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縣志續編》考誤

傅衛方

《香山縣志續編》考誤

傅衛方

一、現存《香山縣志》概況

香山縣建于南宋紹興二十二年（1152），將南海、番禺、東莞、新會四縣部分劃歸其管轄，范圍包括今天的中山、珠海及澳門等地區。1925年3月，孫中山先生逝世，為了紀念他，同年4月15日，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將香山縣改名為中山縣。［1］

在香山縣約800年歷史中，修有《香山縣志》共九部，是現今研究中山、珠海、澳門歷史的重要參考文獻。九部《香山縣志》中，只有清乾隆年間所修《香山縣志》有完整的《凡例》，其他幾部縣志或隱于序中或散見于各卷之首，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方志質量的提高。

第一部《香山縣志》編修于明永樂年間（1403-1424），當時文人學士一致推舉本縣鄉賢容悌與編纂。可惜，這部縣志沒有傳承下來。在第一部縣志的基礎上，明成化二十年（1484），香山縣庠生黃經以增補方式，編纂成第二部《香山縣志》，但也沒有傳承下來。

現存最早的《香山縣志》纂修于明嘉靖年間，共有八卷。明嘉靖二十五年（1546），福建籍舉人鄧遷擔任香山縣知縣，“政教兼舉”，聘請香山縣名士黃佐為總纂，又聘請縣文學齊啟和、郎良及胡禮開局編修新縣志。［2］

清代編修的《香山縣志》共有六部，分別纂修于康熙、乾隆、道光、同治和宣統年間，由當時各任香山知縣申良翰、暴煜、祝淮、田明曜、厲式金等主修，歐陽羽文、李卓揆、黃培芳、陳澧（蘭甫）、汪文炳及張丕基等名士擔任總纂。第六部縣志就是民國12年（1923）冬月刊成的《香山縣志續編》，又名《香山縣志（全）》，成為最后一部《香山縣志》。［3］

而六部香山縣志之一的《香山縣鄉土志》，編修人員已不可考，所記之事截止至宣統年間，卻比《香山縣志續編》要早些。這是民國初年全國各縣修志的產物，反映某一地方自然地理人文物產等概況的一種志書，其體例和內容別于其他縣志。同時，《香山縣鄉土志》參考了具有方志性質的筆記，如《粵大記》、《廣東新語》等，不少內容互相引用。它的特點是不僅與同時代其他縣志有相同之處，如記錄香山縣設置了完整的政治、經濟、軍事、司法、文教等各類機關，全面行使相應的各類職權，留下豐富的實物和文獻資料，包括華夷雜居的澳門受到香山縣縣令、縣丞及后來專門設立澳門同知的直接管轄。該志反映了當時縣級單位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各類歷史狀況，更突顯了澳門在中西文化、軍事方面的沖突和交流中的地位。

二、《香山縣志續編》特點和長處

《香山縣志續編》由香山縣知事厲式金主修，進士汪文炳、張丕基擔任總纂。《序》首先說明《香山縣志》始纂修于清同治十二年（1873），由番禺陳澧發起，光緒五年（1879）告成。但是，“迨授剞劂，而校仇未精，圖繪未竟，邦人士猶有憾焉，故有續修之舉”。民國12年（1923）冬月刊成。

《香山縣志續編》沿襲舊志，設置卷一《圖》（縣境全圖、城郭圖、仁良都圖等）、卷二《輿地》（疆域、晷度、山川等）、卷三《輿地》（氏族）、卷四《建置》（公署、考棚附、局所等）、卷五《經政》（屯田、水利、巡警等）、卷六《海防》、卷七《古跡》（城址、第宅、坊表等）、卷八《職官》、卷九《選舉》（仕宦、封蔭、飲賓）、卷十《宦績》、卷十一《列傳》（綜合）、卷十二《列傳》（忠義）、卷十三《列傳》（列女）、卷十四《列傳》（耆壽、方技、寓賢）、卷十五《藝文》（經部、史部、子部等）、卷十六《紀事》（祥異、雜記）等，全面記載香山縣歷史情況。1967年12月由臺灣成文出版社出版，是相隔50年、經過兩輪修志者努力所取得的學術成果。［4］

