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蕓
每一本書,都是一朵靜靜綻放在世界某個角落的花,在風雨與時光中,沉淀出屬于自己的清香,等待懂它的人采擷。
這是我的故事,書的故事。這是靈魂的獨語與對白。
——題記
《瓦爾登湖》——梭羅,或你的寂寞
2009年的四月初,我在江西師大的洪流書局淘書時,在不經意間發現了它。當時被它的封面所吸引:在一個清澈如鏡的湖上,一個人站在一棵長長的枯樹干上。他的臉側向右邊,看著湖邊宛如睫毛的樹木,那瘦削的山和濃密的草地給畫面增添了一抹生意盎然,仿佛沉靜中的勃發。他持著一支長槳,旁邊有他的小船。整個畫面如此寧靜祥和,令人神往。
這個人,就是梭羅。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瓦爾登湖》,在這之前,我并沒有看過梭羅的任何文字,不知道這本書的地位,也不知道這本書的內容。它被薄薄的透明塑料紙包著,仿佛不想讓人輕易地窺視到它內在的秘密。不知道究竟出于何種原因,我毅然買下了它。當時的我不曾想到,這本書會成為我“床頭書”中最受寵的一本。當我想讓自己保持平靜和淡定的時候,我只要捧起它,就夠了。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請原諒我不能用完美的文字將它描述出來。正如王家湘先生在譯序中所說,這是一本屬于安靜的書,在喧囂與嘈雜的環境中你是無法讀它的,只有在夜深人靜或心靈絕對寧靜時,你才能慢慢地咀嚼,你才會發現那些閃耀在樸實細瑣的文字背后的巨大力量與震撼人心。
在買下書的十天之后,我和千年在藍天學院的校園內漫步。這絕對是一場偶然,就像我邂逅《瓦爾登湖》。那個飄著小雨的夜晚,我們用偶爾的沉默代替了言語。當我們走到一片湖邊時,千年突然向我提起《瓦爾登湖》,真巧,我的背包里正裝著那本《瓦爾登湖》。
五月中旬,千年已在西安。他把自己留著的幾十本書都轉送給我,其中就有一本《瓦爾登湖》。
“這不是我的夢,用于裝飾一行詩,我不能更接近上帝和天堂,因為我在瓦爾登湖。我是它飄拂而過的風,那在我掌中的一握,是它的水,它的沙。而它的最深邃最隱蔽處,高高躺在我的思想中。”人這一生,能夠與一些適合心靈閱讀的作家或朋友結識為鄰,并非易事。有時候,我真想穿越時空和地點,陪同梭羅先生坐在陽光漫溢的門前,坐到核桃樹和黃櫨樹中間,花上一天的光陰來凝神沉思,花上整個夏季來翻閱荷馬史詩的輝煌敘述!
“我是富有的,雖然與金錢無關,因為我擁有陽光照耀的時辰以及夏令的日月,我揮霍著它們。”
我想借此機會問一句,當你穿梭于工廠嘈雜的機器之間,在深夜被激光刺眼的亮照耀臉龐時,你會不會想起梭羅的瓦爾登湖?會不會想起自己的寂寞?現在,我的書架上有兩本《瓦爾登湖》,一本我的,一本你的。而我隨時準備歸還,猶如歸還一顆寧靜的心。
《凱爾特的薄暮》——感受愛爾蘭的神秘與飄忽
這是葉芝的一本隨筆集,里面收錄了愛爾蘭的神話傳說。為了搜集這些神話傳說,葉芝跑遍了自己的家鄉,而那些代代流傳的故事一經他的妙筆雕琢,又散發出另一種韻味。
這本書小小的,我時常把它捧在手里,像撫摸一個剛出生的孩子般撫摸它,然后看著封面發一下呆。那個挎著竹籃、仰望天空的孩子,是山林里的守夜人么?他在薄暮中光著腳丫踏遍大地,用目光抖開枝條上的夜色,露出月亮與星星的臉頰。一片連一片的云朵,輕撫著綿亙起伏的山脈。貓頭鷹嘶啞的叫聲從山里傳出,接著長出翅膀,越過山谷,向黑夜撲散而去。在我的眼前,定格了他的剪影——黑色的,生命深處的影子,古老而又稚樸、寧靜而又神秘。
