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未來兩年內是否會發生金融危機？

陳冰潔

【摘要】中國的金融體系當前面臨著諸多問題，有些問題長期存在且未得到及時解決，特別是中國金融體系的開放性不斷增強，風險性隨之加劇。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中國未來是否會發生金融危機成為經濟學領域的熱門議題。本文運用第三代貨幣危機理論中的金融過度說、道德風險說等理論，說明目前我國實體經濟、金融部門和金融監管較為穩定，未來兩年內不會發生金融危機。但中國的金融安全挑戰仍較為嚴重，如不及時解決仍有產生金融危機的可能。

【關鍵詞】中國 金融危機 金融過度說 道德風險說

一、引言

自1637年荷蘭郁金香事件作為首次記錄的金融危機開始，到1720年英國南海泡沫，再到1929～1933年經濟大危機、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世界金融危機已有相當長的歷史。

1929～1933金融危機后，特別是近幾十年來，經濟學界對金融危機產生原因的研究不斷加深，先后出現了第一代貨幣危機模型——克魯格曼模型和第二代貨幣危機模型——預期自致模型。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促使了第三代貨幣危機理論的產生，主要內容包括金融過度說、道德風險說等。

自中國加入世界市場，特別是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爆發以來，認為中國將會爆發金融危機的言論頻出。然而近年來，隨著我國金融體系的不斷完善，大多研究者認為短期內中國不會發生金融危機。孫力軍，齊春宇（2010）分析后發現，股票市場規模小，外債比例安全；資本充足率改善，壞賬比例下降至歷史最低水平；政府金融監管機制運作正常，短期內爆發金融危機可能性極小。黎友煥（2013）認為，經濟增速變緩、不良貸款率提高、非銀行信貸規模和地方政府債務規模擴大、流動性出現困局等表明中國出現了明顯的金融風險。在當前政策下，金融風險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但一旦處理不當很可能進一步惡化，甚至演化為“結構性金融危機”或“局部性金融危機”。

本文借鑒以往研究的經驗與數據，運用第三代貨幣危機理論中的金融過度說、道德風險說等理論，從我國的金融部門、實體經濟部門及金融監管三個角度出發，分析說明由于我國的投資效率處于中等水平、銀行的不良貸款率和資本充足率不斷下降、金融監管制度不斷完善和合理金融政策的出臺等，未來兩年內我國不會發生金融危機。但中國的金融安全挑戰仍較為嚴重，特別是地方政府債臺高筑為金融危機埋下隱患，因此解決金融體系中的相關問題仍需政府的重視。

二、金融部門分析

金融過度的概念涉及的對象是金融中介機構。從金融體系的資產分布來看，根據人民銀行金融穩定分析小組（2009）的估算，中國銀行業的資產占金融部門資產的93.2%{1}，銀行占據著基礎和主導的決定性地位。因此，對銀行業的分析可以對整個金融機構的分析起到很強的借鑒意義。

（一）銀行的不良貸款率

不良貸款率的下降與宏觀經濟的健康快速運行之間存在著緊密的聯系。2004年到2011年間，我國年GDP增速均達到9%以上，銀行不良貸款率持續下降。2012年開始，GDP增長率回落至7%-8%，不良貸款率也有所上升，但總體來看，我國銀行的信貸資產質量是健康的。

首先，不良貸款率是銀行經營中出現的正常現象，只要它在一個合理范圍內就可以接受。如果銀行追求低不良貸款率，發放給企業的貸款將大大低于其所需，這不僅對整個經濟體系發展不利，銀行自身的發展也受到限制。而且，仍有較高比例的不良貸款可以收回。據統計，不良貸款中有50%以上可以實現全額收回，真正損失需核銷的不到10%{2}。

第二，不良貸款總體仍處于較低水平。盡管中國銀行業的不良貸款率出現一定程度的上升，但與過去相比并未超出最低限度，與國際上同類銀行業的同期比較也是較低的。受全球經濟增長下行壓力的影響，國際上知名銀行的不良貸款率也都有所回升。2012年巴黎銀行的不良貸款率為4.5%、巴克萊銀行3.7%、蘇格蘭皇家銀行9%、美國銀行2.74%、桑坦德銀行4.33%、匯豐銀行4.1%{3}。

（二）銀行的資本充足率

資本充足率是衡量銀行信貸風險、市場風險與操作風險的綜合指標。一般認為，資本充足率越高，銀行系統的風險越低。

資本充足率的公式為：資本金/風險資產。從分子來看，銀行開放性增強促使大量民間資本流入，增加了資本金；在風險資產方面，我國商業銀行資產逐步擴大債券、短期投資等低風險資產的比重。

