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劇《晝顏》看日本當代婚姻家庭

甘洪倩

從日劇《晝顏》看日本當代婚姻家庭

甘洪倩

事實上，自2005年以來，日本的離婚率開始呈逐漸下降的趨勢，或許正如該劇所表現的，迫于整體的社會壓力和傳統秩序，大多數家庭在經歷起伏離合之后，最終相互妥協，找到了平衡點。

《晝顏》 婚姻家庭

日劇《晝顏》，是2014年在日本富士電視臺播出的一部日劇，該劇講述了在做完家務的下午3點以后與其他男性偷情的兩個家庭主婦的故事。日語“晝顏”是牽牛花的意思，白天開放，夜晚凋零，以此對應白日里沉溺于婚外戀的兩位主婦。該劇自播出以來，作為非黃金時段上映的深夜劇，取得了15%的驕人收視率，同時，網絡點擊率2天內突破5萬次，創造了新紀錄，由于其大膽的內容和新銳的話題意識，至今仍然被不斷點擊下載并持續引發網友熱議。

主人公笹本紗和和瀧川利佳子都是依照日本傳統婚姻觀，找到職業和收入穩定的丈夫，并遵從“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家庭觀念認真作著家庭主婦。只是利佳子由于丈夫收入豐厚，一直在理智地不斷搞婚外情的“平日晝顏妻”，而紗和則是最普通的日本家庭主婦的代表，由于丈夫收入一般自己還在超市打工。本來是生活軌跡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某天下午，紗和在結束收銀工作后無意識地在打工的超市里偷了口紅，目睹了部分經過的利佳子以替紗和保密為交換條件，要紗和替她的出軌做不在場證明。紗和為了“清白”不得不答應了利佳子的要求。在此過程中，紗和邂逅了高中教師北野，之后在不斷接觸中與之漸漸墜入愛河。而利佳子也在丈夫公司的聚會中偶遇了畫師加藤工，從開始的尋歡偷情到陷入真愛不能自拔。最終，在雙方家庭和巨大的社會壓力下，紗和和利佳子不得不重回原來的生活軌道，而她們的整個心路歷程無疑向日本傳統的婚姻家庭投出了一枚炸彈，攪動了日本的婚姻傳統。

傳統的日本婚姻一直是基于家族利益的，尤其在武士階級的道德觀中，女性的個人的感情必須要服從于家族利益。戰后，日本傳統的大家族逐漸瓦解，新型家庭觀念逐漸確立。但是，即便如此，日本人仍然長時期把“門當戶對”作為婚姻的基礎，從家庭體制上也一直是“男主外，女主內”，男性在家庭中占絕對主導地位。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日本泡沫經濟的破滅和經濟不景氣的持續，日本的婚姻狀況不斷變化，晚婚化持續發展、未婚率不斷上升、獨身人群逐漸增加以及結婚件數逐年減少。從結婚形式上看，傳統的“相親結婚”“戀愛結婚”仍占主導，但也出現了很多諸如“國際婚姻”、“既成事實婚姻”，近年來，在一些大城市還興起了“合同夫妻”，此外，還有一些不滿傳統家庭束縛的未婚或離婚女性聯合組成的沒有父親的“母子家庭”。

當然，選擇“合同夫妻”和“母子家庭”的多是擁有較好經濟基礎的女性，對于大多數女性來說，仍然會按照傳統風俗結婚生子，但是，由于近年來經濟的持續不景氣，對于結婚，女性越來越多地開始考慮經濟因素，利佳子正是這種代表，正如她對紗和所說的，“作為結婚對象，要優先考慮經濟能力、家世和外表吧”。利佳子的丈夫工作地位高、收入豐厚，基本能滿足利佳子的一切物質需求，而另一位主人公紗和，雖然沒有利佳子的優厚的家庭物質條件，但是丈夫的工作和收入也比較穩定。

在傳統的日本婚姻中，一提到出軌，人們首先會想到男性，然而，隨著社會的發展和女性走向社會逐漸覺醒，女性越來越想掙脫家庭的束縛，尋找心靈契合的伴侶，婚外戀也成為主婦們的主題。近期由日本產經新聞社組織的一項調查表明，在329名參與調查的女性中，49%的女性承認曾有婚外戀經歷，而目前正在經歷婚外戀的人占5.9%。同一調查顯示，日本男性承認有過婚外戀的比例為51%。這一項調查不僅徹底顛覆了很多人心目中的傳統日本女性形象，也開始引發人們對于當下日本女性婚姻狀況的關注。在另一份相關調查資料中有這樣一段話：當一位已婚女性被問及是否對婚外戀感到愧疚時，她迷惑不解，她說自己從沒想過這一點，因為除了有外遇之外，她是為家庭盡心盡力的。這說明現代日本婚姻中，出軌已非男性的“專利”，尋找婚外慰藉的女性越來越多。《晝顏》中，以家境優厚的利佳子和家境平平的紗和為婚外戀婦女的代表，反映了日本社會中，從富人到平民，女性婚外戀的普遍現象。揭示了當下日本女性在婚姻中面臨的問題與困惑，引起很多人尤其是婚后中年女性的共鳴。

