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
摘要:老齡化問題不僅是每個人和每個家庭的現實問題,也是一個關系國計民生和國家長治久安的重大社會問題。如何看待,又如何對待老齡化問題,既是重大的理論問題,也是重大的現實問題,需要人們作出明確的回答。2016年5月2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二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在老齡化問題上,要“堅持應對人口老齡化和促進經濟社會發展相結合”,要“努力挖掘人口老齡化給國家發展帶來的活力和機遇”。擬從嵌入性(Embeddedness)的理論視角,對當前養老的理念與做法進行一個批評性分析,并在這一理論框架下,嘗試性地回答,在新時代關于養老問題,人們應該如何看,又該如何辦。
正確認識是科學決策的前提。作為世界性問題,人口老齡化正在對人類社會產生深刻而持久的影響。根據聯合國統計數據,2009年,世界上有50個國家已經進入老齡社會。其中,中國已經成為世界上人口老齡化規模最大、速度最快的國家。據統計,截至2014年底,我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已經達到2.12億,占總人口的15.5%;65歲以上老年人口數達1.38億人,占比首次突破10%,達到10.06%。根據聯合國的定義,當一個國家或地區60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超過10%,或65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超過7%時,通常認為這個國家進入老齡化。顯然,無論從哪個標準看,我國都已經接近聯合國人口老齡化標準的1.5倍,老齡化社會全面來臨。更為嚴峻的是,更大的挑戰還在后面。據測算,2020年我國60歲以上人口將達到2.43億,2025年將達到3億,2033年將達到4億,2050年前后將達到峰值4.87億,將占總人口的34.8%。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面對老齡社會的來臨,如何妥善地處理好老齡化社會帶來的挑戰,讓人民群眾能夠擁有一個幸福安康的晚年,事關國家發展全局,事關百姓福祉。解決問題的前提在于,先要客觀準確地認識問題,而正確的認識,既需要大量的經驗案例,也需要恰當深邃的理論視角。為此,本文擬從嵌入性(Embeddedness)的理論視角,對當前養老的理念與做法進行一個批評性分析,并在這一理論框架下,嘗試性地回答,在新時代關于養老問題,人們應該如何看,又該如何辦。
嵌入性是一個經濟社會學概念。20世紀50年代,波蘭尼在《大轉型:我們時代的政治與經濟起源》(簡稱《大轉型》)一書中首先提出了這一概念。他認為,經濟過程是嵌入于社會關系之中的,并且經濟行為的社會性嵌入,從前社會就已經開始了,到了資本主義社會,經濟行為的社會嵌入的特性更是有增無減。相對于波蘭尼對這一概念的啟蒙性闡釋,弗雷德·布洛克(Fred Block)作了更為明了的說明。在為《大轉型》撰寫的“序言”中,他指出,“嵌入性”這一概念表達了這樣一種理念,即經濟并不是自足的,它是從屬于政治、宗教和社會關系的。[1]換言之,經濟行為并不能孤立存在或自洽自治的,而是與更為宏大的社會結構緊密勾連起來的,甚至相當程度上的內容與規范,是由社會結構設定的。
格蘭諾維特運用“社會網”作為分析性概念,細致地闡釋了經濟行為嵌入于社會的邏輯機制,進一步證明了經濟行動與社會結構之間所存在的密切而復雜的關系。[2]社會,就像一張無所不在的網,籠罩著各式各樣的人類行為。如果說,在波蘭尼那里,嵌入性還是一種原生狀態,是一種實然的社會事實,是作者的一種天啟式的混沌領悟,那么,到了格拉諾維特手里,嵌入性具有了獨立的概念意義,有自身的內涵與外延,它既包括具體的關系,也包括結構性關系等。[3]這也是嵌入性的兩種形式,即關系性嵌入與結構性嵌入。關系性嵌入,著眼的是行為/活動的微觀機制,指的是行動者嵌入于其所在的關系網絡之中,并深受網絡其他成員的影響;結構性嵌入,強調的是宏觀層次的機制,指的是行動者所在的網絡又是嵌入于社會文化傳統、價值規范等結構之中的。
嵌入性概念本身具有強大的擴散能力,能夠為解釋相對復雜的社會現象提供新思路。雖然本文研究的并不是波蘭尼或者格蘭諾維特學統意義上的經濟與社會之間的嵌入性問題,而是把嵌入性作為一個分析工具,通過理論的遷移,將解釋于經濟行為的概念和理論,適用于對中國養老問題的分析上。因為在本文看來,無論是從關系性嵌入的角度,即作為個體行動者,具體的老人,總是深深地嵌入于自身的社會網之中;還是從結構性嵌入的角度,即作為一個群體的老人、作為一種現象的養老,在宏觀機制上,依然要嵌入于更為寬廣的經濟、社會、文化、傳統等社會性結構中去。
在運用嵌入性理論進行分析性遷移的研究過程中,基于研究完整性的需要,本文還打算引入與之相關的兩個概念,即“脫嵌”與“重嵌”。顧名思義,所謂“脫嵌”,意思就是脫離嵌入,指的是一種分離,即人們的某種行為或活動,脫離了既有的關系或者結構,成為相對獨立與自主的主體;所謂“重嵌”,意思就是重新嵌入,指的是讓處于分離狀態的某種行為或活動,重新建立與他人的、與結構的社會性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