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書（八章）
2016-11-26 12:31:26蘇雪依
中國詩歌 2016年3期
□蘇雪依
與君書（八章）
□蘇雪依
與君書
1
做一葉清茶，在你必經(jīng)的路上。
所有的露珠都化作淚水，所有的成長都為了一雙潔凈有力的手。
你采擷，我幸運(yùn)，你漠視，我痛楚。
2
相思如酒，我?guī)饺敫吒叩脑粕?，進(jìn)入幽幽的峽谷。走過春分，抵達(dá)清明；路過谷雨，回到秋分。
它無處不在，如影隨形。
3
在泥土的深處寫詩，一點(diǎn)一點(diǎn)咀嚼，情感的寓意。
你賦我以無數(shù)的靈感，再細(xì)微的春風(fēng)也不會稍縱即逝。
4
問我為何藏在厚厚的殼中，因我的心太脆弱，一股小小的潮水，便足以讓它受傷，落進(jìn)生命的深淵。
采擷你的微笑一片，作為我永恒的春天。不會有哭泣，不會有憂傷，這小小的城堡，永遠(yuǎn)是愛之初的模樣。
5
匍匐在大地，傾聽一粒種子的心跳，傾聽曾經(jīng)的那個男孩，如何從圣女的肚腹，成長為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逶迤成一條長長的河流。
他豐沛，我豐沛；他干涸，我亦干涸。
我們生死與共，雙宿雙飛。
6
以淚水作珍珠，幻化你的形象。
這憂傷的寶物，誰人可比。它的滄桑，是日升月沉的滄桑；它的純潔，是冰清玉潔的純潔；它的遺憾，是根深蒂固的遺憾。
7
我想擁有蜻蜓的翅膀，輕輕飛過你的夢境，飛越你的心靈。
那里平靜如鏡嗎？那里激蕩如濤嗎？那里危險如峙山嗎？那里，快樂如青鳥嗎？
8
我要將這杯酒飲下，趁著良辰美景，趁著春風(fēng)眷眷，趁著貌美如花，趁著你的心，還未曾改變。
9
是的，我想禁錮你，像禁錮禾苗在我的泥土，禁錮燕子于我的房檐，禁錮薔薇盛放在我的月臺，禁錮你，只在我的心窩徘徊。
10
我想成為一片大地，為你承受所有的委屈。烈焰，冰雹，以及無由的踐踏。
所有的苦水融入心底，只求你，安心地行走在天地。
11
在杏園的深處等你，你說。
杏花開了，又?jǐn)×?，那甜酸的杏子，卻始終沒有結(jié)出果實(shí)。
12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正如你喜歡我如此。人群中，我一眼便能認(rèn)出你的方向。
喧囂中的沉落，像兩只熟透的蘋果，飄向大地，沾染了彼此的香氣。
13
生活如詩，有它的激蕩，有它的安詳，有它的甜蜜，有它的酸楚，有它的歡欣，也有它的無奈。
這都是你給的。
14
北斗星會否掩去它的光芒？長庚星會否消失在太陽升起的地方？
終有一日，這最堅強(qiáng)的也會隕滅。
所以，我們要滿懷愛，迎接那不可避免的、日漸來臨的死亡。
15
沒有愛，就沒有恨，沒有甜，就沒有苦。
你像一個支點(diǎn)，輕輕地，將我從這端，擺渡到那端。
16
你的眼睛，是清澈的湖泊，我沒有一葉舟，可以駛出它的領(lǐng)地。我甘心地游弋，沉淪，直到墜入，你的心底。
17
當(dāng)我老了，你還依然愛我嗎？滿臉的皺紋，盛滿歲月的風(fēng)霜；吞吐的話語，如銜著的石子；枯癟的雙唇，失去了往昔的紅潤。
——你會發(fā)出輕輕的嘆息，還是，轉(zhuǎn)身離去？
18
