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望

“革命工人和士兵占領了臨時政府的最后據點——冬宮,十月革命起義取得勝利。”
這是中學歷史課本給一代代中國人打造的關于冬宮的第一印象。
如今,這座建于18世紀中葉的皇家宮殿,已成為埃爾米塔日博物館(俄語為Эрмитаж,即“冬宮”的音譯)。它與倫敦的大英博物館、巴黎的盧浮宮、紐約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一起,被譽為世界四大博物館。
歷史之音
與很多古老的博物館一樣,這座輝煌的宮廷建筑,見證了太多的興衰成敗,在歷史的云煙里,它洞徹分明。
18世紀初,彼得大帝為了使俄國成為外向型國家,把首都從莫斯科遷到圣彼得堡。到他的女兒伊麗莎白繼任女皇時,國力已有相當的基礎,冬宮得以奠基修建。1762年,葉卡捷琳娜二世成為俄國女皇。這位治國有方的女沙皇將俄國的領土從300多萬平方公里擴展至1000多萬平方公里,使當時的俄國成為歐洲最強大的國家之一。也正是在這個時期,葉卡捷琳娜二世極大地擴充了冬宮的館藏數量,收藏了來自歐洲和亞洲地區的各類藝術珍品,建立了私人的埃爾米塔日博物館。
半個世紀后,冬宮見證了皇權的衰落。
1917年,沙皇尼古拉二世宣布退位,冬宮結束了它作為皇宮的歷史。圣彼得堡處于臨時政府和蘇維埃并存的雙頭體制中,臨時政府就坐落在冬宮里。11月7日(俄歷10月25日),列寧領導的布爾什維克發動起義。當時守衛冬宮的是士官生和婦女營,他們很快就放棄了抵抗,赤衛隊以雷霆之勢逮捕了臨時政府官員,占據了冬宮。于是,人類歷史上第二個無產階級政權就此建立。
近百年過去了,如今,在游客熙攘的冬宮廣場上,在光影交錯的博物館里,再也感受不到當年革命風暴的回響了。
進入昔日的皇宮中,你不免為之驚艷:英武的大理石柱廊、璀璨的巨形吊燈、精致的壁畫與雕像,以及用孔雀石、碧玉、瑪瑙制品等裝飾的色彩各異的大廳……目之所及,古典而煥燦,瑰麗而精細。
從主入口進入冬宮,往前走幾步就能看到通往二樓的大階梯——約旦樓梯。這個樓梯是為了慶祝基督在約旦河里的浸禮而命名的。潔白的樓梯,光滑的扶手,中間鋪上紅色的地毯,顯得莊重而鮮艷。樓梯頂部的天花板上是著名油畫《眾神歸來》。當身為凡夫俗子的我們,仰頭凝視那些豐神異彩的神明,這種咫尺若天涯的對沖,不禁令人心神恍惚。
博物館一共三層,有近400個展廳和陳列室。一層主要是東方藝術館,展示了古埃及文明和古代歐亞大陸上其他民族的展品;二層主要為西歐展廳;三層包括藏有大量中國文物的遠東藝術館和一些近現代藝術展品。
位于二樓的拉斐爾長廊,被譽為冬宮最美的走廊。這個以“文藝復興后三杰”之一拉斐爾命名的長廊,以一扇扇拱形門前后連接。1775年,葉卡捷琳娜大帝在梵蒂岡欣賞了拉斐爾的作品,十分喜歡,隨即派了畫師前往當地臨摹,將整條走廊復制重現在冬宮。因工程浩大,直到1792年才全部完工,歷經整整17年。長廊里,除了玻璃窗,地板、墻壁、天花板、柱子、拱門全都繪上了精美華麗的圖畫,無一重復。
穿梭在冬宮的每一個廳室,如同進入了一片潛藏了無窮寶物的森林,歷經幾位沙皇的傾力修繕,舊時俄國的鼎盛國力彰顯無遺。在這般光彩奪目的震撼面前,讓人深感語言是何其的匱乏。
