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哲學新思維

摘要：當代實踐方式的變革引發哲學思維的輾轉，經濟問題亦變為哲學對象。作為一個經濟學范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因其蘊含深刻的生產思維變革，亦已成為研究當代中國人歷史思維、哲學思維變換的重要線索。一個經濟學概念已成為一個歷史哲學范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從當前我國宏觀經濟發展大邏輯和微觀錯綜結構出發，深刻把握需求側與供給側之間的矛盾運動，在問切經濟的同時，也悉顯哲學新思維。邏輯批判思維、非線性思維、發生學思維、主客交互思維、高階共贏思維和大數據中介思維等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給予哲學思維的新開篇或新洞徹。

關鍵詞：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哲學；新思維

中圖分類號：B03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0751（2016）10-0108-06

“造成困難的永遠是思維。”①黑格爾這里的“思維”指的是一個民族的歷史思維和哲學思維。困擾黑格爾一生的難題，馬克思在進行政治經濟學批判的過程中給予了疏解。“一個工業民族，當它一般地達到它的歷史高峰的時候，也就達到它的生產高峰。”②馬克思提示我們，可以通過追溯一個民族的生產思維來辨析這個民族的歷史思維和哲學思維。作為一個經濟學范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因其蘊含深刻的生產思維變革，亦已成為研究當代中國人歷史思維、哲學思維變換的重要線索。一個經濟學概念亦已成為一個歷史哲學范疇。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哲學思維分析不僅可以揭示經濟活動的歷史性本質，也可以為一個民族的哲學思維創新提供新的示例。

一、經驗批判思維轉向邏輯批判思維

經驗批判是對經驗層次的知識的反思和再認識，經驗批判思維（experiential critical thinking）是對觀察與實驗事實的過程與結論的批判活動，而事實已經進入人的主客體關系之中，被主體的認知圖式所分解。恩格斯曾論述過經驗批判思維是現代科學的命脈，“微分學不顧常識的一切抗議，竟使直線和曲線在一定條件下相等”③。邏輯是合理運用思維的規則，邏輯批判思維（logical critical thinking）就是對思維規則進行批判，邏輯批判思維包括對知識的邏輯構成進行反思和對邏輯規則本身進行反思。

物理學上，麥克斯韋方程對洛倫茲變換協變的發現導致狹義相對論，從而發現了慣性和能量的等效，進而導致了廣義相對論。這使得物理學家不得不拋棄歐氏幾何的經驗，用高斯和黎曼幾何來代替歐氏幾何。然而，愛因斯坦清醒地意識到僅有經驗批判思維遠不能及，他說：“我們離開邏輯上明晰的基礎還很遠。”④他提示人們要放棄以“量子論”建立物理學體系的企圖，并提示人們依據廣義相對論可以發現洛倫茲不變性預測引力波的存在。愛因斯坦通過邏輯批判思維指出了現代物理學在理論上取得重大創設后仍然暗藏著深刻危機。

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就是從經驗批判轉向

收稿日期：2016-04-26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習近平總書記治國理政思想的方法論研究”（15BKS063）；湖南省教育廳重點課題“馬克思政治哲學的特質研究”（15A014）。

作者簡介：余乃忠，男，長沙理工大學社會治理創新研究中心、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哲學博士（長沙410114）。

邏輯批判的典范，他批判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在“開始時說商品的價值由勞動的價值來決定，在結尾時卻又說勞動的價值由商品的價值來決定了”，“真是在瞎兜圈子，始終得不出結論”。⑤“瞎兜圈子”被馬克思理解為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的邏輯前提，也是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前提批判。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第十二次會議上強調了對供給側的理解：“搞清楚方向和目的是什么，把握好手段，防止就事論事甚至本末倒置。”⑥習近平在批判“就事論事”的經驗主義的同時，更強調了對“本末倒置”的邏輯批判。也就是說，過去我們把消費不足的根源始終放在如何挖掘和提高消費能力這個邏輯點上，邏輯倒置在于需求決定供給。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邏輯鏈是供給決定消費，即供給的質量、水平和能力決定需求的生成、容量和水平，擴大需求的出路在于提升供給能力和質量。“從生產領域加強優質供給，減少無效供給，擴大有效供給”⑦，是對馬克思“生產決定消費”⑧理論的新闡釋，是對我國當前經濟問題從“需求不足”的經驗批判到西方經濟學“消費決定生產”的邏輯批判的根本性框架轉換，是經濟新常態下“生產—消費”結構性改革的“哥白尼革命”，也是當代中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理論與西方供給側結構理論的理論前提的根本性差異。

