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徐廣順和可可西里的獵人

鄧蔭柯

徐廣順是影視劇編劇大家，功力深厚，想象力豐富，更加上眼界開闊，對國內外影視作品信息特別靈通，概況一目了然，藝術觀念先進，真的做到與時俱進，站在影視藝術的最前沿。他總是處于創作力特別旺盛的狀態，已經播映的，即將播映的，正在寫的，即將寫的，構思中的，從來沒有創作信息中斷的時候。他的影視作品的特點是在別人感覺幾乎沒有太多故事的題材都能寫得情節曲折，氣氛緊張，矛盾尖銳，沖突激化，故事戲劇化，讓人欲罷不能。看見徐廣順的作品，就意味著你不會輕松，你會提心吊膽，懸念叢生，從頭緊張到底。他看到國外影視作品寫得如此之好，他心里極不服氣，自己為什么不能像大家巨匠一樣精彩絕倫。無人區可可西里，被虐殺的藏羚羊，為保護珍貴的藏羚羊犧牲的索南達杰，盡管早就有陸川的電影，但這個題材的精彩內涵好像沒有挖掘透，要極度激烈曲折和高度戲劇化要超人般的主人公！要把它拿到國外，直接沖擊奧斯卡獎！著名導演塞夫生前多次催促他寫出這個戲，但他一寫就是漫長的十六年！《可可西里的獵人》是徐廣順讓中國影視作品走出國門讓世界接受中國影視作品的一次嘗試，一次長久準備一次爆發式出沖擊！可可西里地區的絕佳秀美自然風光，極度嚴酷的自然環境，原汁原味的藏族風情，和山川原野互相映襯呼應的音樂，對廣大中國人來說，都是新奇和陌生的，何況那些對于對中國和中國文化極有興趣的外國人！徐廣順認定這個題材的藝術魅力和極度強烈的沖擊力。陸川影片中以英雄索南達杰為原型的日泰隊長雖然取得了很大成功，作為一位忠于黨的英雄是極其令人尊重敬仰的，但是作為一部影片的主人公又令人感到魅力不夠。作為一名黨的領導干部，他最大優勢就是堅守原則，不怕犧牲。但作為一部冒險和動作影片的主人公，必須是武藝高強，觀察力，聽力超強，遇見性超強，特別是能在可可西里這種生命的禁區游刃有余，無處不到，沒有不可戰勝的困難，沒有不可戰勝的對手，甚至只要以打獵為生，甚至可以不吃不喝，所打兔子雪雞就可以全部贈送朝圣者。徐廣順拼命追趕大師巨匠的腳步，對可可西里獵人這個人物進行了革命性的改造，成為一個無所不能頂天立地的英雄。他的對手盜獵藏羚羊走私羊絨的犯罪分子姜宗漢及其黨羽也必然提高了技藝，一場戰斗緊接著一場戰斗，一次自然考驗連接另一場考驗，配得上英雄對手的身份。獵人形象的無比加強，讓本來處于中心位置的陳陽隊長和副隊長都退居助手和次要英雄的地位。另一個對手是可可西里嚴酷的自然環境，作為編劇，他保留了一些被證明不真實的傳聞。關于沙湖細沙可以淹沒人的傳聞并不真實，但這個傳聞引發的情節太重要了，于是保留了這個傳聞。堅定地保護美麗的藏羚羊，保護虔誠的朝圣者的安全，保護這片神秘土地的安寧和魅力，依然是影片的主題。獵人的靈魂追求和索南達杰是一致的，獵人是英雄索南達杰的升級版。獵人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歷史，他沒有過去，來無影，去無蹤。只有畫外音和閃回場面透露了他的未婚妻丹珠被淹沒在恐怖的沙湖細沙中的場面。以獵人的年齡和丹珠的年齡看，這場悲劇應該是相當久遠的往事，對獵人的打擊是毀滅性的。他對情人丹珠的記憶是刻骨銘心的，作為一個男人的他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有他和丹珠共同面對的這片土地和百姓，他只有為土地百姓服務造福的義務，以紀念丹珠。最奇妙的安排是，年僅16歲的朝圣女卓瑪的歌聲、形象，和丹珠一模一樣，完全喚起了獵人的回憶，或者說代替了丹珠在心靈中的回憶。但這種移情效應又是極其奇異和崇高的，卓瑪并沒有代替丹珠在自己心靈中的位置，他對卓瑪沒有愛情，只有救助的激情和熱忱。救助遭遇困境和危險的卓瑪卻成了獵人第一位的緊急任務。這是對索南達杰這個英雄人物心靈的提升和神化。由一位極其美麗高雅的藏族女演員扮演丹珠和卓瑪兩個角色，也提升了女主人公的角色魅力，和整個劇本的藝術審美品格。小卓瑪命運多舛，朝圣路上，一再走錯路，被盜獵者綁架，被盜獵者們藏匿，當作交換被繳獲的羚羊絨的人質，被拯救之后，緊急時刻又跌傷了腳。獵人的救助一刻也沒有停息。一方面，他要把繳獲的藏羚羊絨和俘獲的犯罪分子送回格爾木市，要抓捕罪大惡極的盜獵頭子姜宗漢；另一方面，他要全力救助陷于絕境的卓瑪。在卓瑪陷于因饑餓導致的昏迷中時，獵人被迫擊斃了一只已經懷孕的羚羊，用來挽救卓瑪的生命。但清醒后的卓瑪拒絕吃獵人烤熟的藏羚羊肉，直到死亡。她是用這種圣潔的方式堅守了崇高的信念，也拯救了犯下如此大罪的獵人的靈魂。徐廣順編劇《可可西里的獵人》在學習世界級編劇大師，讓影視劇在邁出國門的道路上走出了堅實的一步。

