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當今社會更是一個“高風險社會”,在這樣的一個高風險社會中,財產權主體因自然原因、社會原因或法律原因而消亡的情形大量存在,從而造成了財產無主事實多發、無主財產量大的社會現象。本文以案例為切入點,通過分析我國無主物歸屬之立法現狀,認為將無主物一律歸公,在法理上和公共政策上都不具有充分的正當性基礎并主張在民法典制定的大背景下,深入研討無主物之歸屬無疑是民法學界應承擔的任務。
關鍵詞 無主物 高風險 先占
基金項目:此論文系遼寧省教育廳科學研究一般項目《高風險社會下無主財產的歸屬與利用問題研究》(W2015345)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李迪昕,沈陽師范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民法學、外國民法學。
中圖分類號:D90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6.10.294
一、問題的提出
法律制度的演進是社會形態演進的一面鏡子,民法上“無過錯責任”(或者“嚴格責任”)的出現,即已反映出人類社會在一百年前就已經進入“風險社會”,因各種各樣的風險而帶來的生命財產危險無處不在。隨著國民財富的積累,我國社會中私有財產的數量激增,因財產權主體消亡而造成的無主物在量上業已變成一筆巨大的社會財富。因而,如何確定無主物之歸屬和利用形態,茲事體非小,很有予以深入研究的必要和實益。通過南京第一例認定財產無主案 可知,按現行法,經特別程序認定財產無主后,收歸國庫。
但我國的司法實踐實際上很早以前即已認識到現行法規定之不足,力圖通過相關法律和事實的“迂回”理解與適用來解決“無主物歸公”所帶來的不公平問題,如“陳益錫申請認定財產無主案”,遺產所有者陳小妹逝世于1989年,其夫與其子先于其死亡。陳小妹與陳益錫乃姑侄關系,在其生前,陳益錫盡了較多贍養義務。在陳小妹去世后,在既無遺囑繼承人、受遺贈人也無法定繼承人情形下,其侄陳益錫向法院提出申請,欲繼承上海市河間路323弄12號前半間房。法院受理后,在公告期滿判決財產無主。對此無主物按現行法規定,本應收歸國家所有,但因此遺產價值不大且陳益錫對陳小妹盡了較多贍養義務,作出上海市河間路323弄12號前半間房歸申請人陳益錫所有的判決。該案件所提出的處理方案就較現行法的規定更為公平合理,我國的立法和理論研究理應在此價值立場上做更進一步的展開研究,以便提出更加公平合理的立法和法律解釋方案。
二、我國無主物歸屬之制度現狀
我國現行法無論是實體法抑或程序法,一旦開啟無主財產的認定程序,法院會按特別程序,在認定財產無主后,作出歸國家或集體所有的判決,但使公權力主體成為無主財產的當然所有者。縱觀歷代律法,不論是西周時期的大者歸公,小者庶民私之,抑或清代律法側重對先占人的保護,都體現了有條件的肯認先占取得。遺憾的是,新中國成立后,此歷史脈絡未得到延續,在其成立初期八個所有權編版本中,無一例外地認為無主財產歸國家,顯然此乃立法者有意為之。
在確認無主物歸屬前,涉及無主物認定問題,在此著實存在一個難題,即無主物與遺失物區別問題,鑒于在外觀上對二者進行分辨存在困難,使無主物歸屬之確定成為技術難題。鑒于此,可以按照一般社會觀念進行認定,如按生活常理使用價值不大的物認定為無主物。若按社會一般觀念較難區分,先將其作遺失物的推定,再按特別程序判決為無主物。此外,對公告期滿而無人認領的隱藏物(埋藏物)、遺失物、漂流物以及無人承繼的遺產而言,一味地由公權力主體成為當然所有權人,無論從理論抑或實踐層面,皆無合理的論據。首先,從法理角度而言,基于權利義務對等原則,公權力主體取得所有權卻未負有任何義務,不合法理。從國家角度而言,國家為管理無主物而設置諸多的機構,耗資甚是巨大,但收益不盡如人意。對先占者(包括拾荒者)而言,不承認先占作為所有權的取得方式,將導致無人甘愿承受被控訴侵權的風險實施先占行為,此乃社會資源浪費,自不待言。從現實層面觀之,將無主物一律歸公權力主體所有,那么現實生活中的采野花、釣魚等行為皆是對公共財物的侵占。足見,現行法的規定不僅與生活習慣不符,亦對公共利益無益,此外國家不可能成立專門機構對慣常行為進行阻止并代替拾荒者的工作。可見,按現行法一律將無主物歸入國庫實屬無益。