二、線性思維轉向非線性思維

線性思維（inear thinking）是一種直線的、直接的、平面的、歐氏空間的思維結構或模式；非線性思維（non-linear thinking）是一種曲線的、曲面的、彎曲的非歐氏思維結構或模式。非線性思維包括非還原、纏繞、旋轉、跳躍、網狀、分叉、迂回、模糊、隱喻、混沌、荒誕、虛擬的思維模式。線性思維是非線性思維的基礎和特殊形式。從認知過程看，線性思維并不僅僅是一種直觀思維、形式思維，很多理性思維和知性思維也是線性思維。同樣，很多直觀思維也屬于非線性思維。實際上，人最強大的思維并非理性思維，而是直觀思維。人之所以超越人工智能就在于人的直觀思維。禪宗的一個法門頓悟的神秘性就在于其中有直觀思維和非直觀思維的共振。

在科學史上，康德于1755年、拉普拉斯于1796年分別提出了關于太陽系起源的星云學說，國際學術界對此的評價是：康德的學說側重于哲理，而拉普拉斯則更多的是從數學和力學方面進行論證。事實上，他們呈現的是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康德表現的是一種線性思維，拉普拉斯表現的則是一種非線性思維。康德把太陽系的形成解釋為萬有引力使得大微粒吸引小微粒形成太陽，是一種由現在的感性直觀回溯到過去的“小—大”的還原思維、“顆粒—顆粒”的單線思維和粗放思維；拉普拉斯則認為，一團巨大的、旋轉的氣體云在冷卻過程中因角動量守恒，星云收縮成一個繞中心轉動的環，中心凝聚成太陽，其他環形成各個行星。拉普拉斯“大—小、熱—冷、氣—等離子和固體分叉”的非還原、倒轉性、多元分解性等非線性思維加上他深厚的科學素養，使其星云學說在19世紀相對于康德的星云假說而言更被人們廣泛接受。endprint

線性思維從思維邏輯上看是按照直線或平面的概念進行判斷、推理的思維運動，是直線地把握顯概念、顯知識和穩固的知識，形成了剛性的思維定式和思維框架，使思維陷入單一性和平面化。面對實踐過程中出現的新鮮信息時，平面的剛性思維框架就會顯得無所適從，活性思維成為僵死的思維粒子。非線性思維給新知識、潛概念、無知世界留下了空隙和余地，通過不斷否定固有思維形成各種新型不規則的曲面思維結構，能夠有效地適應、納入、處理和控制新信息，快速提升思維能力和實踐能力。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主題是“結構性”變革，戰略重點是“結構調整、動力轉換的復雜轉型”。而“結構調整”不是生產規模或生產要素“量”的直接增長或減少的線性延伸，而是生產要素的重新配置，特別是配置模式和生產要素的關聯都會發生結構性重置；“動力轉換”也不是原有動力的直接增強或減弱的線性拓展性思維，而是輸入新的動力和各動力之間建立新的“復雜性”聯結和合力模型。推動產業轉型升級的“非對稱技術”“顛覆性技術”等戰略性安排⑨也都體現了非線性思維。

隨著我國勞動力和農業生產資料價格的上漲，國內小麥、水稻、黃豆等主要農產品價格低于國際市場價格，為了農業安全和保持農民增收，我國農業多年來一直對農民采取收購補貼的最直接的點到點的線性思維，即國家高價收購和低價銷售。但是，這種政策不僅使我國財政不堪重負，也不能從根本上改變農民增收和糧食滯銷的問題。我國廣東省有的大型飼料廠近年來所使用的原料從我國的東北玉米全部改為價格更低的進口高粱，使得東北玉米產能大量過剩。如果從財政上繼續補貼，或者通過增加關稅阻止進口，將會進一步使我國農業失去國際競爭力和形成更大規模的產能過剩。解決這種困局的方法，就是必須要跳出這種平面僵硬的思維模式，反思我國“農業生產方式”“城鄉二元體制”“集體化、集成化和規模化發展道路”等線性思維框架外的“結構調整”和“動力轉換”等非線性復雜性問題。