愛情自私到了極點(diǎn)，也珍貴到了極點(diǎn)。誰見過明月般的珍珠，可以隨手贈人呢？
19
失去你，也意味著失去自己，可是，有的時候，我寧愿失去自己，也失去你，因?yàn)殛P(guān)乎——尊嚴(yán)。
20
我絕不會傷害你，假如你傷害了我，不過付與淚水，隨風(fēng)吹離了你的身邊。
21
你我的愛，好像水晶，輕輕一磕，就會碎掉，我在里面，瞥見了流淚的光影。
——只希望，這不過是一場夢。
22
熱情如火，又以汗水澆熄，這一個故事，完成在日曦時分。
23
你沒有見過我，最美麗的時刻。
在低眉沉思的時分，在憂悒懷想的瞬間，在探索生與死的秘密的黃昏，在淚水輕輕滑落轉(zhuǎn)身的夜晚。
24
我一直在這里，握著春天的誓言。
等天地飄雪，等秋楓零落。
等你來到我的身邊，輕輕地給我一個吻，交付你走失過的那顆心。
25
我能聽得懂夜鶯的歌唱，也能感受到一朵花兒凋零的憂傷。因而，我也能深入你曲曲折折，試圖藏起的心房。
26
我是我自己，不是你試圖比較的任何女子。盡管她們更妖艷，盡管她們更年輕，盡管她們更可愛。
我的惟一，是智慧的泉水，日復(fù)一日，濯洗身心的疲憊。為此，我如嬰兒般純潔，比嬰兒對母親的愛更忠貞。
27
于千萬人中遇見你，于千萬人中愛上你，于千萬人中和你相偕一生。我不得不相信，你是我今生，美好的宿命。
28
永遠(yuǎn)不會結(jié)束，這潮水般的愛意。
只要月亮環(huán)繞著地球，只要我的心環(huán)繞著你的心；只要天與地不可分離，只要你我的命運(yùn)，如此的交織。
花落
花落是我宣紙上越洇越濕的一點(diǎn)墨，有著不斷彌散固固執(zhí)執(zhí)的傷痕。
花落是我欲寫而中途離開的一首詩，風(fēng)微微吹起，轉(zhuǎn)身時，我已尋不到它的蹤跡。
花落是夏夜的大提琴，一降再降的音符，降得星子夠著地面了，降得我心垂入深井了。
花，是被突然的雨吹落的。蟬剛剛飛上樹梢，還未來得及說第一聲“知了”。
花落后，就不必再費(fèi)心等待。一陣流水，將它作天然的小舟，駛向自己的命運(yùn)，這命運(yùn)是好是孬，不好說。
偶爾有落了的花，被我躬身撿起。尚未散盡的花香，握在手里，像隔了千年的宋詞，有著平平仄仄的凄冷。
既然花總要落，為何要開。最熱鬧的時刻，便是分別的時刻。
既然花總要落，為何要開。“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也不再是初識的模樣。
花落了，是無情還是有情？一紙花箋，是有言還是無言？
落了的花，如何再集起，如同破碎的心，如何再拾起。
無題
就在這樣的月色里，在這樣的月色里，想你。
銀子一樣的月色，流水一樣的月色。
灌注我黑玄的眼睛，澆上粉紅的唇，剩下的，再去注滿柔情的心房。
墻畔的薔薇開得很雅，很淡。香的魂幽幽沁入月下的萬物。
風(fēng)聲泠泠，是你切切的話語嗎？是擁抱時怦動的心跳嗎？還是你杯中裊裊而行的茗煙？
很想摸摸你的臉，長長的眼睫，濕潤的鼻尖。
往事如一張紙，輕輕折起，不經(jīng)意便會抖落一地綠蔭，幾朵嬌美，還有紡織娘不息的清唱。而月西行，無聲而又堅定。
我跟著它一路走過，玉繩已經(jīng)偏轉(zhuǎn)，天河的沙，仿佛黯了許多。
就這樣吧，跟著它一路走過。直至彤紅的朝陽升起，滌盡我這一身的霜色。
夢境
是春之雨水，夏之星空，秋之湖泊，冬之雪景。
我以蝶的姿態(tài)，翩行于有你的夢境。
