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儀式》中塔尤創傷的根源

許朋杰

【摘 要】《儀式》（Ceremony）是當代美國印第安作家萊斯利·馬門·希爾科的代表作。本文主要從小說主人公塔尤的經歷來探尋其創傷的來源，分析發現其根源主要有三個方面：塔尤成長環境的惡劣、至親的去世和戰爭的刺激，兒時惡劣的成長環境造成他找不到“家”的感覺；至親的去世加劇他的身份缺失感；戰爭的刺激加劇了他的心理創傷。

【關鍵詞】塔尤；儀式；創傷；來源；戰爭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11-0265-02

希爾科有著拉古納普韋布洛人、白人和墨西哥人的血統，他從小就聽祖母、蘇茜姨婆和其他家族成員講述家族的歷史和普韋布洛人的傳統及民間傳說，也許正是由于這個原因，他對印第安文化傳統的認同感最強。

希爾科的長篇小說《儀式》創作于1977年，這部作品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將希爾科一舉送入重要的印第安作家行列。小說通過主人公塔尤在印第安藥師引導下借助部落儀式治療戰爭創傷、解除身份困惑并重構族裔身份的故事，強調指出傳統文化對于身份探求的重要意義。

心理創傷一般指由天災人禍所引發的一種強烈的情感反應，特別是危及生命的事件可導致心理創傷的發生。創傷常見的外在反應包括生理層面：心跳加速、血壓上升、暈眩、胃痛與腹瀉、頭痛……[2]。塔尤在小說中的各種表現都是心理創傷的癥狀，“正確地理解和評價創傷心理對心理治療和心理康復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6]。”本文作者認為塔尤的創傷及其根源是一個普遍性的全人類共同面臨的問題，只有找到其根源，才能對癥下藥，這對治療心理創傷患者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一、成長環境惡劣

童年早期的心理創傷對兒童社會心理發展的不良影響深遠[3]。早年的遭遇是他心理創傷的種子。塔尤是母親和一個白人的私生子，一出生就被拋棄，由姨母將他撫養成人，但無論在姨母家里，還是在拉古納部落里，他都找不到“家”的感覺。

（一）母親的遺棄

塔尤遭受的就是與母親分離之苦，而且是拋棄的形式，這種情感虐待造成的傷害甚至大于家暴，就如現代社會的養子心理問題。“虐待、忽視和分離是引起兒童創傷反應或相關障礙的主要重大事件，都會嚴重影響兒童的身心發展，情感虐待的普遍性和對兒童社會心理發展的影響甚至超乎軀體虐待[3]”。“她親吻了他的額頭，呼吸中帶著威士忌的味道，然后輕輕地把他推到舅舅懷里，轉身離開。”（P65）母親在他四歲時就把他交給舅舅離開了，這無疑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作者認為母親的離開是塔尤創傷的最初來源。文中說塔尤永遠都忘不了母親離開時的場景，這更加證明這一事件對其心理造成的傷害嚴重。

母親的離開只是開始，之后造成的影響更是將塔尤一步步推向精神失常。洛基開始難以接受塔尤的出現“滾開”“你不是我弟弟”（P66）。姨母對他的態度更加惡劣，“他們不是兄弟”“這是勞拉的兒子，你們知道的。”（P65）從這些話中可以看得出塔尤是在被嫌棄中長大的。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塔尤非常敏感，心思細膩，尤其是對姨母。“他學會了聽她的話外音”（P67）他比家里任何人都了解姨母。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看人家眼色的感覺。“創傷源于現代性暴力，是現代文明暴力本質的征兆，具有入侵、后延和強制性重復三大本質特征[5]。”雖然從小在拉古納長大，從某種程度來說塔尤屬于印第安人，但因為有白人的血統，所以塔尤既無法融入印第安文化又得不到白人的認可，處在邊緣化的境地，同伴的嘲笑也是在所難免的。我們都知道孩子成長過程中如果沒有朋友的關心理解會是多么殘忍的童年，不幸的是這一切都發生在塔尤身上。

