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豐
(西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甘肅蘭州730070)
客家“本地說”質疑
李海豐
(西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甘肅蘭州730070)
近年來,對于客家人的由來,有學者質疑“南遷說”并提出了新論“本地說”。新論認為:客家人并非北方遷來的,而是在閩粵贛交接地區獨立生長發育起來的一個民系。這個觀點新穎、獨特,但就目前發現的史料這一觀點似乎沒有充足的說服力。本文將從“客家”稱謂的解釋、客家方言以及客家文化特質等方面提出對“本地說”的質疑,并對“本地說”反駁“南遷說”提出的問題給予自己的理解。
客家;南遷說;本地說
關于“客家人從何而來”這一問題,目前學術界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是客家研究奠基人羅香林的“南遷說”,他在《客家研究導論》中提到:中原人民自晉室東遷開始,先后六次南遷,聚集在贛閩粵交界山區,形成了客家人。另一種是以房學嘉為代表提出的“本地說”。新論認為:客家人并非來源中原地區,而是在閩粵贛交接地區獨立生長發育起來的。
胡適先生的治學之道“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是學術界認可的科學方法。但客家人不是中原移民的“新論”,筆者認為目前似乎還沒有足夠的說服力。
首先,從“客家”之稱呼及客家方言之來源就能反駁“本地說”。從“客家”之稱謂知:“客”與“主”相對應,外來之人才稱“客”。《說文》:“客者,寄也”,“寄者,托也”,這“客”字明顯含有“客居他鄉”、“寄人籬下”之意。西漢稱旅居異地者為“客子”,晉朝稱佃田耕種的農戶為“客戶”。《新唐書·食貨二》稱非土著人為“客戶”,其義與“客家”的意思相同。而“客家”這個稱謂明顯是一種弱稱,這也顯示了早期客家先民遷居至閩粵贛之時是處于一種弱勢地位的。雖然“南遷說”解釋:漢族人及漢化較早的荊楚人、吳越人等對居住在山里的越人和漢人為“山客”,而古“山客”之客即今天客家之客并非客居之意。但這觀點與“客家各姓氏族譜,幾乎都強調其根源在中原”自相矛盾。此外,“本土說”提出:客家話是南方一種特色鮮明的方言。并以“現在中原地區找不到客家方言”為依據駁斥“南遷說”。第一,如果真如“本土說”所言:“客家不是由北方遷來的,而是在閩粵贛交接山村中生長發育起來的。他們中的畬族成分不少……”那么,現在客家方言就應該是對當地土著居民語言的一種沿襲。而這樣的假設成立的話,似乎無法對目前客家方言中含有大量的古漢語成分這一現象做出較恰當的解釋。房學嘉在《客家源流探奧》中也認為“客家方言受秦漢或晉唐古漢語影響頗深”。但其單純以“客家方言同當代侗族有相似之處”作為客家方言是閩粵贛本地生長的語言的依據是不恰當的。此外,單以現在在中原地區找不到客家方言便認為客家人是閩粵贛地區自身生長發育的民系實為有些牽強。中原地區地勢遼闊,以廣闊的平原為主,這與嶺南綿延不斷地的山丘不同。北方的地域特征造就了北方語言、文字、風俗等的融合是較為迅速。所以,中原地區融合的趨勢及進程也遠非閩粵贛山區能夠相提并論的。中原地區的語言、文化在歷史上一次次改革和改朝換代的過程中,悄然無聲地發生著變化。直到今天,北方地區盛行的語言與古代中原通行的已是相差甚遠了。所以,今天中原地區無客家方言流傳也是正常現象。