《香山縣志續編》整體而言，有不少優點。一是科學分篇。如《學制》自為一門，《壇廟》下各載祀典，《澳門舊志》附于海防，此志將其地歸入山川，其事歸入記事；《風俗》、《雜事》歸入附記。《物產》為諸郡縣所有的略之，香山所特有的則詳之。《金石》隨所在分載之，不自為一門。二是精于考載，地名為前志錯訛者予以訂正，海防方面特別詳細。特別是對清初地方上戶役制度沿革的考證，補充了香山縣前志及阮通志全闕不載之不足，留下了清初戶役制度的珍貴的第一手資料。志圖采用二十萬分之一新圖；民族篇對本縣各地姓氏來源、人口逐一敘述，是民族學、民俗學、社會學研究很好的參考文獻。

三、《香山縣志續編》存在問題

（一）史料錯漏

1.年份錯誤

《香山縣志續編》第340頁記載：“劉學詢古鶴人（光緒）十二年丙辰科榮第一百五十六名進士殿試趙以炯榜三甲歸部銓選知縣”。事實上，光緒十二年是1886年，丙戌年，即丙戌科，并非丙辰科。再查2007年江慶柏編著《清朝進士題名錄》（中冊）第1191-1199頁，殿試，劉學詢為趙以炯榜三甲第183名。

又第341-343頁記載：（文）進士何作猷、李麟昌，（武）進士何乃中、鄭繼光、何乃益、梁廷標、鄺恩榮、黃紹鼎同年榮登“（光緒）二十五年戊戌科進士”。戊戌年即光緒二十四年（1898），并非光緒二十五年。事實上，八人都是光緒二十四年戊戌科進士。［5］

2.名次錯誤

第340頁載：“高錫鑾隆鎮豪吐人原名壽祺九年癸未科第50名進士殿試三甲第二十九名藍翎侍衛”，名次有誤。據2009年陳文新、王煒編校《〈清實錄〉科舉史料匯編》第982-987頁記載和維基百科“光緒九年（1883）癸未科武殿試金榜”：一甲武進士及第3名：楊廷弼、周選青、劉占魁。二甲武進士出身19名；三甲同武進士出身113名，高壽祺排在第28名。

清光緒九年（1883）癸未科，香山縣共有四人榮登武進士，其中三人是趙錫榮，殿試三甲第11名，授藍翎侍衛；高壽祺（錫鑾），殿試三甲第28名武進士，授藍翎侍衛；劉鸞鏘，殿試三甲第34名。《香山縣志續編》記載這三位武進士名次與維基百科“光緒九年癸未科武殿試金榜”相一致，而且維基百科“光緒九年癸未科武殿試金榜”人名和排名較詳盡，較為準確。據維基百科“光緒九年癸未科武殿試金榜”，高錫鑾應為殿試三甲第28名，而非三甲第29名。［6］

又第341頁記“何汝鑣欖鎮人字乙藜（光緒）十八年（1892）壬辰科第138名進士殿試三甲第八十四名御用守備充兵部差官”，名次有誤。據2009年陳文新主編、王煒編校《〈清實錄〉科舉史料匯編》第1019-1022頁記載，何汝鑣是殿試卞賡榜三甲第107名武進士。［7］

（二）誤以為翰林院檢討就是進士

《香山縣志續編》第356頁記載：“吳志韶十九年（1893）癸巳恩科欽賜舉人見檢討”、第341頁記載：“吳志韶山場人字永珍二十年甲午科欽賜翰林院檢討”；第363頁記載：“趙克猷二十七年（1901）辛丑補行庚子恩科欽賜舉人見進士”、第342頁記載：“趙克猷黃梁鎮南門人字凌漢二十九年（1903）癸卯恩科欽賜翰林院檢討”。兩人的舉人身份都是皇帝欽賜的，之后皇帝又欽賜其翰林院檢討一職。

其實，翰林院檢討是一份職業，并非學歷。中國古代科舉制度中，通過最高級中央政府朝廷考試者，稱為進士（貢士），是古代科舉會試及第者之稱，意為可以進授爵位之人。科舉時代，進士都是一級級考試取得的最高學歷。雖然，古時有“非進士不入翰林”之說，但這并不能說翰林院檢討等同于進士。后人不能生搬硬套，一概而論，將進入翰林院工作的人全部當成進士。何況，吳志韶、趙克猷舉人身份并非通過正常考試獲得，而是皇帝所賜。因此，筆者認為吳志韶、趙克猷并非進士，不能歸入進士之列。

