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首位[吃播員]陳雷成全上萬的人看他吃飯

張亞斌

本刊記者　陳旖旎

中國首位[吃播員]陳雷成全上萬的人看他吃飯

張亞斌

拍下自己吃飯的過程，然后放到網上，漳州的90后小伙陳雷借此斬獲無數粉絲，并月入過萬。只用了一年左右時間，他的“吃播秀”在優酷平臺的播放量就逼近了兩千萬次。

為什么看他吃飯還給他錢？網友們給出的理由很簡單：“看你的視頻很下飯。”“你治好了我多年的厭食癥。”“再也不用一個人孤零零地吃飯了。”

發現美食賺錢新大陸

陳雷是一名“北漂”程序員，有時候加起班來沒日沒夜，但他從來不會怠慢自己的胃。每當聽說哪兒新開了口碑不錯的餐廳，他寧愿駕車一個半小時，也要過去品嘗。九宮格火鍋剛開始在北京流行時，他曾經排隊兩個小時等位。旅游時，“吃”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逛景點對他來說只是消食。每次他把尋找和品嘗美食的視頻傳到微信朋友圈，總會引來一大幫“吃貨”朋友點贊。

陳雷還喜歡看一切帶有吃飯場景的電視節目和電視劇，比如韓劇《一起用餐吧》、日劇《深夜食堂》。

2014年，中央電視臺做過一次對韓國人氣“吃播員”樸舒妍的報道，“吃播”一詞的網絡搜索量激增。“吃播”是一種面對網絡觀眾直播自己進餐過程的真人秀。它最早在韓國走紅，被稱為“mukbang”，即韓語“吃飯”和“直播”的組合。

“原來吃飯還可以直播呀！”陳雷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一看就入了迷。

每天，樸舒妍都會在她家的演播室里準備特大份的晚餐并吃掉，每次直播至少4個小時，在鏡頭前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和網友們交流自己的“吃飯生活”。這種新奇的直播，讓陳雷大感驚奇。就這樣，他開始關注韓國的一些“吃播名人”。

除了樸舒研，“奔馳哥”的人氣也一直居高不下，只看了他一期直播，陳雷就對他產生了親切感和認同感。這個“奔馳哥”食量驚人，與此同時每天堅持健身6小時，身材有型，肌肉健美。更重要的是，他能通過坐在電腦前吃吃喝喝來賺錢——憑借吃飯直播，他每個月都能夠賺到相當于人民幣數萬元的收入。

隨著越來越多的了解，陳雷發現不光韓國，日本也很流行“吃播秀”。微博上有個“日本大食少女”木下佑嘩，以能吃著名。她會用手機拍下自己吃東西的全過程，然后上傳到網上，要么是6斤方便面，要么是100個甜甜圈，這種吃法驚呆了一群小伙伴！看著視頻里那些吃飯倍兒香的帥哥美女們，陳雷第一次感覺到原來看別人吃飯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作為一個“資深吃貨”，這些毫不造作的“吃播”視頻讓陳雷大呼過癮。他在優酷上注冊了一個賬號，取名“處女座的吃貨”，然后轉發了韓國和日本的一些“吃播”視頻。盡管沒有中文翻譯，但這些視頻非常受歡迎，點贊數很高。

看到網友們的驚呼和感嘆，陳雷蠢蠢欲動，決定自己也錄一段“吃播”視頻。他從冰箱里找出幾袋辛拉面和白菜豬肉餡速凍水餃，簡單做出一盤拉面、一盤煎餃和一碗水餃。“里面我加了一點芝士和韓式辣醬，嗯……好吃！”他邊吃邊對著手機攝像頭說，“太爽了。”然后他風卷殘云，很快把幾大盤食物吃得一干二凈。

視頻剛上傳兩天，點擊量就突破2000，大家紛紛留言：“明明不餓，看你吃飯我怎么口水直流呢？”“胃口真好，看你吃飯覺得好過癮！”“為中國首位‘吃播員’點贊……”

陳雷也沒料到這個視頻居然這么受歡迎，短短兩個星期，他的粉絲數就增加了800多人，而且還在不斷增加。為了方便交流，他建了一個QQ群，短短幾天就有近300人入群。他的粉絲大多數是女性，而且多為90后，但也有其他年齡段的人：年齡最大的66歲，最小的只有12歲。

陳雷完全沒想到自己會獲得那么多的關注，他說：“大家素昧平生，看我吃個飯就能這么喜歡我，我挺感動的。”

后來，陳雷通過互聯網上的數據進行分析，發現目前火爆的美食類節目可以分為三種類型：第一種是烹飪教程，主要告訴你怎么燒菜，這類節目以廚師為主，也算歷史悠久了；第二種是帶有故事性的，例如《舌尖上的中國》《深夜食堂》等；而第三種，就是當下剛剛興起的“吃播”，更偏重于體驗吃的過程。因此，“吃播員”如何吃得有感染力，讓觀看者有代入感，就非常重要。

