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麗吶
(天津科技大學應用文理學院,天津300457)
住房價格影響經濟增長的機制與路徑分析
朱麗吶
(天津科技大學應用文理學院,天津300457)
文章基于省級、地市級和企業微觀三個層面的數據系統分析了房價上漲對于經濟增長影響的機制和路徑。研究發現,房價上漲會通過成本機制對經濟增長產生負面影響,但是由于工資粘性和企業的策略性行為使得這種負面影響具有較大的滯后性。住房價格對經濟增長的影響路徑呈現倒U型的顯著特征,這種特征的出現使得當住房價格上漲到一定幅度時,新的刺激房市政策會被住房價格對增長的負面影響所抵消而難以發揮有效作用。
住房價格;經濟增長;人力成本
進入21世紀以來,房地產作為我國的支柱產業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與此同時,房地產價格也不斷高漲,直到2014年才開始呈現全面下降的趨勢,但是隨著新一輪房市刺激政策的開啟,房地產價格又開始迅速抬頭,但是與之前的刺激政策相比,這一輪的房價上漲并沒有帶來經濟增長的恢復,傳統的通過刺激房地產市場來促進經濟增長的戰略似乎失去了其預期的效果,因此我們有必要重新審視房地產與經濟增長的關系。傳統的觀點認為,刺激房市所引起的房價上漲能夠帶動相關產業的快速發展,進而拉動經濟增長,但是住房價格的提高也會增加生活成本,并推動工資上漲和企業利潤下降,進而抑制企業投資和經濟增長,所以住房價格上漲將通過以上兩種截然相反的機制來影響經濟增長,從而導致兩者非線性關系的出現,本文就將基于城市宏觀數據和企業微觀數據從經驗角度對這種非線性關系進行驗證,并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
由于城鎮化和住房價格上漲主要發生在城市層面,因此我們主要是通過城市層面的宏觀數據和企業層面的微觀數據來對住房價格和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進行驗證,此外,基于改革開放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來房價和經濟增長之間的變動關系,我們可以發現住房價格上漲與經濟增長之間的確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所以本節我們主要是驗證住房價格上漲對經濟增長影響的負面機制,即削減工業企業利潤的成本機制。
我們使用兩個指標來測度企業的成本:職工工資和企業的人力成本比重,其中,職工工資和其他城市層面的宏觀數據主要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的各地級市數據,各城市的房價則來自《中國區域經濟統計年鑒》,微觀數據則來自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
我們首先建立模型(1)并檢驗住房價格對平均工資的影響。

模型(1)中,Wage表示各城市職工平均工資,HP表示住房價格,j為住房價格的滯后階數,X為控制變量,μi為個體固定效應,其主要用來控制不可觀測的因素。其中,控制變量主要包括人均GDP,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和國有企業比重NAE,此外,由于工資粘性的存在,住房價格對于工資的影響可能存在滯后效應,此外,由于工資本身也可能會影響住房價格,工資越高的地區居民的消費能力也越高,因此住房價格也可能越高,所以住房價格這一變量本身有可能是內生的,基于以上兩個原因,我們分別引入住房價格的一到五階滯后變量,這樣既可以避免內生性問題,又可以檢驗住房價格對于工資的滯后性影響。我們將通過F檢驗和Hausman(HA)檢驗來識別模型的估計方法,經過經驗最終接受了固定效應的估計方法,其估計結果見表1。
從表1可以看出,首先,住房價格的一到三次滯后項對平均工資的影響都是不顯著的,直到第四和第五次滯后項對于平均工資的影響才是顯著的,這說明住房價格對于平均工資的影響的確具有較大的滯后效應,這與上文提及的工資粘性密切相關。此外,對于有居住需求的個體而言,如果其有房子,則并沒有購房的需求,因此住房價格并不會提高其生活成本,而對于沒有房子的個體,其主要是通過租房來解決其需求,而租房價格往往會通過合同加以固定,住房價格上漲傳遞到租房價格也存在一定的滯后性,隨著租房價格的提高,個體的生活成本也會提高,由此才會催生工資上漲的壓力,而工資上漲本身又需要經過一定時間的博弈才能完成,因此,住房價格上漲對于平均工資的提高具有相當的滯后性,表1的估計結果顯示這種滯后性長達四到五年,而且這種傳遞并非是完全的,大約只有不到10%的房價上漲壓力被傳遞到平均工資上面,這也造成了我國越來越大的房價收入比;其次,人均GDP和國有企業比重也都對工資上漲具有顯著影響,其中,國有企業比重越高,平均工資水平越低,但是由于國有企業職工的收入包含了較多隱形收入,這也造成了我國不同所有制和不同行業之間的收入差距;最后,居民消費物價指數對于平均工資的影響是不顯著的,這可能是由于我國的物價近年來比較平穩,而且CPI中并未包含住房價格,因此,其對工資的影響是不顯著的。
雖然住房價格的上漲會最終引起平均工資水平的上漲,但是工資只是企業成本部分元素,如果住房價格并未引起企業成本的大幅增加,那么其對企業利潤的影響也就不顯著,從而并不會對經濟在增長產生嚴重負面影響,所以我們就檢驗住房價格上漲對企業人力成本比重的影響建立模型(2):

