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卓琦+覃柳笛
不能讓中國的年輕人只接受美國大片里的虛幻超級英雄,他們應該被中國銀幕上的中國英雄打動
近2億元投資,拍出“美國商業大片般”的視覺效果——這是博納影業集團(以下簡稱“博納”)在競標《湄公河行動》時給出的方案。
按照以往的慣例,主旋律題材的電影一般都是由中影集團來操刀。其實,這次中影并未落下,也提交了包括5000萬元投資和傳統主旋律風格的劇本大綱的拍攝計劃,并且初步選定了編劇、導演,甚至推進到了演員選拔階段。
然而,最終是博納拿到了改編權。“美國商業大片手法”制作的《湄公河行動》攪動了電影市場,帶來了超10億元的票房。
這已不是博納總裁于冬第一次擔任主旋律電影的出品人了,此前兩部“既叫好又叫座”的作品分別是《十月圍城》和《智取威虎山》。接下來,博納還要沿著“主旋律”的道路繼續前行——新片《戰神戚繼光》《建軍大業》已在拍攝、制作過程中。
不過,于冬在接受《瞭望東方周刊》專訪時強調,除了震撼的視聽感受,今天制作一部中國電影“要重視年輕人的情感共鳴”。而且,他覺得不能讓中國的年輕人只接受美國大片里的虛幻超級英雄,他們應該被中國銀幕上的中國英雄打動。

《湄公河行動》劇照
愛國也有商業號召力
《瞭望東方周刊》:《十月圍城》《智取威虎山》《湄公河行動》,這幾部主旋律電影都是博納影業出品的。主旋律電影一直被認為游離于商業電影之外,你為何“情有獨鐘”?
于冬:博納一直把拍攝主流電影作為一個重要方向。我小時候就很喜歡看英雄的故事,像《孤膽英雄》《林海雪原》當時還是黑白片子,我曾反復地看。我覺得那個年代能夠打動我們那批孩子的價值觀應該得到傳承。
現在的年輕人是看美國大片長大的,如何將主流價值觀表達出來,感動現在的年輕人,這是我們想去做的,也非常考驗實力。
《瞭望東方周刊》:競標《湄公河行動》時,博納為什么提出了美國商業大片的拍法?
于冬:因為這批年輕觀眾是看美國電影長大的,如果你在制作水準上不能接近《碟中諜》《007》的水平,他就會說這個假、不好看。當時《速度與激情》正在上映,單日票房達到3.6億元,這樣的制作對年輕人很有吸引力。我當時就決定要把中國警匪動作片的邊際打開,在1.5億元投資基礎上又追加了5000萬元,就是要把制作極致化。
不是說一提主旋律就像說教似的,我要做成具有高可看性、觀賞性,同時能夠與今天的年輕觀眾產生共鳴的作品。這次《湄公河行動》也確實做到了,可以說燃起了觀眾的一種愛國熱情。口碑上產生了這樣的變化:不受歡迎的“主旋律”影片——質量好片——展現大國風范的好片——必須要尊重的好片。
《瞭望東方周刊》:愛國情緒在《湄公河行動》的觀眾群中體現得特別明顯,好像以前大家并沒有意識到。影片的家國情懷竟然能有這么強大的市場號召力?
于冬:這個電影有很多細節在展示大國崛起,國家有能力在全世界范圍內保護國民安全。動用國家力量去營救個體生命——這種命題在全世界都是通行的。
就像張涵予寫的,“好萊塢大片全都是主旋律,作為中國觀眾,咱能接受美國主旋律,為什么不能接受中國式主旋律?你說‘歌功頌德沒意思,但是有些人,你不歌頌,這世界上就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沒人知道他們為了保衛我們的國民安全作出了怎樣的犧牲。”
找準選題,融入現代語境
《瞭望東方周刊》:是否每個主旋律電影都有拍成商業大片的可能性?
于冬:選題很重要,不是所有的主旋律題材都能夠與商業元素結合得很好。首先,要有重大事件、傳奇人物或者英雄夢想,如果能把這幾個元素融合就已經具備了很強的故事性。
《瞭望東方周刊》:但是博納接下來要推出的《戰神戚繼光》,相比《湄公河行動》而言似乎缺乏“當下性”。從近幾年來看,歷史題材在市場上的成功案例并不多。你是怎么判斷這個選題的?