三、存在論思維轉向發生學思維

存在論也被稱為本體論，起源于古希臘，是在近代被激活的龐大的思想體系，其學術旨趣在于追尋最本質、最古老、最深沉、最背后、最根源、不可經驗和永恒的“本體”，是理性的最高任務，是西方哲學史的主動脈之一。殊途同歸，其含義類似于中國哲學中的“道”。與存在論不同的是，伴隨近代科學革命而形成的發生學則關注的是事物的發展、演化和變異的過程。存在論思維（ontological thinking）模式與發生學思維（genetic thinking）模式區分的關鍵并不在于思維方向的向后和向前、本質思維和過程思維以及溯因思維和索果思維的區分，而在于必然性和隨機性、可預見性和不可預見性、理性和非理性、連續性和斷裂性、一維性和多維性、固有性和介入性、自發性和催化性、粒子型和波動型的區別。發生學思維最初主要運用在生物學和人類學等學科，后來才被廣泛應用在人文科學、社會科學、思維科學以及邊緣學科。

近年來媒體上不時會有關于老年人犯罪的報道，對老年人犯罪有兩種解釋路徑，一種是“壞人變老了”，一種是“老人變壞了”，都有發生過程，但“壞人變老了”是存在論思維，而“老人變壞了”是發生學思維。西方經濟學家發明的股市熔斷機制就是發生學的斷裂思維、偶然性思維和離子思維。熔斷機制引入中國的失敗，就是沒有充分理解股市發生學原理是多維因素的共同作用與催化。中國股市特有的漲跌停板實際上也是一種發生學間斷機制，屬于外界強制性地干預供給和需求的一種策略。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強調“提高供給結構適應性和靈活性”⑩。這種“適應性”和“靈活性”體現了一種供給與需求之間的發生學思維。在馬克思看來，生產和消費之間存在一種發生學辯證法，生產“生產出消費的對象，消費的方式，消費的動力。同樣，消費生產出生產者的素質，因為它在生產者身上引起追求一定目的的需要。”馬克思“生產—消費”關系的發生學原理運用到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上被重新解釋為“使供給體系更好適應需求結構變化”。這不是需求側決定供給測，而是需求對供給有反作用，是一個以供給為主導的但是彼此不斷作用、相互激勵發生和共時發展的歷史過程。

網約車的成功模式就是典型的發生學思維的結果。存在論思維認為，相當一部分出租車在路上空轉，市民出行對用車已經飽和，如果再投放出租車，將會進一步加劇產能的過剩和現有出租車司機的不滿，這種需求的飽和是無法改變的“存在”。而網約車并不認定這種“存在”的“本體性”，他們不是通過行政手段敦促市民增加出行或增加使用出租車的“需求側思維”來打破這種“存在”，而是通過發揮市場的自組織功能，反向地增加供給，但不是重復傳統的單一供給模式，而是通過提供非傳統的升級型的供給，增強供給結構對需求變化的適應性和靈活性，以此打破需求飽和的“存在”。其發生學原理在于，價格大幅下降、服務更加到位、社會資源被充分調動、物聯網呼叫定位便捷、后臺調度配置科學等多維度因素共同介入和作用，使新的需求“奇跡般”的發生。網約車的出現不僅是市民出行方式的重大變革，也是推動產業結構升級以提高供給體系的質量和效率為目標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新突破，更是思維方式的又一次“螺旋式上升”。

為了增強企業的內生驅動力，國家推動稅收重大改革“營改增”，這是以政府收入的“減法”換取企業效益的“加法”、市場活力的“乘法”的裂變發生學思維。政府通過政策創新、機制創新，以“減法”引發“加法”和“乘法”的發生，在對企業“放水養魚”的基礎上，增強地方財政的“造血”功能。這是一種連鎖性、遞進性、迸發性的“一舉多得、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發生學原理和過程，將持續地為中小微企業增添活力，為市場經濟增加動力。