（二）姨母的排斥

洛基從小就得到了正常孩子該有的關懷照顧，而塔尤卻沒有。“是否與親密照養者建立安全性依戀，對其今后能否敢于探索外界、人際交往良好、妥善處理應激有特殊的意義[3]”。這也許就是洛基果斷選擇參戰而塔尤只是跟隨狀態的最根本原因。

起初，舅舅收留塔尤時姨母就不同意，塔尤聽到了爭吵的聲音和姨母生氣摔盤子的聲音，剛被母親拋棄就遭到姨母的嫌棄，這對塔尤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之后不得已留下塔尤，姨母又總是把塔尤與自己的兒子洛基區別對待，時時刻刻提醒著塔尤是家族的屈辱，這些都被敏感的塔尤覺察出來了。得不到親人朋友的認可最容易造成孩子的自卑心理，姨母和哥哥的排斥就是塔尤之后覺得所有過錯都是因為自己，極度自我否定，不自信的原因所在。

當舅舅、羅伯特和外祖母在場的時候，姨母就會表現得一視同仁。“她假裝對塔尤如洛基一樣，但他們兩個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P67）她總是假裝對塔尤很好，但事實是她總是讓洛基與塔尤保持距離，她盡量不讓兒子與塔尤接觸，更不允許與塔尤分享任何東西。

在塔尤的內心深處是極其希望得到家人同伴的認可的，所以當洛基第一次說他們是“brother”時，塔尤萬分激動，也欣然同意同洛基一起報名參戰。姨母是虔誠的基督徒，崇尚白人文化，一心想讓兒子洛基有所成就，一直以來都以洛基為傲。所以在洛基受她影響為了得到白人的認可而參戰的時候，她覺得這是件無比光榮的事情。然而她拒絕塔尤參與，最后因為塔尤說參戰就是為了保護洛基，姨母才勉強答應。很顯然，姨母希望所有不幸的事情都發生在塔尤而不是洛基身上，所以戰后在得知洛基犧牲了而塔尤回來時，她心里的怨氣更重。甚至后來外祖母想要請巫師來為塔尤醫治時，姨母都不同意，因為她覺得塔尤作為非純種印第安人是沒有資格參加任何儀式的。

二、至親的去世

心理創傷看似并未危及生命，實際上負性情感積累最終會導致情感、行為、軀體及認知慢性、部分或全面障礙性疾病，它可以在創傷數天、數月或數年后發生。塔尤的心理創傷就是從那個童年的種子慢慢延伸開來的。“心理創傷就是由和這些生活事件有關的天災人禍所引發的一種強烈的情感反應，特別是危及生命的事件可導致心理創傷的發生[6]。”身邊親人的去世對人的刺激是非常嚴重的，而塔尤卻經歷了三個至親的去世，這更加加重了他身份的缺失。這就好比失去父母的孩子，大多都會覺得自己一下子沒有了存在的必要性，很容易精神崩潰。

母親被埋葬時塔尤也在場，親眼看著自己最親的親人下葬是及其殘忍的，尤其塔尤當時他才四歲還是個孩子。文中是這樣描述的“他很熟悉這種心被掏空的感覺，他記得這種感覺是從埋葬母親那晚開始的”（P73）母親的去世讓他真正成了孤兒，他的世界也多了一片黑暗。

戰爭中洛基的死也讓塔尤受很大的刺激。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哥哥的認同，而且他參軍完全是因為洛基。現在洛基犧牲了，本就沒有身份歸屬感的他失去了參戰唯一的動力。他痛恨殺死洛基的那枚手榴彈，卻沒辦法憎恨日本人，歸根結底是因為他并沒有很明確的身份定位，內心深處他并不憎恨任何民族。但這次戰爭中白人的殘酷讓他開始排斥白人社會，心理創傷也在急劇加重。因為自己曾答應姨母會把洛基平平安安地帶回來，他也希望通過不斷努力得到姨母的認可，所以失信于她后回到家里的塔尤對家人滿是愧疚，他感覺所有人的悲傷都是對自己的責備。

