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并不完整的冬天（五章）

浙江　陳偉宏

?

一個并不完整的冬天（五章）

浙江陳偉宏

小 寒

對我來說，小寒，就是我能夠忍受的一種寒冷。雖然現在，我手腳冰涼，好像我獨自一人在對世界僅有的冷漠做出抵抗。

我是如此熱情，愛這個世界。氣候卻在不斷降溫，使得信任、尊重……一切都成為廢紙一張。在我腦海里盤旋的，不過是公交車站牌或者流動車廂在我面前經過時，展示的一幀精美廣告。我不知道里邊有沒有虛假的成分。如果我聽到的謊言，出自我熟知的朋友，或許就把我多少時間建立起來的牢固輕而易舉地摧毀！

但是，我堅信，這樣的寒冷微不足道，仿佛我散步時不小心沾到的雨點，吹到的雨絲。

我會說服自己，即使寒冷吹進我的胸膛，也要尋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學會取暖的方法，讓自己的血液不斷升高，并且上升為激情，讓我在回家的路上，照亮我的前程。

大 雪

找不到你曾經許下的諾言。

說好的約定呢？一天、兩天，一年、兩年……我在南方的冬天里，翹首等待你的出現。你答應，用你融化的真心，給我一個春天。我是如此善良，相信你，或許就在某個寂靜無聲的夜晚，敲打我的窗欞。

然而，你竟如此口是心非，至今徹夜未歸！

今晨，打開窗戶，河對岸操場的枯草已泛出衰敗的跡象，道路上卻是人流涌動。我看不到你的足跡，空氣中只殘留著一點余香。

那是你的氣息嗎？你經過我的窗前，只為證明你要奔波，投向更遙遠的港灣；還是想告訴我，你曾經對我的眷戀？

如果你還記得，5年前，也曾有你的同伴飛到我身邊。我記得它的潔白，記得它的忠貞。它讓我留下一串腳印，試圖想證明它的刻骨銘心。

而在我心里，我一直為一種信仰守身如玉。我不需要你厚厚地覆蓋我的一生，也不需要你一年四季呵護在我心間。我只要一個季節，一個世人都看得見，你只為我一個人落下的、飛舞的淚。

然后，這一切都永遠在期待中。我看到我的水分在一點點流逝，我的目光在一天天迷茫。我已經想象不出我們還有明天。

是的，明天，有人告訴我，也許明天你將鋪天蓋地。但是，我已經沒有這樣的勇氣，去面對，一段冗長而蒼白的懺悔。

兩棵樹

一棵樹長在田野里，另一棵樹長在庭院里。庭院的門正對著田野。

田野的樹享受著四季的光明。清晨，農夫荷擔施肥，喂足了一天的精神。強健的農婦爬上枝頭，一下子掏空了滿滿一窩的鳥蛋。她捧著溫熱的蛋，仿佛還留有昨夜的體溫。

秋風一夜，田野里的樹失去光鮮色彩；冬風肆虐，掃盡它所有風采。不久，雪覆蓋了大地一片，溫暖被一點點耗盡，直到冬去春來。

田野的樹腐爛了枝頭，它的根也裸露出了蒼老。但是，一陣春風路過，卻把蒼老悄悄吹醒。田野里所有春花，向它投去敬佩和尊嚴。

庭院的樹看著這一切?；叵肫鹑ツ昵锾?，它同樣喝足了北風，白發脫落，生機不再。它為自己再也不能遮蔽主人一世光陰深深懺悔。

庭院的樹不知何時，開始了它的駝背。在一個冬天的清晨，主人忍不住撫摸它的身軀，竟然發現瘦得如此干脆。

他流下了冬天以來第一滴淚。

赴 約

我在布滿冰凌的大道上行駛。

是誰在引誘我的五臟六腑，去赴一場馬拉松式的賽跑？是誰在如此步履維艱的夢境中，讓我看到流星的飛逝？

如果不是一場大雪，時間不會輕易延遲。該發生的早已變成了精美的文字。

那么，我該怎樣去面對一個善意的謊言，來完美這次冰天雪地的約定？我要為你鋪好怎樣的草地，來迎接鋪天蓋地的梅花盛開？

我已經一籌莫展。只聽到碾碎的冰子，發出咯咯的聲響，將我整個冬天的堅硬露出刀劍的光芒。

我已是如此迫不及待。靜謐的床頭只有光影黯淡，卻有多少詩行緩緩流淌。窗外的星辰逡巡而過，它們只聽得到地底下蟄伏的睡眠。

我已經忘卻了寒冷。我的前方只有陽光。

一場真正的大雪

無數消息已經席卷我：一場真正的大雪正朝我們趕來。

在江南，雪是極其珍貴的。你看，我們視野里，水是如此稀松平常，正如流動的關愛；但是缺少的是凝結的水，那些遠離我們的冷漠和隔閡。

你一定會擔心，撲面而來的雪會落在何處，落在誰的心里？

你也許想知道，是否還有比雪更潔白的東西能夠征服你？

如果，一場真正的大雪能夠說服一切，那么，我愿意就是一片雪花，在落下的剎那頃刻融化，不留一點痕跡。我甚至會阻止那些漫天飛舞的雪花投向你。我要告訴你，一片雪花，也許帶給你一點點孤寂；但是，只要一片雪花，就足夠代表整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