四、主客二分思維轉向主客交互思維

在馬克思看來，人與世界的主客關系或主客二分思維（subject-object dichotomy thinking）是社會實踐的基本特性。人的主體性的內核在于人從自身的內在尺度出發把握世界。主體性是馬克思關于群眾的歷史創造者地位的哲學根據。主體性不僅說明了人在世界中的地位和人把握世界的方式，而且說明了主體與客體相互發展的方向，即客體性向主體性接近的原理。人在實踐活動和社會交往中也常為客體。主客交互思維（subject-object interactive thinking）體現了作為客體的人與作為主體的人身份并不固定，而是彼此交互，形成了一種新型的人際關系。主客交互關系不同于主體間性。endprint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主線是通過“調結構”來“提高全要素生產率”，而生產全要素指人力和物力及其中介各要素的總和。各要素的發揮程度由主體對客體的作用力決定，其中主體是全要素功能釋放的決定性力量。最深層次的“調結構”就是調整“主體—客體”“主體—主體”之間的關系定勢，打破主客關系和不同主體之間力量平衡的固定模式。也只有在主體結構上進行全面、深度調整，才能充分發揮潛在主體的潛在能力，實現“動力轉換”，全要素生產率才能不斷提高。

自助式服務模式的供給，改變了生活實踐方式，打破了傳統服務者與服務對象之間的主客關系定勢。火車、汽車自助購票系統的開通，不僅極大地緩解了旅客購票難、購票煩的問題，而且改變了售票者和旅客的主客關系，旅客從客體轉變為主體，使得旅客可以隨時、隨地、自由選擇購票、改簽和退票。網約車不僅方便了公眾的出行，也改變了傳統的出租車司機與乘客的主客關系，網約車司機或車主可以不再是一種固定的職業，乘客隨時可以成為網約車車主，這打破了傳統的、固定的主客關系，使主客體之間隨時可以交互轉換。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通過“優化要素配置”和“增強供給結構適應性和靈活性”，不僅實現了習近平提出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根本目的是提高社會生產力水平”，而且也改變了生產關系和社會結構，打破了被馬克思稱為帶來“職業的癡呆”和“奴隸般”的社會分工，使政治結構、社會建設和文化心理的改善又向前邁了一大步。網約車類型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整合了社會資源，激發了社會活力，形成了主客交互的共享機制和主客交互思維，把具有“掠奪”關系的雇傭勞動（出租車公司）轉化為充分體現主體性的自主勞動，形成了不同于傳統個體勞動和企業勞動的“自主性整體性”的新勞動關系共同體。這種勞動關系也可以被稱為“主客交互雙重共享”勞動合作社。自主型勞動合作社減少了政府的管理成本和公眾對政府暗箱操作出租車公司運營許可證及利益分成的質疑，提升了政府的公信力和公眾對公平正義等核心價值觀的認同感，促進了社會的和諧穩定。

從2015年起，我國東北經濟出乎意料地斷崖式下跌，傳統產能過剩嚴重，其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如果停留在固定的主客二分思維，僅通過政府主體指令性的去產能、私有化、保護價等措施并不能阻斷經濟的劇烈下滑。東北的經濟特點是大型國企多，而國企的活力卻在不斷下降。國企活力的下降從根本上看是主客二分身份固定和主體責任不明導致的。國企的可見主體包括國家、國企負責人、國企職工，養尊處優的身份增加了杠桿、成本，降低了生產效率。國企外的公眾較少體驗到國企帶來的獲得感，他們反倒覺得國企壟斷價格的不公正侵犯了其利益。從網約車得到的啟示是：只有打破主客二分的固定身份，建立身份交互機制，國家公民都可以相對自由地入職或離職國企，打破國企內外的人員分工，才能減少勞動力資源的低端供給、優化生產要素和引入外部經驗和活力，也才能通過主客交互體制完善公平、公正的社會共享機制。

