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河殺手

文/梁蕾

綠河殺手

文/梁蕾

在大多數兇殺案中，警方搜集的物證最多有200件，但在發生于美國西雅圖市的一宗兇殺案中，調查人員搜尋到的證物數量高達近萬件，簡直是史無前例。這個案件就是美國歷史上受害人數最多的一起系列兇殺案——綠河殺人案。

繁華的西雅圖市是美國著名的科技工業中心，也是世界的咖啡廳之都，綠河是西雅圖南郊的一條美麗清澈的河流，它靜靜地流淌，一如西雅圖人們的生活，祥和、寧靜。誰都不會想到，一起令人震驚的、美國歷史上最大的連環殺人案會在這里發生。就在30年以前，它成為一系列重大兇殺案的故事背景。綠河從此不再安寧，很長一段時間，整個西雅圖被烏云籠罩。近二十年時間里，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在綠河殺手的陰影下惶恐不安。

發現！發現！

1982年8月15日，41歲的筏夫羅伯特跳上他的橡皮艇，沿著綠河向西雅圖的郊外劃去。突然，他發現清澈的綠河河底里有一雙恐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羅伯特想，是誰扔在這里的人體模特嗎？當他靠近了仔細一瞧，只見水底的石頭中夾著一名黑人少女，雙目圓睜。更令他恐怖的是，離這具黑人尸體半米遠的石縫里也立著一個半裸的白人少女。驚恐萬分的他立即向國王郡警局報了案。

年輕警探戴維·萊卡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當時他是一名新進的巡邏警察，接到的報警電話便是發現了綠河上這兩名女孩的尸體。

趕到現場的警探們隨即又在離河邊不遠的草叢中發現了第三具女尸。經過鑒定，殺手對于三名受害者都實施了先勒殺后奸淫的方法。不久之后，又發現另外兩名女性被勒死后棄尸于綠河河岸，國王郡警察判斷，這是一名連環殺手所為，而失蹤年輕女性也從那時起開始不斷增加。

萊卡警探迅速開始了調查，他很快找到了所有五名受害女性的共同點，這些女孩出于各種原因，或離家出走，或被驅趕出家門流浪街頭，進而加入到賣淫的行列中。

在通向西雅圖機場的太平洋公路兩側，就是聲名狼藉的賣淫區。20世紀80年代，人們開始把這里稱為“綠河殺手的狩獵場”。警察從這里開始調查，但是妓女們隱蔽的生活方式以及不愿對遭受的暴力進行報警使她們成為完美的攻擊目標。很多女孩冒險過著這種生活，很多人也因此變成了綠河殺手的獵物。要調查清楚這些女孩什么時間從公路上失蹤非常困難。

所有五名受害者均被棄尸于綠河水中或周圍，但在1982年9月，綠河殺手改變了作案手法，他開始將尸體棄于城市垃圾堆里。在西雅圖機場飛機跑道下方一處廢棄場所找到了另一具尸體，雖然該地點離綠河有九公里遠，但警方確信最近這名死者也與綠河殺人案有關。幾個月后，西雅圖一處建筑工地里又發現了一具尸體的零碎骨頭。

法醫人類學家比爾·哈德蘭和他的小隊被賦予重任，在新的棄尸地點尋找證據。要在雜亂的環境下分辨出哪些是證據，這項工作的難度不言而喻。對于重案化驗室來說，是一次真正的考驗。他們搜集了近一萬件物品，儲存、保管、裝袋、編號、放置，并且要能夠跟進查找。他們并不知道，在最初的七具尸體上發現的證據對犯罪模式的判斷以及后來的破案發揮了關鍵性的作用。

然而如此耗費警力地在垃圾堆上查找也阻礙了調查的進行，每天有更多的女孩失蹤，國王郡警局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在1983年5月，在30多公里外的楓葉谷，發現了第八具尸體。這名死者不是妓女，而是西雅圖南部一間酒吧的員工。她的死并不符合綠河殺手的作案模式，她的尸體上放著兩條鮭魚，頭上放著一個牛皮紙包，手里拿著一瓶葡萄酒，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有一根小香腸。以前的死者沒有一個是以這樣奇異的方式被殺的。警察相信這名死者仍是綠河殺手所殺，因為在死者體內，發現了同前七名受害者同樣的證據。但綠河殺手究竟是誰，警方仍然沒有任何頭緒。

