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曉明山西傳媒學院公共體育部,山西 晉中 03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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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中國武術發展走向新探
——以義和團運動為研究中心
高曉明
山西傳媒學院公共體育部,山西晉中030619
摘要:文章運用文獻資料法、文化學研究方法、歷史學研究方法等研究方法,分析論述了近代中國經歷了“千年未有之變局”,并以義和團運動為轉折,中國文化、社會的開啟了近代轉型,而近代武術的發展走向也由此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關鍵詞:中國武術義和團運動轉折近代發展走向
近代,中國遭遇了“千年未有之變局”,西方列強憑借其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封閉已久的大門,從第一次鴉片戰爭到義和團運動的失敗,最終使中國逐步深陷半殖民地深淵。在義和團運動中,武術代表著中國傳統文化與民族精神,最后一次作為主要戰爭手段,向西方列強進行了英勇頑強的對抗。此后,近代中國開始呼喚新時代的到來,社會、文化開始全面轉型,而武術面對其軍事地位的喪失,也不得不重新審視其社會功能,再次選擇新的發展方向。
近代中國許多有識之士深思近代民族危機的根源,從一開始“放眼看世界”到洋務派“中體西用”思想經歷了一個漸進的過程,向西方的學習從器物層面發展到了制度層面。但這些努力并未使中國擺脫近代的悲慘命運。義和團失敗后簽訂了《辛丑條約》,此條約可謂“集不平等條約之大成”,[1]使帝國主義束縛中國的不平等條約制度體系臻于完備,其“條款之酷,賠償之巨,為亙古所未有”[2]。從此,列強由攫取條約特權進而對中國實施全面控制,在政治、經濟、軍事、思想等方面加強對華奴役,這是半殖民地最為突出的特征,使得清廷統治者在“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的心態下成為不折不扣的“洋朝廷”。由此,義和團運動和《辛丑條約》的簽訂,給予了當時國人的民族心理和情感以更為沉重的打擊,從而喚醒國人從根本上對中國的社會、文化進行轉型的決心。“當近代新式武器的真槍實彈戳穿了神靈的附體、刀槍不入的迷茫的幻覺后,這場運動便迅速敗下陣來,但它終于把清政府成了‘洋人朝廷’的真面目暴露在全國人民面前,這就增強了中國人民的民族意識,喚起了民族的覺醒。從此,農民丟掉了‘扶清’反帝的幻想,改‘扶清滅洋’為‘掃清滅洋’。……由此引發而起的全國接踵聯翩的抗暴風潮,成了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走上高漲的社會基礎。”[3]新的社會思潮也迅速在中國蔓延開來。從鴉片戰爭后近代中國社會的變遷來看,“洋務運動的特點是政治權力對技術的把握和利用,戊戌變法反映了政統和道統相互制約的困境。辛亥革命實現了中國政統的革命,也為中國現代法治文化打造了新的政治基礎。”[4]而義和團運動對于辛亥革命的作用,正如芮瑪麗在考察辛亥革命背景的一篇文章中所指出的:“歷史上沒有哪一年能像1900年對于中國那樣具有分水嶺般的決定性意義。”[5]“從廣義文化的視角來看,中國近代的民族危機根本上就是一種文化危機。”[6]而“文化危機深化到一定程度,必定引起深刻的文化轉型。所謂文化轉型,是指特定時代特定民族或群體所地賴以生存的主導性文化模式為另一種新的主導性文化模式所取代。”[7]由此,中國傳統文化模式開始向西方文化模式轉型。
中國武術在歷經千年發展過程中深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在中國傳統社會中占有重要的社會、文化地位。但隨著近代中國的文化轉型,武術面對軍事地位的喪失、西方體育文化的進入,不得不尋求自身文化身份的轉變。面對前所未有的民族危機,當時強國、強種的民族理念首先成為武術文化身份的轉變的主觀動因。西方體育同西方文化一并成為中國學習的對象,由此西方體育迅速傳人中國,主動求變的武術也逐漸借鑒西方體育模式尋求自身新的發展模式。在這樣境遇之下,武術在尋求新的發展過程中開始向現代體育轉變,而這種轉變的前提是文化身份的轉變和社會功能的遷移。武術文化身份的轉變和社會功能的遷移表現在:隨著學校在中國的出現,武術進入學校并與許多西方體育項目共同成為學校體育的組成,并一改原有的傳承方式而進入開放式的學校教育。1918年10月,在教育部召開的全國中學校長會議上通過決議:全國中學校一律添習武術。這標志著舊時基本上衍傳于鄉村市井的武術活動正式進入學校,成為學校體育課程中的一項內容[8]另外,西方體育的賽制、規則也開始應用到武術這項民族傳統體育之中。l923年,在上海舉辦的“中華全國武術運動會”;1924年舉行的舊中國第三屆全運會,首次將武術套路列為表演項目,并制定了按手、眼、身、法、步五項技法進行評分的簡單規則。由此可見,西方體育的發展模式被武術所借鑒,正是武術主動向“體育”這一文化身份的轉變,而原來保衛身家、軍事力量的文化屬性逐漸減退,而體育的文化屬性逐漸增加。