因為《安魂奏鳴曲》和羅琳娜·麥肯妮特美妙的歌聲,我曾構想過自己腦海中的愛爾蘭:那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綿延不絕的起伏的山脈,萬物在風中狂野地舞蹈。夢幻般的藍色海水,在如泣如訴的蘇格蘭風笛聲中慢慢鋪開、流淌、低吟,讓人蕩氣回腸。而在葉芝的《凱爾特的薄暮》中,我仿佛真真切切地看見了清晨的露水,幽深的山谷,薄暮的大霧,夜半的月光,看見了仙人、女妖、武士、農夫,還有住在高山之巔的寂寞怪人,看見了縈繞著所有生靈的愛情、虛無、敬畏和憂傷。
“夜里,如果你走在灰色小路上,在白色村舍邊發出芳香的接骨木中穿行,看著遠方若隱若現的山峰吞云吐霧,你就會輕易地越過理性那層薄薄的蛛網般的面紗,發覺那些生物,那些妖仙們,正從北面的白石方門中匆匆飛來,或者正從南面的心湖里紛紛涌出。”
在這部隨筆集里,葉芝的敘述總是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唯美、神秘、優雅和飄忽之美,這美的確令人動容。那天馬行空的想像,瑰麗奇幻的故事,會讓你回歸最貼近神靈的古老年代。那充滿靈氣的愛和美像湖水一般輕盈,讓你穿越時光去追隨凱爾特族人寂寞的腳步。
葉芝在《自序》里寫道:“人所聽到、看到的事情,均為生命之線,倘能小心將之從混亂的記憶線軸上拉出,誰都可以用它來任意編織自己想要的信仰之袍。我和別人一樣,也編織了我的袍子,我要盡力用它來溫暖自己。”我想,葉芝所編織的袍子不僅溫暖了自己,還溫暖了一個個讀者的心靈。
《紅樓夢》——執著與叛逆的追求
《紅樓夢》里有一群絕代的女子,《紅樓夢》里有一段曠世的愛情,《紅樓夢》里有一個永遠的未解之謎。這就夠了。
第一次拿起《紅樓夢》是在高一下學期。我記得一個上自習的晚上,班主任(政治老師)在教室里來回巡視著,當時我坐在第三組第三排最里面那個靠窗戶的位子,有利的地理條件讓我變得大膽起來。不知過了多久,當我抬起頭的時候,發現老師用一種奇怪的或憤怒的或不解的眼神看著我,我的臉刷地一下紅了,趕緊把書收起來。這是《紅樓夢》的第一次被扼殺。
當我再次拿起它的時候已是高二下學期,那時候這本書就放在床頭,晚上做完大堆的練習準備睡覺時,我就把它拿起來讀,每次讀一兩頁。等到高二結束的時候,只斷斷續續讀完了一半。高三由于學習壓力加大,作業量加重,《紅樓夢》便被冷落在書架的一角,這算是《紅樓夢》的第二次被扼殺吧,想起來有點心寒。
大一上學期期末考試前,我們有十幾天的時間備考,相當于一個小小的假期了。當大伙兒都捧著《現代漢語》教科書背那些聲母韻母的發音方式時,我抱著一摞雜書直奔教學樓,專挑那些空蕩蕩的教室。那時候是冬天,一踏進門,門外的寒風冷氣就隨著我長長的圍巾飄進教室。但是,當我在灑滿陽光的桌子邊坐下,拿起書來讀時,那些寒冷都慢慢地散去。我清楚地記得,當我讀到蘆雪庵爭聯即景詩和憨湘云醉眠芍藥裀時,我很開心地笑出聲來,然后張開雙手,任溫暖的陽光在手心跳躍。那時,窗外的天很清澈,一如我的笑顏。
一個夜晚,黛玉的死重新將我卷入冬天漫長的寒冷之中。我擦著眼淚,腦海中浮現的是《秋窗風雨夕》和《葬花吟》。林黛玉是我鐘情的女子,也許是因為自己的性格和她有些相似,所以有種惺惺相惜之感。我抬起頭,看見寢室墻上貼的那張《黛玉葬花圖》,黛玉正凝視著我,她用生命告訴我,在這個需要溫暖與自由的世上,真愛會化作一股堅貞不摧的力量穿越時光而來,從一個時代折射進另一個時代,生生不息,萬古永存。
喜歡黛玉的癡情叛逆,喜歡湘云的豪爽倜儻,喜歡晴雯的真率勇敢,甚至喜歡妙玉的孤傲清高。我愿越過歷史的纖塵,與她們在文學之外的緘默中彼此久久對望。
或許,黛玉的死會使我更珍惜自己生存的時代。當我決定長久付出的時候,我將拋開世人的言語和眼光,讓他們在諷笑聲中用驚愕的眼神望著我奔向一場靈魂的幸福或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