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瑞士信貸銀行2015年的全球財富報告,中國中產階級人數達1.09億,居全球首位。然而在現實的社會生活中,即使收入的增加使更多中國人在統計意義上躋身中產,他們卻并沒有因此獲得多少安全感。在處于劇烈轉型期的現代中國,流動頻繁、競爭激烈,城市房價和生活成本不斷攀升,加上福利保障機制的相對缺失和無處不在的社會風險,教育、醫療、養老都成為普通城市中產階層的沉重負擔。
因而我們不難感受到一種四處蔓延的焦慮心態,作為發展的受益者,中產階級對社會持續快速發展充滿了深切期待,卻也普遍處于對一步到位實現高質量生活水準的急切渴望中。但現實是,極速推進的現代化進程引致了巨大的風險與不確定性,經濟高速增長的同時,相應的社會文化、道德規范和社會政策領域的發展卻沒有跟上,在對未來的急于求成和現實的搖擺不定中,中產階級經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期待發展卻又害怕在激烈的社會變遷過程中被重新卷入底層。
中產階級的這種焦慮,在諸如假疫苗事件、雷洋事件和高考改革風波等公共事件引起的輿論混戰中皆可見一斑,為了維護自身生存權益,他們積極參與公共政策討論,但就如李春玲在文中所述,強烈的生存焦慮與不安全感影響了中產階級的身份認同,缺乏中產心態的中產階級,其促進社會穩定的作用也大打折扣,他們顯然更關心與個人切身相關的利益維護,而缺乏廣泛的社會責任意識。但實際上,中國中產階級的這一“私性”也許并不能完全歸咎于他們自身的狹隘,因為中產階級參與社會政治的機會相對有限。因而正如熊易寒的觀點,中產階級的保守或激進是“情境化”的,與其說他們不關心政治,不如說他們缺乏低成本卻有效的政治參與渠道,要分析中國中產階級的多面特征,必須考察其話語和行動的具體情境,理解他們與外部社會結構和制度環境的互動。
同樣,中國中產階級的形成過程也必須放在具體的社會發展情境中來分析,正如我們所見到的,橫掃海外賣場的中國新中產們正在成為一個世界領先的消費者群體,吳強指出,在海淘和代購的風潮背后,消費主義正在創造著中產階級,他們不斷通過消費的差異性來擴大并制造著內部區分,而中國特色的計劃生育政策,則是中國中產階級快速增長的內生原因。以家庭為出發點的中產階級再生產過程,加速制造了中國式的中產階級。向上流動的欲望和經濟文化資本不足之間的矛盾,是中產階級焦慮的根源,但這并非中國獨有的,如朱迪在文中的分析,這是金磚國家共同面臨的社會困境,實質上反映了發展中國家在經濟發展和社會變遷過程中遭遇的癥結,因而,對中產階級焦慮的根治,就意味著對社會流動、民生保障等各種發展挑戰的逐步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