模型(2)中,Cost為企業的人力成本比重,我們使用(應付工資總額+應付福利費總額)/企業產值來測度,同樣的,HP表示住房價格,j為住房價格的滯后階數,X為控制變量,γi為不可觀測的個體因素,控制變量中,主要包括:企業的年齡(AGE:調查年份-企業開業年份)、企業的規模(SCA:年末職工數)、企業資本結構(CST:貸款占總資本的比重)和企業的產權屬性(PRO:國有企業=0,非國有企業= 1)。我們同樣適用F檢驗和Hausman(HA)檢驗來識別模型的估計方法,結果顯示仍然使用固定效應模型對數據進行回歸,其回歸結果見表2。

表1 住房價格對平均工資影響的估計結果

表2 住房價格影響企業人力成本比重的估計結果
由于平均工資是企業人力成本的核心構成部分,因此住房價格只有先影響平均工資然后才會影響企業的人力成本,所以我們對于住房價格滯后項的滯后階數將從之后四階開始。從表2的估計結果可以看出,住房價格對于企業人力成本比重的影響從滯后七階才開始,這說明企業人力成本比重的調正更加滯后,這主要是因為企業本身會對工資的上漲進行策略性調整,比如裁減雇傭職工人數,重新雇用工資水平較低的勞動力等。直到社會上整體的工資水平均上升之后,企業的人力成本比重才會開始顯著提高,因此,相對于住房價格對于平均工資水平的影響,住房價格提高對于企業人力成本的影響更加具有滯后性。此外,企業年齡、規模和企業的所有權屬性對于企業人力成本也均具有顯著性的影響,其中,企業的年齡越長,則人力成本所占比重越高,這主要是因為這些企業的生產設備更新較慢,技術較為落后,因此對于勞動力的依賴更大,企業人力成本所占比重更高;企業的規模則直接決定了企業使用人力資本的數量,因此,規模越大,人力成本所占比重也越高;而對于國有企業來說,其通常存在嚴重的冗員問題,再加上應付福利費用較高,所以企業人力成本的比重也較高。企業資本結構對于人力成本比重的影響不顯著,這說明目前我國企業可能存在信貸資源利用不合理的問題,大量信貸資源被用于企業工資和福利費用的發放,而不是設備的改造升級方面。總之,住房價格上漲對于企業人力成本比重的影響也具有較大的滯后性。
綜上所述,住房結構雖然會顯著提高職工的工資水平和企業的人力成本比重,但是這種影響具有較大的滯后性,這與住房價格提高對于經濟增長的直接拉動作用不同,因此使得住房價格提高對于經濟增長的總體影響呈現出非線性變動的態勢,在住房價格提高尚未傳遞到職工工資水平和企業人力成本比重之前,其對于經濟增長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是隨著住房價格對工資水平和人力成本比重顯著性影響的出現,其對經濟增長的負面作用則開始呈現,經濟增長開始出現下滑的趨勢,所以,住房價格提高對經濟增長的影響路徑呈現倒U型的變動特征,下面我們就對此進行驗證。

表3 住房價格影響經濟增長的估計結果
由于影響經濟增長的因素包括物質資本存量、人力資本存量、勞動力等重要中間投入品,而這些變量無法在地市級層面獲得,但是地市級的影響可以匯總成為省級的影響,所以我們將使用省級層面的面板數據(所有的省級層面數據來源于各省的統計年鑒、中經網數據庫和《中國統計年鑒》)來驗證住房價格提高對于經濟增長的影響路徑。其中,物質資本存量的數據使用張軍(1999)的測算方法并將其擴展至2014年,人力資本的數據采用每萬人在校大學生的數量進行測度,勞動力采用各省的年末從業人數,此外,我們還將引入對外開放程度(進出口總值/GDP)和財政支出的增長率。其中,所有的數據均采用增長率指標,為了保持數據口徑的統一性和完整性,我們將去除西藏和海南省的數據,并將重慶市的數據并入四川省,最終建立如下模型:

