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散記（組詩）

黎陽

與浪古則雪山合影

我怕高 不怕冷

與你冷峻的表情相比

我還是能夠包容

我怕你高高的頭顱

挺立在山叢里

一點都顯不出山的熱情

我依偎在你的腳下

不是因為你是英雄

而是覺得

你是弟兄

背倚九龍伍須海

所有的清澈都是我的心情

此刻 即使滿樹的樹掛

也不能掩飾我的笑容

這些樹掛是我剃了半邊的胡須

掩蓋了晨風里的困倦

一路走來

我看慣了秋風里的得失

片刻的安逸

正是前進的號角里

一個簡短的休止符

穿過這條街 就是山

這條路被前人走了很多年

停頓到這是為了又一個外鄉人的腳印

已經可以看到山了 還有云朵

還有蒼鷹矯健的飛翔

沒有馱馬的隊伍 一個人

永遠是一個人

無論此前街市多么喧囂

流水都溜走了

只有石頭 不規則的石頭

躺在腳下 凹凸的路面

婉轉的山麓

穿過這條街就是山

那是一個擺在那里的高度

我們看不見山頂

有霧 路陡

有野獸出沒

向前走 山路崎嶇

所有的山都是一種高度

無法讓他們低頭談話

也不能把山都踩在腳下

高原反應確實有些難度

選擇默默地走

走成山下的螻蟻

讓所有的云飄成路上的風景

讓所有的汗滴入泥土之中

沿著山路拐彎

迂回有時候就是捷徑

接受這些風言風語

才能看到山外的秋天

還有冷

種子 不發芽一樣得到欣賞

一粒麥子與一顆蘋果籽

沒有區別 對于土地來說

溫度都是一樣的

在一些懸崖的峭壁上

一些頑強的生命

攀登與滋長同等重要

我們看到一行行足跡

也會想到那些沒有足跡的腳步

走的人少了 哪里還有路

陽光和水 對誰都是一樣

風也是一樣的

這些和詩人無關

讀者無法欣賞那些看不到的詩歌

而我們必須活著

努力去寫

屬于我們自己的難度

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

播種和收割 我坐在收獲的谷堆旁邊

觀望滿載的車輪黏著五顏六色的泥土

我曾經手持鋤頭 站在田埂上

撫摸受傷的秧苗 撫摸被鋤把磨起的水泡和老繭

撫摸父親滿是皺紋的額頭

高高的谷堆中 有肥碩的谷穗

有堅挺的秸稈 有母親留下的一塊磨刀石

和一條水津乏的汗巾

扛起一袋袋谷子 大步流星奔向

谷倉 那里承載著農人的希望

也裝滿祖父渴望培養幾個讀書郎的目光

三十年功名塵與土

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 擦汗

看侄女和外孫子嬉戲光陰

那一串笑聲 一行穿梭的腳步

好像是我兒時的夢

掉下谷堆

高溫的德陽 潮濕中江

我一向不辨方向地行走

一切都不會有盡頭

即使明晃晃的陽光消滅所有的影子

總是在笑談中 喚醒沉默的青山

無法成為一根有用的纜繩

面對遠去的輕舟

流云逝水 停留在額頭上

水的一方 是足跡的蓮花

陽光明媚蕩漾著雙眸中看不見的光輝

今夕是何年

一呼一吸間 不眠的夜晚

看燈火明滅 聽水滴落在面頰

生生息息的炊煙和吹笛子的牧童

在仰望故事中的銀河

牛反復從胃中掏出食物咀嚼

流云逝水 孩子

春天總是出現在寒冷的冬天之后

寒冷的不是冰雪

是那一雙雙善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