從客家文化特質方面考慮,也能很明顯感受出客家文化來源于中原地區。由于客家先民出自受封建傳統思想統治的中原,所以客家人在思想文化方面與當地土著有較大的差異性。客家人都懷有“入官出仕”的情懷,“學而優則仕”的觀念深入客家人的心中。所以,在客家地區就保留著尊文重教的傳統。一個宗族的客家人人往往會集全宗族的力量來保證本族子弟的教學活動。客家地區也廣泛流傳著“哥哥哥,唔(不)讀書,無(沒)老婆”、“生子不讀書,不如養大豬”之類的童謠。而在法國神父的《客法詞典》中記載:在嘉應州,我可以看到隨處都是學校……學校人數幾乎超過城內居民的一半。客家人在相同的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下,其科舉教育水平卻遠高于閩粵贛地區的原住民。如粵東客地與潮汕、廣府等地區相比,經濟的發展處于同一水平線上,但科舉教育卻走在前列。由此可見客家地區如不是受中原文化影響之深,又怎會出現與當地土著嚴重忽視教育迥然不同的現象呢?另外,客家人重農輕商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這與當地土著又是極大的差別。江西的江右商幫曾稱雄中華工商業900多年,是中國古代實力最強商幫之一。但江右商幫都以客家周邊的撫州、吉安商人為主。吉安“商賈負販遍天下”。而客家“民于耕稼之外,更無別業”。有些客家人雖通過商業發達,但待他們富庶之后,他們常常選擇回到家鄉購買良田,興修宅院。如關西新圍的主人徐老四,從年輕時代就開始經商的徐老四從小隨父闖蕩湖,走南闖北。后得遇紅顏知己相助,善心遇貴人討得做木頭生意的免稅關文。下贛江、經長江、揚帆大運河。把父親創下的“西昌”號木頭生意做到了蘇州,揚州。在完成資本積累后,在龍南、信豐、贛州又經營錢莊、當鋪,把徐氏家族帶向鼎盛時期。但最后徐老四還是回歸故里,修建了關西新圍作為其安享晚年的棲息地。而在關西新圍的設計中,徐老四專門修建了供子孫靜心讀書的梅花書屋。這反映著徐老四對科舉教育的重視。管中窺豹,客家人若非出自中原,受封建科舉教育思想影響之深重,又怎會于當地土著的觀念如此不同呢?
關于“本地說”對“南遷說”的一些質疑點,筆者認為其實并不構成質疑。“本地說”提出:客家人尊祖敬宗,為什么有人將父祖的骸骨安葬在閩粵贛山區而非北方中原某地?其實,這是很容易理解的。對于南遷的客家人來說,要返回中原故地安葬先人,需要較長的時間和經費。而每年又需定期祭奠,若將先人安葬在北方,祭奠的時間、費用對于本家族成員來說會是一種沉重的負擔。相反,先人安葬在離家族很近的閩粵贛山區,不僅可以省去不少的費用,對于客家人而言也是一種心靈的慰藉。
對于支持“本地說”的學者曾提出的:客家人的“家譜記錄,有是非難辨、攀華宗的陋習”這一問題,必須承認有些家譜記載的事情有可能失真。但對于家族先人來源于何方,以及家族先人曾居住地區、發展壯大的主要過程,大多數客家人是不會去篡改的。客家地區,幾乎每一姓氏的客家人都擁有自己的家譜。而在他們的家譜上對其家族的來源和先人事跡是有較明確的記載。這樣看來,似乎不可能從家族根源上駁倒“南遷說”。
而對于“具有客家特性的中原人,自東晉以后的一千多年中,無論遷徙過幾次,在異地停留過幾代,都不改其固定的習性,既不吸收,也不放棄,一到閩粵贛交界區便是客家!可能嗎?”的質疑是正確的。但羅香林先生提出的“南遷說”并沒有否認遷徙途中以及定居地區的文化對客家原有的中原文化造成的影響和熏陶。毫無疑問,客家文化之所以稱之為“客家文化”就是因為在中原文化為主體的基礎上有其他文化的融合。否則,“客家文化”便可以直接稱為“古中原文化”。
所以,無論是從正面的“客家”稱謂、客家方言以及客家文化特質三方面考慮還是立足于“南遷說”給予的立論依據進行反駁,都可以看出客家人依舊是一支由北方地區遷徙到閩粵贛山區的中原民族。“本地說”并不成立。
[1]羅香林.客家研究導論[M].臺北:臺北古亭書屋,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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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6)08-015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