（三）過分相信前人史料導致謬誤

據《香山縣鄉土志》記：“馬德滋，字蔗泉，廣西全州人。進士。嘉慶十九年（1814）來知縣事，有才猷，性尤好士，凡可以嘉惠士林者，若橫舍書院，雖形家言，猶冀其萬一驗，無不竭心力為之”。［8］2007年劉景蓮著《明清澳門涉外案件司法審判制度研究》第38頁記：“馬德滋，嘉慶十九年至至二十一年（1814-1816）任（香山知縣），進士，廣西全州”。［9］

2008年馬善田編著《中華馬姓》（下）第1139頁記“馬德滋，進士，嘉慶十九年（1814）任香山縣（今中山市）知縣。”［10］特別一提，香山縣指現在中山市、珠海市及澳門，并非僅是今中山市。

清華大學圖書館、科技史暨古文獻研究所編《清代縉紳錄集成 7》第172頁所記卻是另一個版本：“馬德滋竹亭廣西全州人壬戌（嘉慶）十八年八月調加一級”。［11］

筆者查閱嘉慶十九年（1814）之前50年的所有進士題名錄（碑）史料，包括江慶柏編著《清朝進士題名錄》和朱保炯、謝沛霖編《明清進士題名碑錄索引》及《全州歷史名人傳記》等文獻，并未發現馬德滋此人。

期間，筆者專門求助于廣西壯族自治區圖書館地方文獻部門多位老師，他們向自治區方志辦等求證，證實廣西進士中沒有馬德滋此人。多方證實，馬德滋并非進士。

而《清朝進士題名錄》載“嘉慶四年己未科（1799）第三甲第105名馬德表，廣西桂林府全州人”。［12］蔣欽揮著《全州歷史名人傳記》載“嘉慶四年（1799）進士馬德表是全州恩鄉金堂人，刑部主事”。［13］《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 24》第255頁記“臣馬德表廣西桂林府全州人年三十一歲嘉慶四年進士引見奉旨以主事用簽分刑部學習行走呈請注銷仍歸進士原班選用”。《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 24》第265頁記“臣馬德表廣西桂林府全州人年三十三歲原分刑部主事呈請注銷仍歸進士知縣原班銓選入簽掣廣東惠州府博羅縣知縣缺敬繕履歷恭呈御覽謹奏 嘉慶十二年二月二十七日”。［14］至今為止，并沒有史料證明馬德表擔任香山知縣。可見，馬德滋與馬德表并非同一人。

四、結語

綜上所述，《香山縣志續編》中出現錯誤有幾種原因，一是出版社刊印錯誤，二是著者沒有認真仔細校對，三是史料存在錯誤，后來編著者沒有深入研究分析，以致沿襲錯誤，以訛傳訛。本文擬指正錯誤，還原歷史真相，利于深入研究大香山志史，促進大香山區域（中山、珠海、澳門等地）學術研究和文化交流。

注釋：

［1］黎細玲：《香山人物傳略》（一）［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4年版。

［2］趙艷珍：《香山縣志考略》［J］.《廣東史志》（視窗），2007年第6期，第51-54頁。

［3］香山縣志［EB/OL］.中山市檔案信息化網，http：//www.zsda.gov.cn/html/zsdq/zszs/xz/，［2014-12-01］。

［4］張仲弼：《香山縣志》（全）［M］.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年版。

［5］張仲弼：《香山縣志》（全）［M］.臺北：成文出版社，1967年版，第340-343頁。

［6］陳文新，王煒：《清實錄》科舉史料匯編［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982-987頁、第1019-1022頁。

［7］模板：光緒九年癸未科武殿試金榜［EB/OL］.維基百科，http：//zh.wikipedia.org/，［2013-01-01］。

［8］《香山縣鄉土志》［EB/OL］.360圖書館。http：//www.360doc.com/content/13/0318/22/6172161_272 351655.shtml，［2014-12-01］。

［9］劉景蓮：《明清澳門涉外案件司法審判制度研究》［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38頁。

［10］馬善田：《中華馬姓》（下）［M］.石家莊：大眾文藝出版社，2008年版，第1139頁。

［11］清華大學圖書館、科技史暨古文獻研究所：《清代縉紳錄集成》7［M］.鄭州：大象出版社，2008年版，第172頁。

［12］江慶柏：《清朝進士題名錄》中冊［M］.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1191-1199頁、第678-184頁。

［13］蔣欽揮：《全州歷史名人傳記》［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91頁。

［14］秦國經等，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24［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255、265頁。

（作者單位：珠海市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