徽章廳,俄國宣布國家法令的地方。這里是“金碧輝煌”的最好注釋:大廳四面是金色廊柱,柱頂是盛開的金色“鮮花”,廊柱頂起一圈金色的廊沿,天花板上垂下來幾盞巨大的金色吊燈,吊燈上有各省的方形徽章金牌飾……其色之璀璨,令人嘆為觀止。
花園廳,放置著一口聞名遐邇的孔雀鐘。全身披滿金箔的孔雀高傲地立在金樹枝上,旁邊還有上了弦的公雞、貓頭鷹等小動物。該鐘由18世紀英國著名機械師科克斯制作。只要啟動機械裝置,就可以看到“孔雀”開屏、“公雞”啼鳴、“貓頭鷹”眨眼的神奇表演。
此外,在圣喬治廳可以看到用4.5萬顆彩石鑲嵌成的一幅地圖。用2噸孔雀石裝飾的孔雀大廳也不容錯過。
藝術之光
冬宮館藏豐富,約有300萬件藏品,其中繪畫約1.5萬幅,雕塑約1.2萬件,版畫和素描約62萬幅,出土文物約60萬件……不過,大多數藏品都靜靜地躺在庫房里,游客無緣一睹其真容。
東方藝術館收藏了眾多的古埃及文物:木乃伊、石棺、浮雕、紙莎草紙文獻、祭祀用品……同時還有歐亞草原上先民們留下的文物,讓你訝異而感嘆:原來在離我們如此遙遠的地方,還有這般安靜而美麗的文明。
西歐藝術館是最早設立的展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文藝復興時期的各類藝術品,包括米開朗基羅的雕塑《蜷縮成一團的男孩》、達·芬奇的繪畫《哺乳圣母》,等等。
348號展廳陳列著四幅畢加索的代表作品。其中,《喝苦艾酒的人》是畢加索年僅22歲時的作品。苦艾酒一直是歐洲知識分子和藝術家們的摯愛,當時初到巴黎的畢加索也緊跟時尚,喜歡上了苦艾酒。這幅肖像畫抓住了一位孤獨者的神韻,充滿了憂郁的色彩。
在319號展廳,可以看到莫奈的《霧中的滑鐵盧大橋》。以印象派聞名的莫奈善于描繪自然界的光色變化。這幅畫呈現了霧蒙蒙的倫敦清晨所特有的迷離光景,卻也有幾分熟悉——是不是和國內的霧霾有點像?
在驚嘆于西方藝術的同時,不要忽略了那些來自中國的、被西方探險家帶出來的藏品,包括來自敦煌千佛洞的雕塑和壁畫樣品。
而我尤其想要說的,是來自新疆七個星千佛洞的展品。因為我曾去過那里。七個星千佛洞離新疆庫爾勒市不遠,就在218國道旁。
七個星千佛洞是一處唐代寺院遺址,有12座洞窟。據《大唐西域記》記載,那里是古代焉耆國中最大的佛教寺院,當時的規模有“伽藍十余所,僧徒兩千余人”。我還記得,當時走在光禿禿的山上,沿著崎嶇的小路,來到荒蕪的洞窟內,卻只能看到殘余的基座和墻上殘存的壁畫。
后來,我咨詢了庫爾勒的文史達人李濤杰先生。他告訴我,這些古跡被當年的探險家整體挖下,帶到了西方。他還向我展示了一本畫冊,里面有藏在冬宮的壁畫。
來到冬宮,我尋到這個相對偏僻的角落,只為了看看那些畫工拙樸、神態安詳的佛像壁畫。此情此景,和新疆兩相比較,我感慨萬千。
據說,如果想走盡埃爾米塔日博物館約400間開放的展廳,行程約為22公里;如果在每幅畫作前停留5分鐘,則需要20年時間。其館藏豐富程度可見一斑。行走在世界最頂級、最璀璨的藝術作品群之中,如同在浩瀚海洋里駕一葉孤舟,讓人有一些無力的卑微,然而更多的,還是對人類文明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