為什么吃飯直播能火起來？陳雷認為，有些人對美食的熱愛，就像另一些人對足球的熱愛，吃飯的同時看著別人大快朵頤，這種行為帶來的快感，和看場精彩的球賽差不多。

邊吃邊掙錢的陳雷

組建中國首個“吃播”團隊

陳雷在分享和轉載日韓“吃播”視頻的時候，就有一些粉絲問他：“為什么不上傳中國的‘吃播’呀？”問的人多了，陳雷也開始琢磨：韓國“吃播”的人氣那么高，如果在國內也組織一些人來做“吃播”節目，會是什么樣子呢？2015年6月，他開始組建中國第一個“吃播”團隊，名字就叫“中國吃播”。

然而，事情并不像陳雷所想的那樣順利。一開始，根本沒有人愿意“拋頭露面”，他只能給那些在韓國“吃播”視頻下評論的中國觀眾一一發去私信，一邊軟磨硬泡，一邊向他們展望“美好的未來”。后來，他又出臺了獎勵機制：每錄一期30分鐘的“吃播”，就會給10元到20元感謝費，如果視頻能達到當天點擊量第一，再額外發放50元獎勵。再加上粉絲的打賞，這才吸引來最早的一批中國“吃播員”。

上海的昊哥大學畢業不久，與專業對口的工作難找，就連兼職也需要有工作經驗。一天，他從健身房回家，看到路邊有賣冷面的攤子，就買了一碗回家，嘗試著錄了一期“吃播”視頻。就這樣，他成了加入陳雷“吃播員”團隊的第一個男生，宅在家里也有了一定的收入。

一次，昊哥吃完一頓上海美食，意外地收到網友打來的200元錢——這位來自上海的網友稱被他“饞到了”，要求他用這錢再錄一次品嘗上海小吃的視頻。一頓上海小吃哪花得了這么多錢？昊哥不好意思，就一口氣吃了2餐。除了小楊生煎、赤豆糕、條頭糕和雙釀團，他又吃了一桌子蛋撻、蛋糕、面包和沈大成的辣肉面。

以前因為減肥而抑制的食欲總算再次爆發，他每次都吃得很開心。“終于找到借口大吃了。”他在視頻里說。昊哥也第一次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粉絲，他總結，自己的粉絲主要是80后、90后，包括美食愛好者、減肥的人以及厭食癥人群。

在一期“吃播”視頻里，昊哥說他未來想當一名健身教練，而他就讀的專業是廣告平面設計。“廣告人太多了，工資很低，也累。”現在，“吃播”已經成為這個95后男生抵抗求職壓力的一種渠道。

22歲的麥子畢業后曾在一家照相館工作，每天在一個小格子間里處理照片和修圖，一坐一整天，同事之間誰都不說話。“完全是機械式的工作，沒一點盼頭。”

一次偶然的機會，麥子在網上看到了“中國吃播”的廣告。抱著“為革命獻身”的心態，她錄了一期“吃播”視頻。

相對于其他“吃播員”，麥子吃得更“精致”。她在節目中，用進口蔓越莓汁、蘇打水、蜂蜜、檸檬、薄荷調制一杯飲料，精心準備有品質的食物，并在適當的時候描述菜品的好味道。有時候，她會輕微轉動比薩，將飽滿的芝士和蛋黃醬湊近鏡頭。

發布“吃播”視頻之后，麥子從網絡中獲得了完全不同的體驗：很多粉絲給她評論和反饋，還有粉絲給她“打賞”，她覺得，“這種錢跟工作掙到的錢真的是不一樣的”。

為了吸引觀眾的眼球，麥子找來一個帶有美顏功能的相機進行拍攝，又去宜家買來了粉色的貼紙，貼滿自己的臥室墻壁，她甚至讓自己養的一只大狗隨她一起出鏡。這些創新的做法帶著溫馨的家庭氣息，讓她視頻的點擊率居高不下。

加入“中國吃播”后，她只錄過3個視頻，但它們的播放量是團隊里最高的，其中一期被點播了4萬多次。后來，她果斷辭職，做起了專業“吃播員”。

而這個決定，也為她帶來了一些更為現實的“回報”。一次，麥子在視頻中吃某品牌的烤鴨，對其味道和送餐服務大加贊賞。當她把自己拍的這則視頻發到微博并@該品牌的官方微博后，這家公司的老板居然邀請她成為他們的“美食官”。

相對于那些制作精美的明星美食真人秀或美食發現節目，“吃播”顯得更加貼近生活：美食節目里有的東西吃不到，有時候故事重于美食本身。“大家的想法很簡單，不是很想看被一堆故事渲染的美食。”陳雷說。

陳雷調查發現，瀏覽“吃播”視頻的觀眾來自北京的最多，其次是長三角地區和廣東省，還有的分布在東部沿海地區。這些地區的就業壓力普遍很大，對于那些學歷不高或者剛走出校門的年輕人來說，“中國吃播”的出現，無疑讓他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發展方向。再加上昊哥、麥子等“吃播員”的模范效應，陳雷的“吃播”團隊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