總的來說，中國銀行業的資本充足率水平逐步提升，風險水平逐步下降。目前，16家上市商業銀行的資本充足率水平全部超過10.5%，達到了巴塞爾Ⅲ的監管標準④。

三、實體經濟分析

金融過度說認為，當金融市場完全開放時，過度的投資需求會通過金融中介機構的借貸行為轉化為金融資產的過度積累，金融過度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實體經濟投資回報率過低的影響。道德風險說則認為，政府提供擔保，鼓勵銀行發放貸款，從而將政府顯性的財政赤字轉化為銀行貸款的過度發放，在遭到沖擊時，銀行壞賬形成的”隱形財政赤字”會顯性化，導致銀行危機形成，進而誘發貨幣危機。

（一）投資回報率

金融危機與實體經濟的發展之間密不可分。我國長期經濟增長模式為投資拉動型，因此，投資效率決定著我國的經濟增長質量，決定著我國實體經濟的健康水平。

隨著資本深化，會出現投資回報率遞減的問題，即投資效率的下降?！霸隽抠Y本產出率”（ICOR）反映宏觀經濟投資效率的指標，即給定年份里新增投資額對產出增加額的比例。比率越小，說明投資效率越高；相反則投資效率越低。

1978～1992年，我國增量資本產出率較小，但并不意味著投資效益較高，而更多原因是改革開放初期市場化程度較低，資本被納入到經濟系統的能力較低，資本形成增長較慢。1992年起，我國開始建立市場經濟體制，市場配置資源的作用不斷增強，增量資本產出率不斷上升。2000年，由于我國加入WTO，對外貿易規模迅速擴大，增量資本產出率有逐年縮小趨勢。2008年之后，我國的ICOR迅速上升，平均值達到5.0以上⑤。這一方面是由于全球性金融危機使我國的出口市場迅速萎縮，凈出口比率急劇下降；另一方面，我國出臺的4萬億投資計劃使資本形成迅速增加。

通過和世界其他國家的對比發現，我國的ICOR水平盡管較高，但仍處于一個安全的區間內。然而，同時也要意識到，由于中國企業的投資主要來源于銀行信貸，一旦信貸收緊，企業便可能破產倒閉；投資效率低同樣意味著信貸回收問題，銀行信貸無法償還，金融系統風險的積累。整個實體經濟投資回報率低，還會導致資本遠離實體經濟向各類投機領域轉移。

（二）地方政府債務

地方政府債務是我國經濟發展中需要考慮的一個重要問題，其規模增長大致呈直線攀升的發展態勢。截至2012年底，36個地方政府債務余額高達3.85萬億元；其中16個地區債務率超過100%，最高達219%⑥。

地方政府為了政績長期片面追求GDP的增長，存在嚴重的投資沖動，融資平臺的監管漏洞和各種融資工具為大規模借債提供了便利條件，不少已遠遠超出還債能力。同時由于缺乏有效的使用和管理，許多已經成為壞賬。當債務需要償付時，地方政府的財政壓力將會空前巨大，如果出現延遲甚至無法償還等情況，一方面，對地方而言，嚴重影響地方政府的信用，進而影響下一輪的公債發行和投資者信心，從而對經濟的長期增長產生不利的影響，加重為發展經濟而貸款導致的惡性循環；另一方面，對整個國家而言，地方債務無法償還不僅會成為國家財政危機的導火線，一旦發生資金鏈斷裂，將直接影響銀行資金回收，并產生連鎖反應，進一步演化為金融危機。

四、金融監管分析

第三代貨幣危機理論強調金融危機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金融體制的脆弱性。而這在很大程度上受著金融監管的影響，金融監管體制比較完善，金融體系比較堅固。

（一）金融監管

現階段，我國已建立了中央銀行、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一行三會”分業監管的金融監管體制。2007年，中國證監會下發《證券公司分類監管工作指引（試行）》，標志著分業監管時代正式開啟。

嚴格的分業經營限制阻斷了金融體系銀行、證券、保險中任何一方風險向其他方傳導，2008年滬深股市暴跌，但我國銀行業、保險業受到影響很小，整個金融業沒有遭受大的損失。其次，在金融開放方面，我國始終采取漸進式推進，緩步推進金融國際化，這是我國得以承受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的重要原因。與此同時，中國法定存款準備金制度嚴格，法定存款準備率高于世界大多數國家，多數年份在10%以上，2008年6月曾達到17.5%⑦。也正是因為如此，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爆發后，我國金融業未受到明顯沖擊。

