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玲
一條再次成為好人的路
○張曉玲
卡勒德·胡賽尼的《追風箏的人》自2003年出版之后,全球熱銷直到現在。
從亞當在伊甸園中墮落開始,“罪”這個詞就與人類始終關聯。“罪”有現于人前的和隱而未現的兩種。現于人前的“罪”,往往得到“現世報”,比如鋃鐺入獄或被世人唾棄等等;而多數的“罪”卻隱而未現,它們也許僅僅只是一些未遂的惡念,或者是那些出于某種原因被掩蓋起來的惡行,它們也許尚未進入法律懲戒的范疇,卻已突破人的良心底線與道德律,成為人心深處那個最黑暗、最不可碰觸的角落,夜夜“自行爬上來”追討著應得的正義,折磨著人的靈魂。
《追風箏的人》所探討的,就是后一種罪行,以及人類應當如何背負著這樣的罪行尋索到一條救贖之路——
阿米爾是阿富汗富商之子,故事開始的時候他十二歲。哈桑是阿米爾家的仆人阿里之子,那年十三歲。他們常一起爬上山坡玩耍,在樹干上刻下彼此的名字,成為最好的朋友。阿米爾的父親是喀布爾最富有的人之一,也是阿米爾心目中的完美偶像。他高大、正直、勇敢、仁慈,無所不能。然而生性懦弱、常常沉溺于文學幻想之中的阿米爾跟他幾乎毫無相似之處,阿米爾始終覺得父親似乎更喜歡單純、勇敢的哈桑,心中對哈桑一直有一種隱秘的嫉妒。阿米爾是斗風箏的高手,唯有通過斗風箏這件事,他才能讓父親為他感到驕傲。在一場非常重要的比賽中,阿米爾贏了,而哈桑則幫助阿米爾去追逐他的戰利品——那只斗敗了的藍色風箏。哈桑的遲遲不回讓阿米爾感到焦急,而當阿米爾找到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為了保護風箏正在遭受著一群邪惡少年的侮辱——人世間最為丑惡與痛苦的侮辱。目睹了這一切的阿米爾沒有沖出去,連喊都沒有喊一聲。他逃開了。之后,他又因無法面對哈桑而設計(將手表和金錢偷偷地放在了哈桑家里的地毯下,并對哈桑進行了誣告)趕走了哈桑父子。此后不久,戰爭爆發,阿米爾的父親帶著阿米爾離開了阿富汗,來到了美國。阿米爾長大成人,娶了美麗的妻子,成為成功的作家。
故事的前半段就此結束。似乎阿米爾就此逃開了那個充滿了羞辱與卑劣的國度,可以體面地開始新的人生,然而2001年,阿米爾38歲那年,一個電話又將他拉回了過去——打電話的人是阿米爾父親的合伙人、阿米爾最親密的師友拉辛汗,他說:“來吧,這兒有再次成為好人的路。”
被罪疚感折磨了26年的阿米爾回到阿富汗,才發現哈桑已經死于塔利班之手,唯一的兒子索拉博也落在了塔利班的手里。阿米爾赤手空拳地從殘忍的塔利班(那個叫做阿塞夫的塔利班分子正是當年侮辱了哈桑的那個人)手里救出了哈桑的兒子,收養了這個孩子。他做了他26年前因為出于嫉妒、怯懦、歧視或者更多原由而沒有做的事,完成了他自己的贖罪之舉。對阿米爾來說,真正獲救的并不是索拉博,而是他自己。
小說除了這條沖突劇烈的明線之外,還有一條暗線,就是阿米爾父親的故事。在阿米爾回到阿富汗重走過去之路的時候,才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原來哈桑并非阿里的兒子,而是阿米爾父親的私生子。也就是說,哈桑其實是阿米爾的親哥哥。阿米爾后來走的路也是他父親曾經走過的路:從罪行走到善行。在書中,阿米爾的父親建立恤孤院,時時刻刻見義勇為,也許正是對于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件隱秘的罪行做出的補償。
當罪行導致善行,那就是真正的獲救。這句由洞察一切的拉辛汗說出來的話成為本書的主旨。“犯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犯罪”之后遠遠逃開,不再面對,那罪行就會成為一個黑洞將人吞噬。而本書通過一個完美的故事指明了贖罪之路。這本書之所以在全球暢銷,應該也是因為有太多等待自我救贖者在書中找到了強烈的共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