關于日本女性婚外戀，利佳子與紗和的對話道出了其中一個重要原因，“為了創造一個溫暖的家庭也需要戀愛呀，結婚就是用失去熱情來換取安慰，可是，你丈夫有努力創造溫暖家庭嗎？和以往一樣重視你嗎？……過了三年，就只會把妻子當作冰箱一樣對待，覺得只要打開門就隨時會有東西吃，明明壞了會很不方便卻從不去保養它，所以，如果我在外面談戀愛的話，對丈夫就會更寬容，能心情好地洗內褲，一家人也都會覺得幸福”。而另一位主人公紗和，則是最傳統的日本主婦形象，溫柔賢惠，她的丈夫整日里只顧自己，敷面膜、戴發網、最大的關懷都給了家里飼養的小倉鼠，而把妻子架空在長年的無性婚姻中。紗和的出軌與利佳子不同，她并不是為了平衡自己的心態，而只是想從別人那里尋找丈夫所不能給予的心靈溝通的愉悅和安慰。其次，社會環境的慫恿也激發了女性對于婚外戀的興趣，劇中頗具諷刺意味的就是利佳子的丈夫所在的雜志社極力以女性出軌為創作噱頭賺取讀者的關注，這也反映了婚外戀話題在日本小說雜志的盛行。另外，例如利佳子尋找偷情對象所使用的社交網站，在日本，廣播、雜志等諸多媒體對于色情的傳播毫不隱諱，報紙上色情廣告泛濫，街道上情人旅館林立，這些都為婚外戀提供了溫床。

至于劇情發展到后面，看似情場高手般的利佳子因為遇到能讀懂她的加藤便不顧一切地拋卻了兩個女兒和優越的生活，而柔弱的紗和也勇敢地與北野私奔，反映了日本女性在婚姻中開始擺脫傳統束縛，勇敢地追求自我。而劇中設定高顏值的齋藤工和和北村一輝分別扮演劇中的北野老師和加藤畫家，雖不真實，卻反映了日本女性對丈夫的諸多不滿和心中的理想丈夫形象，即外表高大帥氣，內心成熟、溫柔、真誠且有擔當。

然而，日本傳統的婚姻觀認為，一旦結婚就會生兒育女，因此就必須考慮培育孩子的長期計劃。因此，婚后的家庭維系問題成為結婚的前提和基礎。基于此，劇情的設定中，當利佳子和紗和的婚外戀真的發展到拋卻家庭走向離婚的地步，日本傳統的社會倫理和家庭律條最終將她們捆綁得無法掙扎，紗和被超市開除遭眾人白眼，北野老師也不得不辭職，同時還要考慮妻子的威脅和社會的接受，加藤畫家更是淪落為乞丐一般，劇情所設定的這種悲劇結局也正是符合了日本的傳統婚姻價值觀和社會秩序。與我國的情況不同，日本雖然在各個方面已經成為現代化國家，但是，其傳統的集團意識和思維模式仍然根深蒂固，個人的家庭和隱私一旦出現問題，會被認為是其所在整個集團的恥辱而受到排斥。

劇中兩位丈夫維系家庭的努力，也讓我們看到了日本傳統婚姻觀的影響，利佳子的丈夫對她的出軌采取包容的態度，既往不咎，紗和的丈夫則是無助的哭訴和挽留，而另一方的北野老師也不得不為了妻子肚里的孩子回歸原來的家庭。基于日本傳統的婚姻觀，作為男性，家庭的維系成為他們的重要責任，另一方面，在日本，離婚被認為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因此，對于在外工作的男性來說，會想盡辦法避免離婚。但是，我們也看到，畢竟兩位主婦的反抗和斗爭也帶來了一定的積極效果，兩位丈夫的性格在最后瞬間變化，利佳子一向高傲冷酷的丈夫在權衡各種利弊之后決定對利佳子既往不咎，“你是我養的，我可以出軌，而你不行”的高傲冷酷的言語再不可輕易說出口了。而紗和的丈夫得知妻子的出軌，馬上中斷了與女同事的曖昧，在紗和面前痛哭流涕，哭著念完大段的臺詞，雖然表現得可憐和懦弱，但畢竟多了對紗和的在意。

事實上，自2005年以來，日本的離婚率開始呈逐漸下降的趨勢，或許正如該劇所表現的，迫于整體的社會壓力和傳統秩序，大多數家庭在經歷起伏離合之后，最終相互妥協，找到了平衡點。劇終利佳子的得意的微笑表明了她的婚外戀不會就這樣結束，而紗和的出走，說明傳統家庭已無法束縛主婦。另一方面，北野老師的家庭也值得我們關注，很明顯，在北野老師家，已經不是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的模式了，他的妻子在事業上擁有更明顯的強勢。可見，日本的婚姻，在傳統的婚姻模式和結構的框架下，家庭內部的關系正在發生多種悄然的變化。

（作者單位：河北經貿大學外國語學院）

甘洪倩，女，河北石家莊人，碩士，河北經貿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教育與日語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