三、我國無主物歸屬之立法完善
在域外民法上,無主物的先占取得乃私人所有權取得的通行方式,“無主物歸公”純屬例外,因而在比較法上研究無主物的歸屬與利用并非民法學研究中的重要選題。但我國現行法的制度國情與之不同,因為我國現行民法的制度設計是“無主物歸公(國家或者集體)”,無主物的先占并非私人所有權取得的方式。雖然這一制度設計在法理上和公共政策上都不具有充分的正當性基礎,但我國學界卻鮮有觀點對此提出質疑并加以深入研究。物的歸屬直接決定了它的利用形態和利用方式,“歸公”的制度模式決定了無主物最終將被混同于國庫財產(或者集體財產)的結果,這就難以保證其“來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利用形態。在我國司法實踐中,由于長期受“無主物歸公”觀念的影響,法院在無主物的認定和歸屬案件中,往往會作出不利于私人的判斷,從而造成有失公正的判決結果。
筆者認為,對于自始無主物,雖然我國現行物權法并沒有把“先占取得”確立為一種動產所有權的取得方式,但這并不影響對于某些無主動產可經由法律的目的解釋而將其確立為先占取得的對象,從而在一定范圍內確立起“無主物先占取得制度”,彌補現行物權制度的體系缺陷。對于部分共有人死亡而造成的“共有份額”無主問題,此時并不發生物無主問題,尚存共有人之共有權將因部分共有人的死亡而發生權利擴張效應,已死亡共有人的共有份額將自動轉歸其他尚存的共有人所有。對于無法定繼承人而發生財產無主的問題,應盡量尋找法定繼承人之外的對被繼承人生前實施過扶養照顧行為的人,通過讓他們適當分得遺產而褒獎他們的“善舉”,進而縮小無主物歸公的范圍。盡管上述研究結論,在解釋論上,將對“無主物歸公”的僵化法律規定在解釋適用上起到一定的緩和作用。但既然民法典 編纂已列上日程,由立法確認無主物 歸屬更為適宜。足見,無主物歸屬之研究不僅對我國現行法的制度變革具有意義,亦對未來民法典物權編的制度設計,具有前瞻性的理論鋪墊意義。
注釋:
徐某逝世于2001年,經查,其生前在財政局工作,因其離異且無子女。市財政局工作人員在未發現遺囑、遺贈撫養協議且無法定繼承人的情形下,清點了其生前財產,包括房屋和存款。清點完畢后,仍未出現法定繼承人、同時也無遺囑繼承人和受遺贈人,財政局在2005年向玄武區法院申請確認此遺產無主。法院于2006年6月作出認定財產無主并收歸國有的判決。
有學者認為,對先占取得的肯定是對“欲使國家成為無主物所有者”傾向的否定。
在任何具體的個案中,若立法讓位于自由裁量和偶然因素,則司法必然會墮落至一個可以預見的惡劣境地,人們會普遍感受到危害的結果。在編纂民法典的大背景下,其物權編有必要對無主物歸屬加以設計。縱觀各國民法典編纂,主要有兩種體例,即三編體例及五編體例。理論界認為,五編體例更為嚴謹,對各國民法典的編纂具有更為深遠的影響。在分步起草民法典的過程中、專家基本采納了德意志式的立法體例。
民法典對無主物應進行體系化設計,確定認定標準、設計歸屬規范,對無主動產肯認先占取得,對無主不動產分層次設計無主物公益基金。
參考文獻:
[1]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法制工作委員會民法室.物權法立法背景與觀點全集.法律出版社.2007.
[2]山佳、殷學兵.南京市首例認定財產無主案審結.南京日報.2006年6月2日,第B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