到1983年底，又發現了七名被害女性，加上之前的八位，死者人數上升到15名。

方向！方向？

目前的調查人員找不到任何線索，但還是要繼續找下去，因為一個不起眼的線索可能就是破案的關鍵。當時的警力遠遠做不到這點，于是到1984年，專案組擴充至40名探員。警探們將一個社區活動小房間進行了改造，并稱之為牛棚，在房間四周擺滿了桌子，兩排椅子放在中間，房里熙熙攘攘，充斥著大伙打電話時的嗡嗡聲。忽而一位警官站了起來說，我們剛發現了具尸體，然后就有幾個人開車去現場了。更多的時間是警探不停地接電話和記錄，舉報嫌疑人的線索太多，有成百上千的人向警方提供線索，導致電話頻頻占線。不斷有新的警探補充進來，馬特·亨尼是其中之一。新來的警探都表了態，要在六個月里破這個案。然而在接下來的六個月里，幾乎每個星期就可發現兩名受害者。新的專案組被搞得暈頭轉向。已有26位女性死去——26件懸而未決的謀殺案。

搜尋與救援小組的工作人員不間斷地工作，風雨無阻，他們希望找到與綠河兇殺案有關的女性衣物、珠寶或其他身份證明。法醫小組從犯罪現場找到了成千上萬種物品，可是卻沒找到有用的線索。警探們仔細檢查了每一堆灰土，每一條樹枝，但從未找到珠寶。這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情，這么多的受害女性，不可能沒有一個人佩戴珠寶，一定是殺手拿走了，那么，只要找到珠寶，就能找到殺手，這似乎也是一個方向。

與此同時，有的女警官打扮成妓女，就在這一地帶活動，她們希望能引誘殺手進入圈套。每天24小時，公路上的巡邏車不停地穿梭，女警扮演著不同的角色，便衣警察跟蹤著那些召妓的人……卻仍未能阻擋殺戮的繼續。探員們甚至懷疑這名殺手就是警察，或者裝扮成警察模樣。

綠河殺手已經殺害了26名女性，但國王郡警察的調查進展徐緩，專案組嘗夠了無路可走的滋味，他們求助于心理專家。根據專家的分析確定了一批嫌疑人，其中一名叫莫文·福斯特，他是該區的一名出租車司機，很了解許多受害者的私人生活，他的職業也使他更容易接近這群女孩。

莫文·福斯特成為警方的首要嫌疑人。警方與他進行了談話，搜查了他的房子和車。在他的車里，的確有一些女性的不雅照片，但這并不能成為指控或者逮捕他的證據。近一個月來便衣警察24小時不間斷地監控莫文·福斯特，但仍然一無所獲。莫文·福斯特堅稱自己是清白的，警方集中精神，下定決心，要對他進行全面調查，但卻一直無法將他與兇殺案聯系起來，這無果的調查已經開始招致上級和公眾對調查方向的質疑，這一尷尬的局面也阻礙了后來的調查。

一切似乎進入了死胡同，國王郡的警察花了寶貴的時間和金錢，而殺手卻依然逍遙法外。

否決？否決！

四年過去了，在國王郡警察認識到離殺手有多么近之前，更多的年輕女子繼續喪命。到1987年，國王郡警察所發現的尸體數目達到了驚人數字——36人。很快，新的調查方向出現了，警方有了新的焦點，許多目擊者的證詞都指向同一事物——兇手駕駛的是一輛載貨車。