于冬:我覺得市場都是做出來的,2014年同類題材的韓國電影《鳴梁海戰》曾在韓國一票難求。同樣,戚繼光的故事在中國家喻戶曉,我們把制作水準提高了,拍出新的角度,我相信今天的年輕人一樣會喜歡。
戚繼光抗倭的故事,截取哪一段很重要。我就想年輕人喜歡看什么,一個年輕的有戰斗力的將領是如何冉冉升起的,在過去明軍見到倭寇就跑的兇險之地,他的戰法是什么。這就拉近了人物與今天的距離。
《瞭望東方周刊》:除了選題好,還需要考慮哪些因素呢?
于冬:要融入現代電影的語境。強調現代電影,是說我們要敢于突破傳統電影的表達方式,允許人物存在“缺點”。《湄公河行動》里的兩個警察,一個是出了名的倔驢,經常不守規矩;另一個是有個人的復仇心理。過去我們這樣拍警察片是不被允許的。
此外,要用商業化的表達。比如用3D特效把視聽效果做到極致。《智取威虎山》里“打虎上山”那18分鐘的戲,制作團隊花了一年時間去研究真實的老虎的動作,然后再進行電腦合成,效果逼真。
美國大片能夠做到的,以中國電影行業現在的技術手段一樣可以做到。其實不是把它看成一個主旋律的片子,只是當作商業娛樂片也會很好看。
《瞭望東方周刊》:那你覺得現在拍主旋律電影必須用明星嗎?
于冬:我認為明星是商業電影的一個基本元素,不能回避明星的號召力,但是用明星來演,一定要讓他成為符合人物性格的演員,而不是用他與他的粉絲互動來推廣電影。
我們正在拍的《建軍大業》,用了一批“小鮮肉”年輕演員,全部按照人物性格要求,所有演員先要軍訓,跑步、練習匍匐前進。如果不行,只能離開。事實上,我們用專業要求這些演員時,他們反而對你充滿尊重,更有去演的熱情。
擔心內容“跑偏”嗎
《瞭望東方周刊》:《湄公河行動》《智取威虎山》等主旋律電影,大多采取香港導演+內地監制的模式,這是出于什么考慮?
于冬:兩岸三地范圍內,像林超賢這樣拍了多部警匪動作片,部部好看的并不多。我希望能夠發揮每一個導演的特長。他可以發揮香港警匪片動作片的優勢,并加入好萊塢特工片元素和家國情懷,將這三個元素較好地融合到一起,產生化學反應。
再如《智取威虎山》,雖然導演徐克是香港人,但他對這個電影的理解卻要比我深得多。他上世紀70年代在美國求學時就看過戲劇版《智取威虎山》,一直記憶猶新,所以我覺得他能拍好。如果用內地的導演來拍,可能或多或少會帶有當年老電影樣板戲的影子,但徐克會跳出這個框框,他能用武俠片的角度來解讀。而且他拍出的畫面唯美,又懂3D技術,這都是他的強項。
《建軍大業》,我找另一位香港導演劉偉強來拍,是因為其中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戲涉及上海黑幫。劉偉強很多黑幫類型片都是成功的,尤其是《無間道》。香港的導演大多職業化程度比較高,而內地的導演很多更注重個人表達。
《瞭望東方周刊》:是否可以理解為,內地依然缺乏類型化程度比較高的導演?
于冬:的確有這個原因。很多內地導演自己手里有很多劇本,如果他很喜歡一個題材可能會運作幾年。而香港的導演很職業,出品方下一年要上映,他當年就可以開機。他們在工業化體系里,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制度,內地很多導演卻是想好了才拍,什么時候上映不知道。
《瞭望東方周刊》:用香港導演拍內地題材的主旋律電影,會擔心內容“跑偏”嗎?
于冬:拍《智取威虎山》的時候,我也擔心香港主創對經典解讀得不夠準確,因此找來內地監制“保駕護航”。
其實,導演在拍的時候也有顧慮,“為什么找我來拍,我可不是要按這樣的方式來拍的。”
我希望方向性把握好,盡量做到符合真實,盡量貼近原著《林海雪原》。比如里面有大量的東北話、黑話,徐克請了很多東北人來配音。
重視年輕人的情感共鳴
《瞭望東方周刊》:拍了多部主旋律電影,你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于冬:我們真的應該反思一下我們今天應該用什么樣的方法來制作中國電影。一定要找到與今天的年輕人有共鳴的人物和情感,做到這一點是立于不敗之地的一個重要因素。
目前來看,年輕人不買票,光靠中老年觀眾,票房根本上不了排行榜,這次《湄公河行動》的票房逆襲就是因為年輕人看到了中國警察的另一面。好萊塢電影里是虛幻的英雄,而我們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警察的硬漢形象贏得了觀眾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