在人性的表現和挖掘方面，劇本也有突破。人的本性一般是不大會改變的，殘忍而驕橫的姜宗漢對于失職的部下是極端殘忍的。左云霖因為失職導致大批藏羚羊絨被繳獲，幾個黨徒被擒，姜毫不猶豫地決定處死左云霖，但曾救過老板命的他露出腕上老板贈送的勞力士表，表示自己十年來從來不曾摘下，連洗澡和與女人親近時都未摘下過，希望以此換來老板的憐憫。老板面露溫和神色讓把他帶下去休息，以為老板赦免了自己的左云霖最終還是沒有逃脫死亡的結局。就是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姜宗漢，在和獵人以及牦牛隊反復較量許多回合之后，他十七歲的兒子姜多落入極其危險的沙湖，危在旦夕。他懇請處于優勢的獵人拯救兒子，獵人提出以到公安部門自首為交換條件，這個殘忍狡詐的家伙居然答應了，并且一直沒有反悔。他在最關鍵時刻還是認識到骨肉親情的珍貴。這是人性中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殘存的人性挽救了他徹底覆滅的命運的例證。在沙塵暴襲來時，獵人牦牛隊和盜獵者匪徒都躲進一個幽深的山洞避險，此時有匪徒妄圖逃出山洞，獵人命令他們回來，說在山洞外會被吹走，他們留在山洞里，可以增加頂住山洞門的力量。匪徒們選擇了聽話，兩支勢不兩立的對手在不可抗拒的自然破壞力面前暫時和平共處在一起。

在人與動物的親密和諧關系中，劇本也有令人驚艷的表現。獵人剛一出現，就目睹了藏羚為了種群繁衍和生存，年老藏羚羊自我犧牲甘當年輕一代的墊腳石，在年輕藏羚羊起飛的關鍵一刻出現在它們腳下，幫助它們起飛，自己卻因為體力不支而沉落深淵。獵人目睹了這感人的一瞬，下定決心，要保護藏羚羊，守護這片美麗而渾厚的土地。在故事結尾獵人拯救瀕死亡的卓瑪，要捕殺那只已經懷孕的藏羚羊時，藏羚羊懷著對獵人的熱切期望，溫柔而深情地盯著獵人的眼睛希望得到獵人的救助。但是，獵人拯救卓瑪的心愿太強烈太壓倒一切了，不得不狠心地對這只滿懷期望的懷孕藏羚羊扣動了扳機。獵人的罪過不但是對保護藏羚羊誓言的背叛，也是對這只可憐的藏羚羊的殘忍虐殺。深刻而銳利的批判精神，保護藏羚羊保護可可西里的脆弱生態的理念得到強化和凸顯。

祝賀徐廣順的新作《可可西里的獵人》在大幅度提高藝術和審美水平上的突破，在中國影視大踏步走出國門上的新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