心,同時,這三個觀點又在一定程度上相互交織,相互滲透,構成了索洛維約夫獨特的哲學體系,也影響著索洛維約夫一生的學術創作與研究。
應該注意的是,索洛維約夫的歷史哲學在俄國哲學史上也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對于俄羅斯來說,19世紀,是東西方文化相互交織、相互碰撞的時代,是“我”的文化與“他者”文化相互影響的時代。像俄羅斯大多數知識分子一樣,這個時期,索洛維約夫也在通過對東西方文化的研究,不斷思索俄羅斯未來發展道路的選擇問題,并且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歷史哲學思想。
索洛維約夫把不同的歷史觀念概括為三種主要的歷史力量,即東方、西方和斯拉夫世界(以俄羅斯為首)。這三種力量相互影響、相互制衡,共同決定著人類文明的命運。在他看來,作為第一種力量的以穆斯林為主的東方文化,象征著沒有人道的神,因為人在神的面前卑躬屈膝,完全順從臣服于神,“人”性被專制的“神”化政權抹殺了,唯神權政治獨尊;而作為第二種力量的西方文化,由于過分強調人的價值,追求自由,而淡化了神的作用,甚至拋棄了上帝,成了不信奉神靈的人。他認為,當這兩種力量統治世界時,人類歷史必然會成為一種僵化的、機械運轉的機體。只有第三種力量——俄羅斯,才能給人類文化注入新的內涵,它肩負著復活并更新前二者的使命,這是因為,俄羅斯的精神理想使它能夠進入到崇高的神人世界當中。俄羅斯的獨特位置(東方和西方之間),使它成為一種崇高的力量,這種力量介入兩種文化之間,消除了雙方的排斥性,結束了東西方永無止境的較量,使人類得以解脫,“俄羅斯人”正是這第三種力量的載體。
如上所述,索氏所處的時代,恰好是東西方文化在俄羅斯這片廣袤的土壤上發生激烈碰撞的時代,俄羅斯知識分子活躍在這個歷史舞臺上,異彩紛呈的思想、憂國憂民的意識使他們不斷探索俄羅斯的發展道路。在知識分子內部,斯拉夫派和西方派的道路之爭異常激烈。別爾嘉耶夫說過:“斯拉夫主義者和西方主義者的爭論是關于俄羅斯命運和俄羅斯在世界上的使命的爭論”[3]37。毫無疑問,雙方的辯論都是基于對祖國的愛,對人民的愛,俄羅斯的民族意識也在東西方文化的碰撞中覺醒。知識分子開始孜孜不倦地探索俄羅斯未來的發展模式,索洛維約夫就是這廣大的知識分子當中的一員。但是,在這個問題上,他既不擁護斯拉夫派,也不支持西方派,而是有一個全新的立場,正如他所言:“或許俄羅斯擁有偉大的、獨特的精神力量;但為了表現這些力量,它無論如何都需要接受和積極掌握西歐所指定的全人類的生命形式和知識形式。我們非歐洲的或反歐洲的人為的獨特性,從來都是一種空洞的奢望,拋棄這種奢望對于我們來說是一切成就的第一必要條件?!盵4]95由此看來,在索氏眼中,俄羅斯民族蘊含著獨特的力量,能夠引導世界形成一種正確的創造原則,這恰好呼應了他所說的第三種力量。
在索洛維約夫的思想當中,斯拉夫民族,能夠率先為自由神權政治奠定基礎,俄羅斯是典型的代表。他說:“我國人民所具有的那種奴隸的外在形象,俄羅斯在經濟和其他關系中的可憐境況,不僅不會成為對其使命的否定,反而是對其使命的肯定。因為俄羅斯人民應帶給人類的那一最高之力,不是來自現世之力,對它來說,外在財富和秩序沒有任何意義。俄羅斯的偉大使命是一種最高意義上的宗教使命?!盵5]索氏著重指出,俄羅斯民族的使命不在于取得特權地位和進行統治,而在于為其他民族和整個人類服務,并帶領所有民族走向人類的最終歸宿,走向世界的最后一個階段——神人類。索洛維約夫的神人類理論實際上就是對人性的改造和完善。在這方面,俄羅斯思想家們幾乎都是一致的:只有俄羅斯才可以率領世界人民最先走進上帝和諧的精神王國。
顯然,在索洛維約夫的思想中所蘊含的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彌賽亞意識,而彌賽亞意識的思想根源就藏在費洛菲伊修士所提出的“第三羅馬說”當中,“所有的王國都將因信仰不純而被淹沒,而新的俄羅斯王國將成為東正教的頂梁柱……所有信奉基督教的王國聚集在您的帝國,在普天下您是唯一的基督教沙皇……兩個羅馬先后衰落了,第三羅馬(莫斯科)正屹立著,第四個羅馬不會再有?!盵6]在這種思想的推動下,俄羅斯人堅信,只有俄羅斯才是世界的救世主,才能帶領世界完成人類的終極理想。
三、結語
通過對索洛維約夫思想的研究,可以發現,在他的眼中,俄羅斯——“我”乃是拯救者,是神人類的實現者,擁有獨特的精神力量,擔負著拯救世界的偉大使命;其他民族——“他者”則是被拯救者,在俄羅斯的領導下也能最終進入神人類階段。而俄羅斯完成這個使命所使用的手段就應該是基督教,在索洛維約夫看來,基督教即是“東西方文明在神人性真理中的聯合和內在和解”,是“神人理想在全世界歷史中的表達和體現”[7]。作為正統基督教思想的代表,俄羅斯注定就是基督式的救世主,它的存在,是對其他國家的解放,是整個世界的拯救。只有俄羅斯所代表“我”,才能把作為“他者”的世界從魔鬼的統治中解脫出來。因而,俄羅斯的使命是任何國家都無法承擔起來的,只有俄羅斯這個獨特的民族,才有能力完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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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徐鳳林.“俄羅斯思想”及其現代境遇[J].浙江學刊,1997(4).
[5]索洛維約夫全集:第1卷[OL].http://www.humanities.edu.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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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索洛維約夫.俄羅斯與歐洲[M].徐鳳林,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