法庭受審的蓋瑞·里哲韋

與載貨車有關的一條重要線索是瑪麗·莫巴。瑪麗·莫巴是一名失蹤的菲律賓年輕妓女，最后見到她的是她的男友，一名叫做巴比·伍德茲的皮條客。他當時看著瑪麗進了一輛載貨車，以往他從來沒有跟蹤過她跟別人的約會，但這次不知什么原因，他跟蹤了他們。他們從太平洋公路由南向北開去，然后這輛載貨車消失在軍事路中，瑪麗就這樣失去了蹤跡。

巴比·伍德茲向警察報告了有關他女朋友被載貨車接走后失蹤的事，但當時綠河殺手專案組收到的線索有幾千條，這條線索的重要性被忽略了。

調查出現新的方向，目擊者證詞指向了一位新的嫌疑人，一位駕駛載貨車的男子，調查人員收集了當時被買入的所有載貨車名冊。為了尋找線索，馬特·亨尼探員翻遍了舊的警察報告，查閱所有與載貨車有關的調查記錄。當他讀到一個案件時，在那里停住了。四年前的一項報告詳細記錄了一名妓女可能被男人用載貨車拐走的事情。目擊者巴比·伍德茲曾在軍事路附近的一處住宅找到了那輛載貨車。載貨車的主人名叫蓋瑞·里哲韋，那時沒有合理依據去懷疑這房子、這輛貨車、這男人與案件有直接關系。1984年，警方曾訊問過蓋瑞·里哲韋，但隨著他通過了測謊儀測試，其犯罪可能性也被排除了。人們了解巴比·伍德茲的聲名，于是就停止了調查。關于瑪麗·莫巴的報告被歸檔，也漸漸被遺忘了，直到亨尼再次查閱。

蓋瑞·里哲韋是金沃斯卡車公司的夜班油漆工，離異。通過與里哲韋前妻瑪莎的談話，亨尼開始覺得他有重大嫌疑。瑪莎透露里哲韋喜歡在戶外進行性愛，并且有一次從后面勒著她的脖子。她帶亨尼到里哲韋喜歡性愛的地方，許多都非常接近不同死者遇害的地點。

亨尼調查了里哲韋的出勤表，以了解36位受害者被殺時他的去向，可是蓋瑞的出勤表大部分能給他不在場的證明。后來亨尼抓住機會，得到了一張搜查證，可以搜查里哲韋的房子與工作的地方，希望能找到從被殺女孩們身上拿走的珠寶。但警察們過高的期望破滅了，沒找到有價值的線索，而且里哲韋再次通過了測謊儀的測試。鑒于上次對無辜的莫文·福斯特的錯誤調查所招致的結果，亨尼的上司很緊張，指示盡快釋放里哲韋。

亨尼所剩時間無幾，他想方設法取得了里哲韋的頭發和唾液樣本。可是，由于受當時檢測手段的限制，警方找不到有力的證據，最后還是把里哲韋釋放了。

匹配？匹配！

經過八年的搜查，警察手中仍有36起懸而未決的兇殺案以及不確定的嫌疑人，發現的尸體越來越少，許多人認為兇手已經停止作案，被關進監獄或者死了。隨著時間推移，綠河殺手專案組幾乎解散，30多名被害女性的證據被歸了檔，封存于警局檔案庫的盒子里，直到十年之后它們才重見天日。

在這個檔案庫里，保存著受害人的頭發、指甲和身上的衣服。冷藏柜里保存著1983年的被害者身上留下的鮭魚和香腸、DNA提取物。很多有失蹤女性的家庭聯系到警方，并從失蹤者的兄弟姐妹或父母雙親身上得到DNA樣本，以確定某些受害者的身份。1999年，DNA技術有了很大的突破，可以通過DNA技術重新測試舊的證據，那些沒被辨認出的死者終于有機會身份大白。但DNA技術的進步不僅意味著能辨認出受害者，同時也有機會辨認出兇手。綠河殺手曾經犯下了嚴重的錯誤，這給了警察急切需要的科學證據。法醫小組在最初的三名受害者體內曾經提取了兇手的精液，也就是說，當時保留的物證中保存了兇手的DNA。