但我們也清楚的知道,武術文化身份的轉變不是一蹴而就的,也勢必經歷一個漸變的過程。“所謂文化,也就是人類創造一種生活方式,并且傳承這種生活方式。”[9]中國文化的轉型,是與西方文化的接軌,中國傳統農耕文化下的生活方式逐漸轉變成西方文化下的生活方式,表現在武術上則首先是武術的體育化和競技化,這為此后競技武術體系的確立奠定了文化的基礎,此外,武術的其他社會、文化功能也逐漸突顯出來。
中國文化的近代轉型,勢必對文化中的人和物產生相應的影響,因為“文化的變遷或轉型總是人的世界的最深刻的變革,因為它代表著人的根本生存方式的轉變。”[10]功能主義文化學派的馬林諾夫斯基對于文化的觀點很具有代表性,他的基本出發點是:“文化的功能在于滿足人的基本需要。”[11]武術軍事功能在義和團運動中完成了最后的展示,隨即也宣告了中國冷兵器時代的結束。猛烈的歷史洪流下,西方文化模式、思想理念、先進技術、生活方式等成為中國為迫切擺脫積貧積弱而學習的對象。此時,對于武術的社會需求也發生了轉變,武術的軍事功能已經成為歷史記憶,而其強身健體、休閑娛樂、教育教化等功能成為社會及人的主要需要,并逐漸在新的文化模式和生活方式中顯現出來。
在西方文化的影響下,近代一些武術人士開始重新審視武術的社會、文化功能,在向西方體育學習的同時也將科學和理性思想滲透到武術的發展之中。在不斷的改造和嘗試之后,武術發展成為一項中國民族傳統體育項目,并不斷發掘其新的社會功能以滿足社會的需求。任何一個民族都有其民族特色的身體文化,武術正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作為一種身體活動,武術的健身、娛樂、教育等功能雖很早就已體現出來,但隨著近代武術向現代體育的轉型,這些功能逐漸成為近代中國社會的主要需求。當國人被冠以“東亞病夫”之時,許多愛國的武術人士紛紛建立起武術組織,發揮武術強身健體的功能以達到“強種”的目的。從馬良的新武術到中央國術館,以及此后的“土洋體育之爭”,諸多武術個人或團體,都對武術的健身功能付諸實踐和討論,旨在讓武術能夠滿足新的社會需要。如:1929年中央國術館頒布的《中央國術館組織大綱》第一條就明確指出:“中央國術館以提倡中國武術,增進全民健康為宗旨”。1932年的《國民體育實施方案》中有一條關于武術概念的論述:“國術(即武術)原我國民族固有之身體活動方法,一方面可以供給自衛技能,一方面可作鍛煉體格之工具。”[12]此時,武術的健身功能首先引起人們的重視并得以強化,而人們在參與武術以強身健體的同時,其休閑娛樂的功能也隨之表現出來。古時“農忙時種田,農閑時造拳”的休閑娛樂功能得以延續和顯現,使其成為人們余暇時休閑娛樂的一種選擇。學校取代舊式學堂在中國的出現,武術也成為早期中國學校教育的重要組成,并從官方文件中加以規定。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典型代表和獨具特色的身體文化,武術的教育、教化功能得以確立,并在此后持續發揮著教育、教化的社會功能。
隨著義和團運動的失敗,武術的軍事功能已經散落在冷兵器時代的沙場上,但伴隨近代中國社會、文化的轉型,武術健身、娛樂、教育等社會功能將繼續支撐著武術在新的時代顯露出強大的生命張力。
時至明清時期,武術進入集大成時期,技術、理論均已達到發展的巔峰。但隨著中國的近代變遷,尤其義和團運動的失敗,使武術從巔峰墜落。武術也隨即開始了自身的近代轉型,主要表現在:在西方文化、西方體育文化的影響下逐漸與其融合,并逐步從傳統武術中發展出“同源而不并流”的競技武術體系。
競技武術體系的形成是一個漸進的過程。由于近代中國文化的變遷,使得西方文化成為中國人所學習的對象,包括西方體育在內。在此時代情境之下,首先軍國民體育在中國掀起熱潮,武術此時在強兵的目標下與西方的兵操相結合。隨著學習西方的不斷深入,體育的概念逐漸國人的思想內得到體認。1910年霍元甲在上海創立“精武體操學校”,之后改為“精武體育會”,正是這種變化的有利佐證。此后,“精武體育會”與1926年成立的“中央國術館”共同為競技武術體系的確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1928年“中央國術館”舉辦的“第一屆國術國考”中大體依照西方競技模式進行操作。此時,武術不僅與西方體育在中國的大地上共生,而且自身原有的體系也參照西方體育模式而進行了改造和轉變。
武術長期浸潤在傳統文化之中,并自在發展得得枝繁葉茂,但直至近代,隨著近代中國的文化、社會轉型,武術原有的生長環境不復存在,為適應新的時代開始尋求自新。因此,從傳統武術母體上剝離而來的競技武術,在西方科學理性思想的指導下進行改造與嘗試,學習西方競技體育走向科學化和系統化。西方體育的體系是完全在運動生理學、運動醫學、運動生物力學、心理學等科學理論的基礎之上的,因此,競技武術體系的建立,相配套的科學理論也成為其發展的科學依據和有力支撐。競技武術在嚴謹的自然科學的指導下和競技體育規則的限制下,更突出科學性、規范性、競爭性、審美性,但與傳統武術相比,其傳統文化的內涵和價值被極大地削弱。雖然競技武術也強調對參與者道德情操的培養,但在西方體育的影響下更強調在激烈的競爭中取得勝利。由此可見,競技武術體系與傳統武術相比,文化屬性已經完全發生了變化,逐步建立起了西方體育模式下的競技武術體系,成為武術近代轉型的重要結果。
