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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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的位置——《莊子》“道”論的一種進路
李冰心
【摘 要】莊子對“道”進行探討,論述現實的人背離“道”而導致生活中諸種苦惱的同時也對人何以“復歸于道”進行了揭示。在莊子看來,對知性的錯誤使用固然是造成問題的根源之一,但要想能夠得“道”也必須調動知性的力量。本文通過分析“知”在《莊子》中的不同含義,對知性在得“道”過程中所起的作用進行剖析
【關鍵詞】道 知 真知
莊子哲學的核心思想是圍繞“道”而展開的。在莊子這里,“道”具有本體論的色彩,如《大宗師》中說:“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以及《知北游》中“東郭子問于莊子”一段,都描述了“道”的先在性與普遍性。但莊子“道”論更深切的情懷卻是對個體的現實生活狀態下所展現的存在論關切。
“大知閑閑,小知閑閑;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與接為構,日以心鬭……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齊物論》)類似諸種沉溺于是非紛擾而不自知,徒然耗損生命的生活方式是莊子所認為極不應該的。正是因為人的行為與認知和“道”發生了偏離而導致了人生中的種種困頓,那么,從這種生活狀態中醒悟過來并進而得“道”就成為了莊子反復論述的主題。在莊子看來,“芒然彷徨乎塵垢之外,逍遙乎無為之業”,“應物不傷”,“外化而內不化”的自然存在狀態才是人應該有的,但這種存在方式卻只有至人、神人、圣人才能達到,那人們是如何背離了“道”呢?《天地》篇中借“為圃者”之口說:“吾聞之吾師:‘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于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越是追求智巧就意味著越是喪失空明純凈的心境,也就離“道”越遠。所以莊子批評惠施等人將精力過分放在對外在事物的認知上而忽視了對真正人生問題的探索。
在莊子看來,“知”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對于外在事物的認知與把握,姑且稱為“俗知”,另一種則是莊子所稱道的“真知”,是個人所能達到的對人間事物真正的體悟,但問題在于,對“道”的探索也必然要通過人的認知能力來進行,那么,這種探索需要具備什么條件?而對于“道”的“真知”又是如何展現和傳達的呢?
《莊子》中,關于求“道”與問“道”的描述有很多,比較有代表性的當屬《大宗師》篇“南伯子葵問乎女偊”段、《應帝王》篇“鄭有神巫曰季咸”段、《在宥》篇“云將東游”段、《秋水》篇中河伯與北海若的問答、《知北游》篇“知北游于玄水之上”段以及“孔子問于老聃”段。六段分別從不同的角度與層面展現了對于“道”探索。
“南伯子葵問乎女偊”一段在描述了得“道”之境界的同時也表現了得“道”之難。南伯子葵問:“道可得學邪?”女偊之所以回答說:“惡!惡可!”,一方面在于“道”不可學,另一方面也在于南伯子葵是因見女偊“色若孺子”才對“道”感興趣的,這種單純為了獲得個人益處的心態自然無法聞“道”。相比而言,云將見“天氣不合,地氣郁結,六氣不調,四時不節”而一心尋求拯救群生方法的執著探索以及孔子“齊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掊擊而知”的謙敬心態才是帶來真正收獲的出發點。而這種良好的出發點所具有的共性就是真正認識到自身所存在的不足。《老子》:“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矣。是以圣人之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1]闡述的正是這層思想。
認知到自身的不足是求“道”的前提條件之一。那么,這種認知或者達到這種認知的基本要素是不是人人都能具有的呢?不同于孟子所堅信的“惻隱之心,人皆有之”[2],莊子雖然認為“道無所不在”,但對人是否都具有得“道”的潛質卻并未深入探討。在莊子看來,得“道”是個人的事業,個人自身的生活狀態和所需要應對的現實問題都是各不相同的,所以并沒有某種普適性的法則可以依照,如果要真正認識到自身的不足,需要的往往是一個能引發足夠震撼的契機。季咸“知人之生死存亡,禍福壽夭,期以歲月旬日,若神。”列子在壺子門下學道,但尚未有所得,所以迷惑于季咸的巫術。但當壺子四次對季咸展示了不同境界而讓列子徹底折服后,列子才深切的發現自己對于“道”其實還沒有任何收獲。于是“三年不出。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于事無與親,雕琢復樸,塊然獨以其形立。”最后終于得“道”。《秋水》篇中,河伯志得意滿,“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直到見識了北海的廣闊無涯才自慚形穢,并進而從北海若的解答中才對“道”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在問“道”的過程中,通常是得“道”之人通過語言對未得“道”之人加以啟發。但在《知北游》中,“無為謂”是得“道”之人,而對“知”的三個問題無所回答,黃帝雖然有所回答,卻也明白“予與若終不近也,以其知之也。”這就是說,越是調動思辨及語言其實也就越偏離了個人的真正存在。所以莊子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是故至人無為,大圣不作,觀于天地之謂也。”
在莊子看來,個人得“道”與否的一個衡量標準就是對于天地萬物以及人生有沒有“真知”,而“俗知”與“真知”的主要區別是在于個人對自身認知能力的使用方向。所以,從“俗知”到“真知”的跨越是可以實現的,需要的是個人充分認識到“俗知”有所不足并對“真知”產生驚詫,進而通過對“俗知”的消解來通達“真知”。
參考文獻:
[1]高明.帛書老子校注[M].中華書局.1996:208~209.
[2]楊伯峻.孟子譯注[M].中華書局.1960:259.
(作者單位:吉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