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YPE 2015“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條款分析

馬藨

【摘 要】 為明確NYPE 2015中關于“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條款與NYPE 1946和NYPE 1993的區別，闡述該條款在體例和內容方面的變化。從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界定標準、氣象導航公司的作用、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索賠及其爭議的解決方式等規定分析NYPE 2015與NYPE 1946和NYPE 1993的不同之處。該條款的內容針對此前存在法律爭議的問題作出回應，并且反映出航運實踐的做法，可以成為當事人訂立定期租船合同的新的參考。

【關鍵詞】 NYPE 2015；船速；燃油消耗量；承租人

0 引 言

紐約土產交易所版合同格式（NYPE form）是干散貨定期租船中使用最為廣泛的標準合同格式，于1913年制定第一版，后于1921年、1931年、1946年、1981年和1993年進行過修改。2015年10月，波羅的海國際航運公會（BIMCO）、美國航運經紀人和代理人協會（ASBA）、新加坡海事基金（SMF）聯合發布了2015年版的最新NYPE 格式合同。

相比于之前的NYPE 1946和NYPE 1993版本，NYPE 2015體例有所變化，序文和附件A部分的記載事項更加明確具體，合同主體部分的57個條款對之前版本的許多條款內容進行了新增和修改。本文對NYPE 2015第12條“船速和燃油消耗量（Speed and Consumption）”進行分析，比較其與NYPE 1946和NYPE 1993中規定的差別，并作簡要評述。

1 條款概述

“船速和燃油消耗量”在NYPE 1946中的規定為“在良好天氣條件下，船舶滿載時船速能夠達到大約_kn，消耗優質威爾士燃煤（優質汽油、優質柴油）大約_t”。與NYPE 1946相比，NYPE 1993對“良好天氣條件”的界定更為具體，在“良好天氣條件下”之后新增了“風力達到包括最大風力蒲福_級”。

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是定期租船合同中的重要陳述內容。定期租船合同的承租人根據租期時長支付租金，因此船速會直接影響其對船舶的利用率和經濟效益。另外，在定期租船合同中燃油的費用由承租人承擔，燃油消耗量關系到承租人的運營成本。

在NYPE 2015發布前，出租人在以NYPE 1946或NYPE 1993格式訂立定期租船合同時，往往會在合同格式的基礎上具體約定什么樣的天氣屬于良好天氣、船舶在滿載時船速需要達到多少kn、空載時船速需要達到多少kn等內容，以減少爭議。為了順應航運實踐中的做法，NYPE 2015在附件A中專門列出一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以表格的形式列明合同雙方需要約定的內容，具體包括空載船速、滿載船速、主機燃油消耗量、輔機燃油消耗量、船舶在港口時的主機燃油消耗量和輔機燃油消耗量等。為與附件A相配套，NYPE 2015第12條對有關“船速和燃油消耗量”作了詳細的規定，具體內容如下：

（1）在交船時和整個租期內，在良好天氣條件下，即風力不超過蒲福4級，海浪不超過道格拉斯3級（除非在附件A中另有約定），在所有海上航道上，船舶應保持附件A中所載明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船舶因遵照承租人的指令或要求而有意減速（除非在附件A中約定了減速航行或經濟航速保證）、在狹窄或有限制的水道中航行、救助遇險船舶、救助或企圖救助海上人命或財產時，以上期間應從計算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期間中排除。

（2）承租人有權選擇雇用氣象導航公司。除非出于船舶、貨物安全的考慮，船長必須遵照承租人雇用的氣象導航公司提供的報告程序和航行路線建議。

（3）在計算船舶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時應以船舶的實際航線為基準。

（4）如果船速下降并且/或者燃油消耗量增加，承租人有權根據本條規定的氣象導航公司提供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分析，向出租人提出索賠。該索賠限于估計的時間損失和/或額外的燃油消耗。時間損失應與節省的燃油費用相沖抵，反之亦然。

（5）如果出租人對此項索賠提出抗辯，其必須提供船舶在相關期間的航海日志的復印件。此項爭議應提交給承租雙方一致同意的獨立專家或另一家氣象導航公司。該專家或氣象導航公司出具的報告應當參照船舶的航海日志數據和承租人提供的氣象導航數據，其決定具有終局性，對承租雙方均有約束力。承租雙方應平均分擔專家報告的費用。