競技武術在西方體育理念下,將傳統武術中處于外層技術層面加以提煉、改造,配以科學的訓練方法和競爭機制,在不斷的摸索、實踐中與現代競技體育接軌。競技武術套路和散打正是競技武術的產物,并在不斷的發展中尋求新歷史時期的功能和價值,與傳統武術共同形成了“同源而不并流”的武術新的發展格局。
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之下,許多傳統事物都有著獨具中國傳統特色的傳承方式。而武術從漫漫歷史長河中蜿蜒走來,正是依靠這種傳統的傳承方式延續著自身的血脈。
受封建宗法文化的影響,武術在傳統社會中的傳承是以一種相對封閉的模式進行的。從歷史來看,很多情況下武術傳承與人的血脈延續緊密交融在一起。“傳內不傳外”、“傳男不傳女”等武術傳承法則正是長久受封建宗法思想的影響而形成的。當然,當這種憑借血緣維系的傳承遭遇危機時,武術也不得不在血緣之外進行傳承。但即令如此,對外姓或外人的技術傳承也受到傳統社會道德評價體系的嚴格限制,在其傳承過程中筑起高高的道德門檻。“習藝德為先”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成為武術傳承過程中的一個必要條件。與此同時,武術技術的傳承對習武者的資質也有很高的要求。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以此來限制被傳承者的數量,進而提高傳授的質量。由于傳統武術深受傳統儒釋道文化的影響,無論技術還是理論內涵極其精深,對其的掌握和提高的過程十分追求“悟”的境界。由此可見,基于多層面的限制和要求,傳統武術的傳承模式長期處于一個相對封閉的狀態。
隨著近代中國文化的轉型,中國武術也開始借鑒西方體育的文化發展模式,并最終發展出競技武術體系。從武術近代的轉型來看,隨著新式學堂的出現,武術很快便進入學校,并與其他西方體育項目一道以開放式的教學進行傳授,這是傳承方式的重大轉變。武術傳承的過程中,對被傳授者的限制和要求大大降低,同時被傳授者的數量則大大增加。除卻學校中武術作為教學內容的傳承,由于武術社會功能的遷移,其他形式的武術傳承——無論是武術團體還是武術個人,也逐步從封閉走向開放。如精武體育會、中央國術館等專門的武術組織,為了“強種”、“強國”的目的,以一種開放式的模式進行武術推廣,希冀通過武術使更多的國人擁有強健的體魄。它們通過建立分會、編輯出版武術圖書等方式將武術傳授給更多的人。無論傳統武術,還是競技武術,其傳承方式的在近代的轉變,是武術在近代為滿足新時代的社會需要而尋求自新的具體表現,也是面對西方體育在中國的迅速發展,謀求更大生存空間的必然選擇。
中國傳統文化表現為以傳統、習俗、習慣、禮儀等為主要形態的自在的文化模式;而西方文化則表現為以科學、理性、知識等為主要形態的自覺的文化模式,中國傳統武術與西方體育之間的差異也在于此。在西方體育文化的影響之下,武術傳承方式的轉變,正如近代中國文化的轉型一樣,從經驗式的、人情式的、保守的傳承模式,轉變為了理性的、契約的、開放的傳承模式,這是武術近代發展的需要,也是武術近代發展的歷史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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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Development Trend of Modern Chinese Wushu——Taking Yihetuan Movement as Study Centre
Gao Xiaoming
(Public Sports Department of Shanxi 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Jinzhong Shanxi 030619, China)
Abstract:With the methods of literature, culture study and historical study, the paper analyzes Chinese Wushu development ways and changes in the social, political, and cultural changes occurring times.
Keywords:Chinese WushuYihuetuan movementchangesmodern timesdevelopment trend
中圖分類號:G8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1839(2016)01—0012—04
基金項目:山西省體育局課題,編號:14yb107。
作者簡介:高曉明(1979~),男,碩士,講師。研究方向:體育人文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