五、低階共贏思維轉向高階共贏思維

“彼之所得必為我之所失、得失相加只能得零”“競爭者此長彼消，勝者之所得加敗者之所失等于零”，反映了一個競爭系統中的利益變化的零和思維圖式。零和思維是各利益主體始終圍繞恒定的利益進行重新分配，每一次再分配，各主體新的得失總和為零。共贏思維不同于零和思維之處在于它試圖通過外部利益的介入，增加共同體的利益總和，使得各利益主體在利益博弈過程中此長彼長。從利益的分配權來看，零和模式是沖突模式，共贏模式是合作共享模式；從利益的生成和流動過程來看，零和模式運行于一個封閉的系統之中，共贏模式必須處于一個開放的系統之中。

共贏也存在不同的階次模式與類型。一階共贏思維，合作共同體各主體的利益共贏是以共同體外的主體利益損害為代價的。比如，美國針對朝鮮核試驗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他們兩國的共贏是以美日韓聯盟以外的中國等國家的利益損害為前提的。這種共贏模式由于沒有良好的外部條件，因而沒有可持續性。二階共贏思維不分共同體內外主體，所有利益主體類型都處于共贏狀態，但各共同體共贏的份額比例和共贏速度與其對共同體的貢獻不對稱、不協調。這種共贏模式由于獲得感強的主體是以獲得感弱的主體的利益為代價的，所以，共贏活力會逐步消減，也將失去共贏的可持續性。三階共贏思維克服了一階和二階共贏模式的缺陷，協調各利益主體的共贏成果，使各主體的付出與獲得關系系數相一致。比如，“一帶一路”和亞投行發展模式，各沿線國家或成員國在獲得經濟、社會和文化方面自身利益的同時，不以其他國家的利益損害為代價，而且共同體內部采取付出與獲得相均衡的發展模式，是最能激發創造力和促進共同體穩定的類型。一階和二階共贏是另一類型的零和思維，屬于低級共贏思維（low order win-win thinking）；三階共贏思維是共贏思維的高級形態，即高階共贏思維（high order win-win thinking），是真正的共贏。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強調通過減少不合理的供給環節和能耗，加大重點領域關鍵環節市場化改革力度，調整各類扭曲的政策和制度安排，完善公平競爭、優勝劣汰的市場環境和機制，實現共享發展的公平性和共贏率的協調性，因此，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思維內核在于建立公正市場競爭機制的高階共贏模式，形成微觀活力向宏觀活力的轉變，實現“動力轉換”。

出租車產業升級一直是我國城市交通產業、智慧城市建設和城市公共事業改革以及社會穩定的重要方面，基于出租車司機收入偏低的實情，政府通過調高起步價和里程費，出租車司機、出租車公司和政府實現了理論上的共贏，但出租車司機收入提高卻是以打車者的利益損害為代價的。這是一階共贏或零和思維。實踐的結果是：出租車司機并未因此而提高收入。因為高出行價使得打車人變少了，最后演變為一種共輸思維和產業下滑。而網約車不僅增加了車主的收入，也減低了打車者的支出，實現了車主和乘客之間的共贏，這似乎損害了出租車司機和出租車公司的利益，但它是對“出租車公司處于市場中的特殊化地位”的扭曲政策的糾正，是建立以相對等同共贏率為主要特征的高階共贏機制的重要一步。目前，網絡車也經常出現車主和乘客不熟悉路況和解釋能力不足、溝通時間長以及車主身份不明存在安全隱患等問題，使各主體的共贏系數存在明顯差異，因此，目前網約車尚未完全進入高階共贏模式。未來，政府在居民出行的供給改革上應把網約車和傳統出租車納入統一管理體系中，平臺共建，利益共享，實現車主、乘客、管理公司和政府各主體的共贏，并在車主入職資格審核以及車主和乘客的解釋能力和理解能力上采取進一步的提升措施，實現低階共贏思維向高階共贏思維的躍遷。endprint

六、小數據中介思維轉向大數據中介思維

人類的文明進步史既是人類改造世界的能力的增長史，也是人類活動的中介變遷史。人類的實踐中介已經經歷了從行為到語言和符號再到數字（數據）化的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的中介模式也可以被廣義地看成數據，但這些數據的總量是小規模的，因此可以被稱為小數據中介。數字化革命和大數據時代的到來，使大數據中介成為人類實踐活動的基本特征。大數據中介思維（big data intermediary thinking）成為人類時代精神的精華，小數據中介思維（small data intermediary thinking）成為大數據中介思維的特例。