模型(3)中,我們將引入住房價格上漲的一階滯后項以消除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同時引入其平方項以考察其與經濟增長的非線性關系,控制變量主要包括物質資本存量增長率(CAPG)、人力資本增長率(HUMG)、勞動力增長率(LABG)、進出口增長率(OPEG)和財政支出增長率(FISG),vi為不可觀測的個體因素,同樣使用F檢驗和Hausman(HA)檢驗來選擇適合的估計模型,結果顯示仍然適用于固定效應模型,其估計結果見表3。
從表3中我們可以看出,雖然在滯后6階上,房地產價格提高已經顯著影響了平均工資水平,但是由于其并未影響到企業的人力成本比重,因此并未對經濟增長產生負面影響,此時住房價格本身對經濟增長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是其二次項是不顯著的,這充分說明住房價格影響經濟增長主要是通過企業成本機制而非工資機制。如果企業能夠在工資上漲的情況下對資本勞動力結構做出充分調整,那么住房價格上漲對于經濟增長的負面影響可能不會發生。但遺憾的是,當住房價格滯后7階和8階時,也就是住房價格上漲顯著影響企業人力成本比重時,其對經濟增長的負面影響開始變得顯著,此時,住房價格的二次項為負,即其對經濟增長的倒U型影響開始出現,而且在不包含二次項的估計結果中。隨著住房價格滯后階數的增加,住房價格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也開始變小,這說明住房價格上漲對經濟的負面作用將會越來越凸顯,這可能也是我國經濟增長放緩的重要原因。
此外,控制變量中,物質資本存量、開放水平和財政支出水平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是顯著為正的,但是勞動力和人力資本的估計系數是不顯著的,這可能與這兩個變量的測度有關系。其中,物質資本存量的影響是最顯著的,這與我國經濟增長依靠資本積累的粗放型增長模式是相符的。最后,我們發現當住房價格上漲超過10倍時,其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就可能在未來某個時期發生逆轉,因此我們并不是排斥住房價格的上漲,而是要將其控制在合理的限度內,這也是中央政府屢次對房市進行調控的重要原因。一旦當房價上漲超過這一限度,那么新的刺激房市政策很可能會被以往房價上漲帶來的負面影響所抵消,從而難以發揮明顯的效果,這也表明我國經濟目前已經進入結構調整的關鍵時期,因此不能在單純依靠刺激房市來保證經濟的增長。
本文基于省級、地市級和企業微觀三個層面的數據系統分析了房價上漲對于經濟增長影響的機制和路徑。研究發現,房價上漲會通過成本機制對經濟增長產生負面影響,但是由于工資粘性和企業的策略性行為使得這種負面影響具有較大的滯后性。因此,總體來說,住房價格對經濟增長的影響路徑呈現倒U型的特征,這種特征的出現使得當住房價格上漲到一定幅度時,新的刺激房市的政策會被住房價格的負面影響所抵消而難以發揮有效作用,所以,在新的形勢下,要保證經濟的可持續增長,必須在政策層面做出如下調整:
第一,短期來看,適當調整刺激房市的政策,將房價的漲幅嚴格限制在一定幅度之內。
第二,中期來看,逐步調整產業政策的方向,將更多的資金從樓市轉移到工業發展上來。
第三,長期來看,通過一系列配套制度改革,切實建立起“小政府、大市場”的經濟發展環境,使得經濟增長能夠獲得持續動力。
[1]Gan J.The Real Effects of Asset Market Bubbles:Loan一And Firm一Level Evidence of a Lending Channel[J].Review of Financial Studies,2007,20(6).
[2]高波,陳健,鄒琳華.區域房價差異、勞動力流動與產業升級[J].經濟研究,2012,(1).
[3]王文春,榮昭.房價上漲對工業企業創新的抑制影響研究[J].經濟學(季刊),2014,13(2).
[4]蔡昉.人口轉變、人口紅利與劉易斯轉折點[J].經濟研究,2010,(4).
[5]陸銘,張航,梁文泉.偏向中西部的土地供應如何推升了東部的工資[J].中國社會科學,2015,(5).
[6]張軍,吳桂英,張吉鵬.中國省際物質資本存量估算:1952—2000[J].經濟研究,2004,(10).
(責任編輯/易永生)
F290
A
1002-6487(2016)20-0140-03
天津科技大學青年教師創新基金資助項目(2014CXy y12)
朱麗吶(1983—),女,天津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房地產金融、風險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