我不驚聲，恐你倏然而去。我不迅疾，恐你流水匆匆。
如蜜，如飴。
賜懸崖以飛鳥，其鳴喈喈；賜凋敝以繁花，馨香成陣；賜蒼白以綺麗，云霞遍天；賜無助以力量，剛勇猛健。
你是我的王，而我，是佛前祈求千年得償夙愿的女子。
你是我的月，而我，是涉越萬里仆仆風(fēng)塵的微星。
我臣服于你，仰視于你。
沒有夢的人生，是貧瘠的；沒有你的夢境，是永存缺憾的。
茶
從來佳茗似佳人。
以高山之泉水，以宜興之器具，以玉韻之纖指，泡這一壺碧螺春，看那春色如何在小小乾坤幻化萬千氣象，氤氳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風(fēng)華女子。
未品而香已杳杳，原來這佳茗早已滲透于心。
品時卻微微苦澀。原來經(jīng)過長久的期盼，這一朝歡會已覺出時光的無情，匆匆，太匆匆。
而后，又是綿長的甜蜜。既有一次心儀的相會，三秋、三歲乃至三生亦不為憾！
品茶，你須得坐于梅枝之下，有皎皎明月相照，兼流星二三，清風(fēng)徐來，心地乃一派透澈干凈。若是身陷紅塵，心被財?shù)?，那再姣好的女子，再美麗的茶葉，亦變成一汪糟粕，徒徒浪費(fèi)了那活活清泉水。
最高的境界，是茶醉。人世不知，夢哉悠哉，而此女子，已屬于一生矣。
夏暮
鐘聲悠悠，穿越巨大的時空，滌蕩遠(yuǎn)處的紅塵。
倦鳥已歸巢，長尾巴松鼠已上樹，而一只倉庚，用趾翻動青蒿的冊頁，以的低音緬懷時光的流逝。
溪水從寺內(nèi)流出，流成一支湲湲的曲子，沾濕了，跋山而入的鞋履。鞋子停下了，一顆浸淫人間太久的心，也停下來。聽見輕輕吁嘆一聲。
就坐在面前這塊大石上吧。雪亮的石頭，歲月磋磨的石頭，月光星光以嬰童之心朗照的石頭。
一枚葉子倏然滑落，拂上清俊的面頰。秋的第一個使者，落在白石的腳下。
空山岑寂。木魚篤篤的響起來。清渺，恍惚。依稀可見那青燈之畔打坐的女子。
星星，終于一點(diǎn)一點(diǎn)浮上來，遮蓋了這渾然一體的山與寺。
回憶
回憶是一匹獵豹，不經(jīng)意地，噬咬你的心。你無法逃脫。
那些個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盡管你已身在此岸；那些個細(xì)節(jié)一粒粒晶瑩，盡管你以為事過境遷。
如陳舊的薔薇，雨后還有氤氳的香跡。
如走失的歌謠，在你的夢中把你驚醒。
如鴿子的羽毛，輕輕地飄在云端，不知道會落向哪片湖水。
愛與恨。
銘心刻骨的愛，和刻意遺忘的恨。
而真的記得住嗎？真的忘得了嗎？
人之一生，就是在撰回憶這部書，這部永遠(yuǎn)完不成后一章無法測定的書。
什么時候，你歸入了塵土，這部書才安寂，安寂在白茫茫的雪中，在黃蒼蒼的大地里。
雨中
為何你來的時候，總是在雨中？
那晶晶亮亮的雨珠，是你睫下的淚嗎？
帶著一絲甜蜜，又有難言的苦澀。
你輕輕地、緩緩地走著，衣裙上的花濕了，你的心，也濕了。
這雨，是愛情的背景，抑或故事的結(jié)局？
那個喜愛你的男子，他如葡萄藤迅速占有了你的春季，蓊郁的夏，或者在秋天，給你自釀的一杯葡萄酒。
雨下，下個不停。
煙氣朦朧。艷麗的背景變淡，古老的城墻依舊那么挺拔。
你走著，看不出腳步是猶疑，還是堅定，是從容，抑或機(jī)械。
但你知道，牛毛針?biāo)频挠辏瑫r時砭著你的心。
案頭的那杯茶，該涼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