國家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戰略規劃中，大數據戰略是其重要一環，其要求“把大數據作為基礎性戰略資源，全面實施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結構性調整”不僅需要調整生產結構、經濟結構、供求結構和市場結構，還要調整我們的思維結構和理論結構，其中認識論結構和實踐論結構是理論結構調整的重點，這也是“結構調整的復雜性”的充分體現。大數據介入人類活動后改變了人類認識論和實踐論的形態。大數據中介使人類認識世界的可知性、可能性、穩定性、相關性、精準性等內容發生了根本性轉變，使主客體形態、實踐范圍、實踐手段、實踐方式、介質模式等內容具有新的形式。大數據中介思維是理論結構調整的前提，是經濟結構和市場結構調整的思維要素。

網約車之所以能以新的模式化解出租車供求矛盾，就是因為它提高了社會資源的充分調動和全要素生產率，所依靠的就是移動互聯、衛星定位、海量數據處理技術等大數據技術中介。火車、汽車的自主購票系統的全面啟用，大幅度提高了供給效率，也是基于網絡客戶端技術的運用和承載。有效緩解資本供給不足的眾籌平臺也是基于大數據的共享與共建。在支付方式的供給上，基于大數據的移動支付模式，以微信和支付寶為代表的“掃碼派”和以中國銀聯為代表的“閃付派”之間的激烈競爭，推動了以“進一步面向市場化要約的產業轉型升級”為重要內容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近年來我國電影產業快速發展，其原因包括投資的網絡眾籌、新媒體的發行模式、團購和在線選座的購票新模式。這些基于大數據思維的產、供、銷新模式從根本上改變了傳統的電影產業鏈。

大數據中介思維的運用將從五個方面改變供給側結構：一是基于大數據的優選策略，提升各類政策和制度安排的科學性和公正性，提高供給的有效性；二是通過互聯網+模式，減少無效和低端供給、擴大有效和中高端供給；三是發揮移動互聯的終端技術，最大限度地激發微觀主體的活力，釋放微供給的巨大能量；四是大數據的共享從根本上解決了供給側與需求側信息不對稱的矛盾，促進了需求與供給的協調；五是類似于經濟供給側結構變化，政治、文化、教育、社會建設、科學研究的供給側結構也將發生根本性變革。

大數據具有凸顯主體性、拓展公共性和升級虛擬性三大非傳統中介功能，但也存在自主性迸發亦是自主性喪失、數據誘惑亦是數據陷阱、數據辯證法亦是數據形而上學等悖論，因此，一部分人處于對大數據的迷惘和恐懼之中，成為大數據的奴隸，從部分大學生沉陷網購和校園貸可以得到驗證。只有掌握大數據的技術本質和中介新思維，才能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成為大數據的主人。

七、結語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當前我國面對經濟下行、社會結構劇烈調整的巨大壓力下的重大決策，突出了經濟結構性框架從需求到供給、填鴨式供給到有效供給、虛擬經濟到實體經濟、增加杠桿到去杠桿的根本性轉換和歷史演進，是新常態下對我國經濟動力生成機制從“外部+”到“內部×”的認識論轉向。

破解“擴大有效供給，滿足有效需求”等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難題的政策設計和實施，是哲學思維從獨斷思維向辯證思維、經驗思維向科學思維的歷史飛躍與時代折射，反映了當代中國歷史創造者脫離了“玄想家的、僧侶的最初形式”和“神話之類幻想”的思維遭遇，實現了“在他所創造的世界中直觀自身”的思維自覺。其意義有三點：一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思維是馬克思主義整體性在當代中國的新釋義；二是必將推動我國生態文明建設走出概念世界；三是具有馬克思主義哲學引領中國道路的方法論啟示。

注釋

①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第1卷，商務印書館，1959年，第290頁。②⑤⑧《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65、10、10頁。③《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61、169頁。④《愛因斯坦文集》第1卷，商務印書館，2010年，第257頁。⑥⑦⑩《研究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方案、長江經濟帶發展規劃、森林生態安全工作》，《人民日報》2016年1月27日。⑨《在踐行新發展理念上先行一步讓互聯網更好造福國家和人民》，《人民日報》2016年4月20日。《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69、82頁。《列寧全集》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211頁。《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9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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