由此可見，NYPE 2015為了減少承租雙方的爭議，力求使合同中對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約定更為明確具體，同時順應實踐中的做法，規定承租人使用氣象導航公司服務的權利和方式。針對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索賠，對之前有爭議性的問題進行明確規定，并提出一套解決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索賠機制。

2 條款具體分析

2.1 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界定標準

NYPE 1946和NYPE 1993對于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界定標準的規定可以歸結為3個要點：“能夠達到”“良好天氣條件”和“滿載”。NYPE 2015新增了“計算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除外期間”的內容。

針對“能夠達到”這一要點，NYPE 1946和NYPE 1993中都只規定“能夠達到”一定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而沒有具體說明是簽訂定期租船合同時或者交船時要達到這一標準，抑或是整個定期租船期間都要達到這個標準，因而在實踐中就給各國法律留下了解釋的空間。美國法認為，出租人關于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說明是一個保證條款，只需在船舶交付時能夠達到合同規定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即可，而不必在整個租船期間內都保持，除非在合同中另有約定。[1] 英國法判例則存在兩種觀點：一種認為在合同訂立時和整個租期內，船舶都要符合合同規定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另一種則認為只要出租人在交船時滿足合同的規定即可。[2]

對于租船合同的當事人來說，訂立合同時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明確自身的權利和義務，但在NYPE 1946和NYPE 1993中這一條款的措辭存在不確定性，很容易引起雙方當事人的爭議。在航運實踐中，承租雙方在訂立租船合同時，往往將這一條款進行修改，明確約定船舶在整個租期內都要保持合同規定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基于上述問題和航運實踐的做法，NYPE 2015第12條（a）款規定，在交船時和整個租期內，船舶都應保持附件A中規定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不過，租船合同當事人在訂立合同時也可能對該規定進行修改，規定船舶只需在交付時達到合同規定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即可。

針對“良好天氣條件”這一要點，在NYPE 1946中并未規定什么是“良好天氣條件”，在NYPE 1993中規定“風力達到包括最大風力蒲福_級（由當事人約定）”為“良好天氣條件”。NYPE 1946和NYPE 1993的規定都不足以明確界定“良好天氣條件”的范圍，因而在航運實踐中，當事人往往要進一步具體約定什么樣的天氣狀況屬于“良好天氣條件”，一般認為，風力不超過蒲福4級、海浪不超過道格拉斯3級為良好天氣。

為順應航運實踐，NYPE 2015第12條（a）款規定，“良好天氣條件”即風力不超過蒲福4級、海浪不超過道格拉斯3級。不過，在航運實踐中“良好天氣條件”的界定可能更為復雜，因而該款另外特別規定當事人可在附件A中另行約定“良好天氣條件”的定義。

針對“滿載”和“船速和燃油消耗量”這兩個要點，NYPE 2015在附件A中具體羅列了空載船速、滿載船速、主機燃油消耗量、輔機燃油消耗量、船舶在港口時的主機和輔機燃油消耗量等內容供當事人填寫，使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約定更為明確具體。與NYPE 1946和NYPE 1993中僅規定“滿載”相比，NYPE 2015的規定在航運實踐中更具有可操作性，有利于減少爭議。此外，NYPE 2015第12條（a）款還列明了幾種在計算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時應當排除的期間。NYPE 2015第38條規定了減速航行條款，因而本款規定船舶為遵照承租人的指令或要求而有意減速（除非在附件A中約定了減速航行或經濟航速保證）的期間應當在計算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時予以排除。在司法實踐中，除了上述規定的情形外，其他均屬于應當排除的情形，NYPE 2015通過合同約定對此予以了明確。

2.2 氣象導航公司的作用

在定期租船中，船舶的營運調度由承租人負責，在每一航次開始前，承租人會對船長發出航次指令。在司法實踐中，合同雙方當事人對于承租人是否有權對船舶指定航行路線這一問題存在爭議，但這一問題在2001年的“The Hill Harmony”案中得到了解決。在該案中，英國上議院司法委員會判決，承租人作出的關于航行路線的指示是屬于“雇傭（employment）”而非“航行（navigation）”的指示，除非出于船貨或船上人員安全的考慮，船長應當遵從該指示。在航運實踐中，承租人通常會雇用一家氣象導航公司，向船長發出航行路線的指示。

NYPE 2015第12條（b）款規定，承租人有權選擇雇用氣象導航公司，除非出于船舶和/或貨物安全的考慮，船長必須遵照承租人雇用的氣象導航公司提供的報告程序和航行路線建議。這一內容正是順應了“The Hill Harmony”案的判決及航運實踐中的慣常做法。

