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或陡峭（組詩）

陳廣德

海塔：世外桃源

那枝桃花把最好的歲月剔透成

自己的源。桃源。在海塔，

有著飄香的念頭凝成的

種子，被湖水用年輕留下來了。

留下來的還有游弋的野鴨，它用

水中的漣漪寫出自己的名字。

在試圖去藍天游弋之前，

它常常會停下來，看看這名字，

會不會發芽。

一葉扁舟，讓它攜帶的飄蕩與小風

為伴。世外的槳，就把停歇時

制造的水滴，打磨出珠玉一樣的

圓。

用柳絲編織一段傳說，是望眼

欲穿的鷺，一遍遍翻飛的

理由。在月上柳梢之前，會有

誰不聲不響地駐足，斷了

那個漂泊的意念么？

就有一尾魚剛好把打了一半的

水花，讓給那朵杜鵑去盛開。

就有可以回音出春天的

歌謠，把這兒當作了喉管。

溶洞：可以賦予念想的緋紅

變化是你靈活的手指表演的

皮影。每一次，都有不同的

智慧，在洞中高懸。

蝙蝠或者春燕

是你可以賦予念想的影子，

色彩如同表情。

可以溶化的是千年之前的命運。

從現在開始，有一段空寂

把它們熟睡的鼾聲留給了聽雨的

芭蕉。其間的綠，

讓藤一樣的話語結出葫蘆，

拐過腰肢的彎，有人悟出了

緋紅。

——身后的影子如同或長或短的

黑發。也有蝴蝶，盛開一些

前世的翩翩。

降落下來的時候，恰巧把一顆

空洞的心，填上了從容。

這時的遠方，一直在修煉的

光，變得凝重起來。

容納了一種暖，一種

讓我親近的感動。

——是真實的流水，結出

充滿魅力的詩句，讓跟隨我多年的

花開，再也不能沾沾自喜

——也算是此行的收成。

龍呤峽：一種飛瀉或鳥鳴

夏天的雷聲，把高低之間的

傾訴，渲染出成群飛翔的姿勢。

或許是一種深愛，讓

可以鋪張的薇，豎起來生長。

——瀑布是峽的羽毛，把可以

跳躍的光，梳理出一種飛瀉。

一氣呵成，是相聲中的

貫口，來不及在漩渦里平靜。

近處的深潭，曾經是面鏡子，

在譏笑瀑的跌落

之后，碎了，再也沒有復原。

一些真心的掌聲，出落成

奇花異樹，把鳥鳴的鳴放入

情歌一樣的葉子，悠揚，

或者婉轉。進入崖壁上如畫的

意蘊，享受插曲般的纏綿。

低調。是從懸崖的挽留中

掙脫時的悟：一塵不染，是

安詳的源頭。而高處，

是某次沉寂時才有的回望——

恍若隔世么？垂懸的鐘乳石，

一半熟稔，一半陌生。

天然盆景園：搖曳或陡峭的字

你以漫不經心的姿態醉出了

一方方錯落有致。也許

是為某次夢境提供一個可以

尋覓的實體。

——那條小徑以若隱若現的

味道黏住我的腳步。

就像從自己的心靈出發，

把峰回路轉當作一次晨練，

或是潮汐之后的折返，一切

都在舊時光的封底上挪動。

你讓怪石咬住的那棵樹用伸向

未來的枝，描畫你和我

飲酒時的可掬之態。一只

在樹葉里潛伏的翠鳥，突然

飛起，仿佛發現了這些

盆景的來歷。

——重拾我早年的一封情書，

詞匯在這園中。那些

搖曳或陡峭的字，組合出

奇異的絕美。你不說，

我也不說，就讓它依舊替我

抒發著戀戀不舍。

晴川閣：搖響楚地華彩

歷歷晴川。在迤邐而過的

歲月中流淌才情。才有那閣，

且雄，且秀，喚我

用飛檐上的銅鈴，搖響

楚地華彩。

依山就勢而來。就勢而來的

勝景，以自己的風骨

容納歌舞升平。不羨黃鶴

騰空而起，不慕

禹王承受香燭。就讓我在

樓臺的背后，寫意山水之間的

精致，和來回走動的云。

祥云。棲息在漢陽溫柔的

手心里，讓鮮嫩的日子

依舊鮮嫩。

讓園依舊保持著蔥蘢的姿勢。

蔥蘢，在陽光下，

是一種向上的胸懷，是一種

明媚的聲音。讓我感知

廣袤，和在廣袤之上的安詳。

風調雨順。笛聲一樣的仰望，去

晴川閣的回廊中盤旋，

在鐵門關簇擁著的天氣里，

生根，開花……

墨水湖：歌聲一樣的傳說

湖。在那人洗筆的時候，就把

濃碧深藏的眼神，制作成

茂盛的景致了。

我在那舟的恣意上，

把與夏天一同早起的漁火，看成

婀娜的腰。

平靜地解讀一湖秀水。可以

習字的秀水。把月色

打磨出溫潤的秀水。我在

蚌殼洲的嫵媚里，直到你用

水禽的鳴叫喚起我

飄拂的身影，才知道，

自己已經墜入樹蔭的沁涼，

和無盡的花香。

墨水湖。有了歌聲一樣的傳說，

就有天的高遠，風的純凈。

我在那冊線裝的書中，翻開

水波般排列的日子，

用陽光透過葉子之后的小楷，

摹一幅處暑。還要讓

在冊頁中鳧水而至的愛情，

到岸邊，站成一片桃林。

一圈圈。那由遠而近的，是可以

輕輕撫摸的，柔腸。

泉都：釋放天香

用醉人的紗凝成音色，掠過

紫氣繚繞的咸寧，

我的肌膚，有了短笛的

悠揚。

在桂枝深處流盼，

你把青春在山水間的

馥郁，開出浩蕩。

就有清澈的藍，攬過

鳥啼。你不老的姿，

滲透與生俱來的清雅，

閃爍鮮亮。

我不走。讀書。飲茶。

那泉就融進我的來世，

釋放天香。

濕地公園：大溪上的誘惑

那朵清涼蟄伏在相愛的

光陰里，失去了方向。

就有微醺的詞，

去你的茶水里飄蕩。

拴在大溪上的誘惑，

正鋪開一些豐盈，裝滿

你的鏡頭。是誰？又把

寬闊的浩瀚，一遍遍拉長。

這些長著羽翼的歌謠，

從我的心房穿過。夢的

灘涂上，就有一串俏麗，

透露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