警方科學家吉恩·約翰斯頓接到了任務，她需要提取出兇手的DNA，證據已經又舊又零碎，但在竹棒上仍然殘留著生命物質，吉恩只需要兇手的一個精子就夠了！

部分受害者

樣本那么小，希望很渺茫。吉恩與她的助手將其放在一只細小的塑膠管里，并滴上液體化學物質，最后提取出細胞物質，然后進行涂片在顯微鏡下觀察。要辨認出兇手，這些基因材料夠嗎？

吉恩看向玻璃片，上面的精子并不多，但里面確實有一些，這就代表著希望，即使這個證物已經有幾十年，她也能夠得到DNA排列圖像。

接下來，吉恩和她的助手要將從被害者身上搜集的兩個樣本DNA圖像與警方頭號嫌疑犯蓋瑞·里哲韋唾液試抹物進行匹配，她們緊張地注視著檢測結果。

忽然，助手興奮地在房間里亂蹦亂跳，吉恩也高興起來，匹配成功了！

當時正在另一間警局工作的馬特·亨尼接到電話，得知了這一消息。DNA檢測發揮作用了，是蓋瑞·里哲韋，他多年前的懷疑終于得到了證實。

2001年11月30日，國王郡的警察對蓋瑞·里哲韋實施了逮捕。檢察官以“綠河連環殺人案”中的七宗控告他一級謀殺，如果罪名成立，他將面臨死刑。但在訊問中，里哲韋拒不認罪，他的辯護律師聲稱，在與他有過性愛的妓女身上找到他的DNA并不能證明就是他殺害了她們，只能證明在妓女被害那段時間她與里哲韋有過性關系，這雖然可疑但也不能肯定他就是真正的兇手。

連DNA證據都是不夠的，警方需要進一步的證明。要直接將里哲韋與兇手聯系起來，他們求助于擁有世界級知名度的斯基·珀林尼克和他的鑒證專家小組，他們再一次檢查了從受害者身上搜集到的衣物以及勒死她們的繃帶。突然，他們發現在各種灰塵中有一些細微的油漆顆粒，那是噴漆的球狀顆粒。為何這些女性的衣服上的灰塵中都有這些噴漆球狀顆粒呢？專家們進一步研究，確定了油漆的化學成分，那是杜邦公司推出的一種油漆。斯基追蹤了油漆顆粒的制造商杜邦公司，他們列出了供應商的名單，其中最大的客戶是金沃斯卡車公司，蓋瑞·里哲韋在那里從事了30年的卡車噴漆工作。

里哲韋就是本案兇手變得不容置疑，他的辯護律師開始轉變策略了。

死刑！死刑？

根據美國的法律，嫌疑人可以通過認罪并交代警方未發現的受害者來與檢察官交換，令檢察官放棄執行死刑的要求。在僵持了兩年后，里哲韋以交代更多的受害者為條件，交換免除死刑。

本案控方的檢察官諾姆·馬倫曾表示，鑒于案情嚴重，不會同意與里哲韋達成“認罪求情協議”。然而，曠日持久的官司使控辯雙方的花銷已經增至數百萬美元，受害者家屬為了法庭的蓋棺定論苦苦等待了20年，許多失蹤人口家庭也迫切希望知道親人的消息。

因此，控方決定給里哲韋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只要與檢察官合作，在法庭上認罪，并配合警方調查，雖然還會被判終身監禁，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里哲韋很痛快地接受了協議。

在接下來六個月里，隨著對里哲韋的審訊，他交代和指認的死者數量高達48名。2003年11月5日，里哲韋接受了對謀殺48名婦女的審判，他被判處48個終身監禁，終身不得假釋。

不過，即使在當地可免死刑，并不意味著他從此就可以高枕無憂。里哲韋案中有兩具尸體是在俄勒岡州發現的，根據美國有關法律，“控辯交易”只能減輕里哲韋在本地所犯案件的處罰，其他司法管轄區的公訴人還是可以重新提出死刑訴訟。同時警方還認為，這48人只是里哲韋罪行的一部分，新的尸體還在尋找之中，他們將繼續進行有關調查。因此，里哲韋還不能高興得太早，他的死活還是一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