秀吃飯，也是一種心靈治療

陳雷說，在“中國吃播”團隊中，目前得到“打賞”最多的，是福建女生阿倫。她在一家公司做財務工作，聽說有“吃播員”這個職業，胃口一向很好的她忍不住試了一把。

錄那一期視頻，她穿著T恤短褲，戴一頂棒球帽，飯菜都放在凳子上，人蹲著吃。但就是這樣一則視頻，在網上居然被點擊了7000多次，還有一位粉絲直接“打賞”給她800元。阿倫的媽媽覺得這不可思議，她看著屏幕上的數字發問：“你真的拿得到這些錢嗎？”

讓阿倫媽媽更吃驚的還在后面。陸續對著鏡頭吃了11頓飯后，阿倫一共獲得6000多元“打賞”和贊助，已經在“吃播”圈子里小有名氣。

“吃播”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這個女孩的生活。現在，她有空就會在優酷的“中國吃播”頁面上直播吃飯過程，從晚上7點半吃到10點，邊吃邊跟粉絲們聊天。前段時間，還有一家公司找到她，提出要跟她簽一份3年的藝人合約，并允諾包裝和推廣她的視頻。她沒有接受那份合約，覺得“一切來得太快，有點不大靠譜”。

連陳雷都說：“我也不明白阿倫為什么能這么火。”阿倫的視頻不那么講究，有時候，她會把飯菜都放在凳子上，人蹲在地上吃，自己的臉則全部埋在一堆外賣盒和塑料袋里。

很多人認為，阿倫賺到那么多錢的原因是“顏值高”——她是一個短頭發女生，喜歡中性風格的打扮，常常穿T恤或背心、短褲上鏡，有時候會戴一個時髦的棒球帽，有些媒體甚至在報道里說她是男生。網友們這樣在視頻下評價：“雖然看不出是男是女，但是好帥。”還有人喜歡她是因為“她有成為大胃王的潛質”，每次都吃得痛快淋漓，而且“話不多，不啰嗦”。

“吃播”跟一般的個人視頻表演完全不同，不是唱歌、跳舞等才藝展示。我看你吃飯，還要給你錢？這似乎是賠本賠到家的買賣，可粉絲們卻根本不在乎這些。

32歲的上海人Monica，通過“吃播”平臺和陳雷成了朋友，可以算得上是中國“吃播員”們的“大金主”。她每次給出的“打賞”，幾乎都在100元以上，是中國“吃播”圈“最大方”的粉絲。她曾在一個星期里給了阿倫贊助和“打賞”2500元，還給她寄了日本抹茶口味零食、巨浪大切薯片以及70袋韓國泡面。Monica說：“看她吃飯很享受，就是愿意買東西給她吃。”

和“吃播員”們混熟了，Monica也會提出一些要求：不能吃得很臟很邋遢，也不能在咀嚼時嘴巴大張，這樣會看到殘渣。她喜歡看那種“話不多，吃得快，大口，吃得香”的視頻。

前幾年，Monica就喜歡看韓國“吃播”。發現中國開始有“吃播”視頻之后，她甚至先把所有的視頻全部看了一遍，然后再挑自己喜歡的下載到手機里，有空的時候就會看。她很享受這種真人秀形式帶來的聽覺刺激——別人吃東西時發出的咀嚼聲，擁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

Monica在上海一家文化傳媒公司上班，工作很忙，每天都得加班到夜里10點左右。在沒完沒了的工作之后，她特別想看別人吃東西。夜深人靜，Monica故意把聲音調得很大，聽主播們嚼食物時發出的聲音：吃面條時的“吸溜”聲、吃漢堡時的“吧唧”聲、喝飲料時的“咕咚”聲……對她來說，這些聲音簡直“充滿魔性”。

此外，希望放松的時候、缺乏靈感的時候、不知道吃什么的時候，她都會看“吃播”視頻。有時候一個人吃飯很寂寞，覺得自己“有點可憐”，她也一定會點開一個“吃播”視頻，就好像對面有個人在陪她吃飯。

陳雷說，來看“吃播”的人出于各種目的——減壓、尋找美食、過干癮、排解孤獨感，打發時間。所以，“吃播員”并不是一個人在秀吃飯，這個職業也在慰藉都市里孤獨的人們。

粉絲們什么都跟主播聊，“看你的視頻很下飯”，“邊自己吃飯邊看你，感覺你在陪著我吃”。有的粉絲好奇：“為什么你的口紅從頭到尾都不掉？”還有人發語音信息：“北京天氣很好，就是降溫了，你要多穿點。”簡單的互動，讓直播間里充滿了溫馨。

目前，“中國吃播”已有83位“吃播員”參與錄播，近百位愛好者在直播平臺或QQ群里進行直播。他們吃飯的視頻，在優酷平臺的播放量已經逼近兩千萬次。

在陳雷眼中，中國的美食種類豐富，“吃播”可以讓傳統的手藝人、地方特色美食得到更多人的關注和喜愛。未來，他還計劃通過包裝，在這個平臺產生美食明星，推出美食制作、美食比拼、“吃貨”大賽等活動。

“一方面，都市上班族都很孤獨，‘吃播秀’就像是一種心理治療，能給他們帶來慰藉；另一方面，人們生活中無法擺脫食物、吃與減肥的話題，所以，‘吃播’的前景還是非常廣闊的。”陳雷說。

本刊記者陳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