舅舅的去世對塔尤傷害最深，因為他對塔尤來說意義重大，越在乎就越容易受傷。從小到大塔尤都生活在周圍人鄙夷的目光中，只有舅舅約西亞例外，他不僅讓塔尤感受到了親人的愛，也擔當塔尤的精神導師，開導他教育他，如果沒有舅舅的支撐，也許塔尤的世界早就陷入一片黑暗了。不幸的是約西亞在塔尤參戰期間去世，塔尤失去了與拉古納部落文化聯系最緊密的紐帶，失去了生活中唯一的光。另外，參戰前他答應過舅舅要幫他管理好牛群的，但不幸的是參戰期間牛群丟失了，而且舅舅也是因為尋找牛群而去世的，這讓塔尤陷入深深的愧疚自責之中，極大加深了心理創傷。

三、塔尤受戰爭的刺激

戰爭是塔尤創傷反應爆發的導火索，塔尤在戰爭中出現的幻覺，以及戰后的惡心等癥狀都是創傷的表現。“創傷……核心內涵是：它是人對自然災難和戰爭、種族太屠殺、性侵犯等暴行的心理反應，影響受創主體的幻覺、夢境、思想和行為，使受創主體無力建構正常的個體和集體文化身份[5]。”

因為塔尤不像洛基一樣對白人文化有著強烈的認同感，他當初參戰也純粹是因為洛基希望如此，并且他想要保護洛基，所以在戰爭中他沒有辦法把日本士兵當作敵人一樣痛恨。這就導致他受不了戰爭的殘忍而精神上受刺激，總是出現幻覺，把自己射殺的日本人看成舅舅。也可能是因為印第安人與日本人外貌上本身有很多相似之處，塔尤一直認為是自己殺了舅舅，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痛中無法自拔。然而，醫生并沒有找出塔尤真正的病因，“他們把它叫做戰爭疲勞，并且瘧疾引發幻覺是很常見的”，沒有找出真正的病因當然就沒有辦法治愈。

二戰中，塔尤和埃默等印第安青年奔赴戰場，與白人一起浴血奮戰，幻想以此換取白人社會的接納。塔尤也有一種被接納的幻覺。可惜戰爭一結束，白人的冷漠、歧視和敵意接踵而來。夢想破滅之后，伊莫依舊抱著戰時的榮光不放，直至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最后竟發展成仇恨白人，對白人、甚至于對自己的同胞暴力相向，伊莫就把自己的氣憤撒在了塔尤身上，這才導致了塔尤一氣之下差點情緒失控殺了伊莫。其實與伊莫相比，塔尤處于生理、心理和文化上的三重失根狀態，因而他的身份危機感更為嚴重。戰爭摧殘、身心俱損的塔尤整天精神恍惚，噩夢不斷，嘔吐不止有時還會覺得自己是隱形的。他總喜歡呆在黑暗的地方，害怕看到陽光，“他哭，因為他們死了，所有事物都在走向死亡。”（P16）白人醫生也束手無策，只好把他送回新墨西哥州的拉古納保留地。他整日與一幫二戰老兵廝混，借酒澆愁，不能自拔。

“文化創傷研究涉及創傷情感、創傷心理、文化想象、文化認同、文化生存、社會死亡、文化形式、再現、媒介、意識形態、美學、公共空間政治等理論命題[5]。”塔尤的創傷就屬于文化創傷里面的文化認同。塔尤所受的身心折磨歸根結底來自于身份認同感缺失，既不能融入白人社會，又無法適應印第安生活。塔尤等人只有把印第安傳統與主流文化結合起來，才能在當今社會得以生存和發展。總之，作者認為塔尤的創傷代表著一代人身份的缺失，并非個例，研究其根源成因有助于對癥下藥，找到正確的解決方法。宇宙中的萬事萬物都處在互相聯系相互制約的整體中，所有的民族和文化都具有互融性，希爾科通過小說試圖說明所有人應該關注心理健康，跨越國別、種族共同反對等級制。

參考文獻：

[1]Leslie Marmon Silko.Ceremony[M].USA： Viking Penguin Inc，1977.

[2]趙冬梅.弗洛伊德和榮格對心理創傷的理解[J].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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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陶家俊.創傷[J].外國文學，2011.

[6]趙冬梅.心理創傷的治療模型與理論[J].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