2.3 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索賠

在定期租船合同履行過程中，一旦出現船速下降或者燃油消耗量增加而不符合合同約定的情況時，承租人就會向出租人索賠由此造成的時間損失和增加的燃油費用。NYPE 1946和NYPE 1993均未對承租人關于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索賠作出任何規定，因而在實際索賠的過程中很可能產生很多爭議。在航運實踐中，承租人通常會雇用氣象導航公司對船舶進行導航及對船速和燃油消耗量進行監控，依據該公司出具的報告判斷是否存在船速下降和燃油消耗量增加問題，并據以向出租人索賠損失。在法律上，承租人雖然因船速下降遭受了時間損失，但同時也節省了燃油費用。因此，承租人在索賠時，其時間損失與節省的燃油費用是否能夠沖抵也是一個容易發生爭議的問題。

NYPE 2015順應了前述航運實踐中的做法，在第12條（b）款中規定承租人有雇用氣象導航公司的權利；針對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索賠，分別在（c）款和（d）款中規定了索賠依據（在計算船舶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時應以船舶的實際航線為基準，如果船舶船速下降并且/或者燃油消耗量增加，承租人有權根據本條規定的氣象導航公司提供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分析進行索賠）和索賠方式（文件索賠）。合同對實踐做法的約定，增強了承租人索賠流程的確定性。

對于承租人在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索賠中關于船速下降導致的時間損失能否與節省的燃油費用沖抵的問題，在合同未明確約定的情況下，司法實踐存在不同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在定期租船合同中，承租人負責供應燃油，并根據“恢復原狀”的原則，既不能從船速索賠中得到補償，也不能從燃油節省中獲益，因而應當沖抵；另一種觀點則認為，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是兩個相互獨立的保證，不能互相沖抵。針對司法實踐中的不同認定，為了約定明確，NYPE 2015第12條（d）款規定，承租人針對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索賠限于估計的時間損失和/或額外的燃油消耗。

2.4 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索賠爭議的解決方式

NYPE 2015第12條（e）款針對承租雙方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索賠爭議設立了一個機制，即雙方將此項爭議提交給一致同意的獨立的專家或另一家氣象導航公司。該專家或氣象導航公司根據船舶的航海日志和承租人提供的氣象導航數據作出決定，該決定對承租雙方都有約束力，有關費用由承租雙方平均分擔。這種爭議解決方式比訴訟和仲裁更為簡潔、高效，有利于雙方及時解決爭議。但是，此項約定可能因為合同雙方當事人無法達成一致意見而變得沒有任何意義，最終不得不選擇通過訴訟或仲裁加以解決。航運實踐中的做法在法律上可能遭遇障礙，NYPE 2015的本款規定只是為定期租船合同當事人提供一個解決爭議的選項。

3 條款評述

NYPE 2015“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條款是在全面總結相關法律問題和航運實踐的基礎上制定的一條重要條款。該條款與NYPE 2015附件A（船舶說明）、第38條“減速航行”等條款相結合，對定期租船合同中“船速和燃油消耗量”的有關內容作了非常具體的規定，既回應存在爭議的法律問題，又反映了航運實踐的做法。

在定期租船中，承租雙方總是在一定的合同格式基礎上對相關內容進行增刪修改，添加大量的追加條款，最終訂立定期租船合同。NYPE 2015“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條款正是并入了許多在航運實踐中廣泛使用的追加條款的內容，這種做法縮短了當事人的談判時間，有利于增強約定的明確性。但是，NYPE 2015“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條款畢竟只是加入了一部分航運實踐中已廣泛約定的內容，原因在于：一方面，每一個定期租船合同的情形可能仍比該條款內容復雜的多；另一方面，承租雙方對于其中規定的內容也可能并不完全認同從而對合同作出修改。

目前，在定期租船中使用最廣泛的NYPE 合同格式仍然是NYPE 1946，新的格式版本從制定到被市場廣泛接受往往需要經歷很長的一段時間。新的“船速和燃油消耗量”條款以至于NYPE 2015到底能否被市場廣泛接受，必然需要經過很長時間的檢驗。

參考文獻：

[1] 郭萍.租船實務與法律[M].大連：大連海事大學出版社，2014：155-156.

[2] 尹海波.船速索賠以氣導分析報告為最終依據之不足[J].水運管理，2006（3）：2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