（二）金融政策

金融危機的發生往往是由于政府決策不及時，而決策不及時則往往是由于政府被特殊利益集團所控制，這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是十分常見的。然而，由于我國的社會制度和執政黨有力的執政地位，縱觀我國的金融決策，迄今為止，尚未有跡象顯示受到特殊利益集團的影響，都是比較及時有效的。

從2014年來看，政府推出的一系列針對緩解資產質量下行壓力的政策措施已經開始發揮正面的效應。第一是政府對高成本非信貸融資監管加強，降低實體經濟的融資成本，有助于解決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從而緩解實體企業特別是小微企業的財務壓力，改善其信用狀況。二是出臺了一系列房地產市場刺激政策，緩解了目前房地產市場困境，促進了市場的結構調整，從而提升房地產貸款總體的質量。三是實行地方政府債務體制改革，對化解融資平臺潛在風險、維持融資平臺的平穩運行意義重大。

五、總結

從上述分析中可以發現，銀行不良貸款率雖有小幅上升但目前處于合理水平，資本充足率已獲得改善，實體經濟的投資效率在安全區間內，金融監管體制比較適合我國國情，政府出臺的一系列政策對金融體系的調整總體是有效的。基于第三代貨幣危機理論分析，金融過度和道德風險在我國尚沒有發生的可能性，因此預測未來兩年內爆發金融危機可能性幾乎沒有是可靠的。

然而，我國的金融體系仍然面臨巨大挑戰。較低的投資效率會使投資從實體經濟轉向金融領域，可能引發金融過度；地方政府債臺高筑，當無法償還時，會產生道德風險，金融體系鏈條斷裂，誘發金融危機。因此，我國必須重視金融體制的改革問題，當這些問題長期得不到改善時，金融危機的發生將是遲早的事情。

注釋

{1}孫力軍，齊春宇.中國會發生金融危機嗎？——基于金融部門、ICOR和金融監管的一個分析[J].經濟問題探索，2010，（8）：113。

{2}魏國雄.正確認識和有效防范銀行不良貸款[J].銀行家，2012，（12）：11。

{3}魏國雄.正確認識和有效防范銀行不良貸款[J].銀行家，2012，（12）：11。

④潘佐鄭.資本充足性與商業銀行風險行為[J].金融論壇，2013，（11）：35。

⑤杜月.我國宏觀投資效益在主要國家中處于中等水平[J].中國投資，2014，（2）：107。

⑥黎友煥.中國會發生金融危機嗎？[J].人民論壇，2013，（25）：46。

⑦孫力軍，齊春宇.中國會發生金融危機嗎？——基于金融部門、ICOR和金融監管的一個分析[J].經濟問題探索，2010，（8）：118。

參考文獻

[1]孫力軍，齊春宇.中國會發生金融危機嗎？——基于金融部門、ICOR和金融監管的一個分析[J].經濟問題探索，2010，（8）.

[2]黎友煥.中國會發生金融危機嗎？[J].人民論壇，2013，（25）.

[3]張曉艷.透視當前銀行貸款質量[J].中國金融，2012，（17）.

[4]魏國雄.正確認識和有效防范銀行不良貸款[J].銀行家，2012，（12）.

[5]連平，許文兵.銀行資產下行壓力猶存[J].中國金融，2015，（3）.

[6]潘佐鄭.資本充足性與商業銀行風險行為[J].金融論壇，2013，（11）.

[7]郭海濱.資本監管對我國主要商業銀行資本管理的影響分析[J].南方金融，2012，（11）.

[8]周學仁，蔡甜甜.“十二五”時期我國投資規模合理空間分析[J].科技促進發展，2012，（9）.

[9]杜月.我國宏觀投資效益在主要國家中處于中等水平[J].中國投資，2014，（2）.

[10]楊燦明，魯元平.地方政府債務風險的現狀、成因與防范對策研究[J].財政研究，2013，（11）.

[11]趙云旗.地方政府債務研究[J].經濟研究參考，2011，（38）.

[12]莫蘭瓊，陶凌云.我國地方政府債務問題分析[J].上海經濟研究，2012（8）.

[13]羅晶，楊育婷，徐培文.巴塞爾協議Ⅲ在中國：進程與現狀[J].西南金融，2013，（7）.

[14]曹鳳岐.金融國際化、金融危機與金融監管[J].金融論壇，2012，（2）.

[15]王曉平.淺議我國金融監管[J].財政監督，20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