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喻
超前的產品和商業模式方便了借款人借款,降低了融資成本,使P2P網貸能真正走向普惠,但這卻讓一些人有機可乘,鉆了市場的空子,加大了借貸風險。
借錢太容易
相對傳統金融機構,乃至正在互聯網金融領域開疆拓土的所有同行、對手,借貸寶最大的突破是允許人們自由借貸——借款自定義、出借自負責——這實際上是對所有用戶進行了一次金融民主化的“技術賦權”,不僅加快了資金在市場中的流動的速度,也使得一些不成熟用戶在內外部市場的水壓中被殘酷淘汰。
據了解,借貸寶上很多資深玩家,利用廣闊的人脈和良好的信用背景,能夠輕松借到幾十萬元。比如,北京一位經營度假酒店的小企業主,一天就在借貸寶完成了30萬元的單筆借款,絕大多數理財端用戶則成為他們的涓涓源頭水。不同層次的人,借助熟人社交網絡,在極為便捷的“借款”“出借”“賺利差”操作下,迅速實現資金流通。
尤其是“賺利差”功能,讓原本只能通過一度人脈完成的借款,可以通過熟人擔保延伸到更廣的范圍。需求的匹配更加充分,場景也更加高頻,同時也進一步加快了市場內資金的流通速度。
這相對于傳統的民間借貸、銀行機構借貸,借錢變得容易多了。
借貸寶瞄準的目標應當是廣泛存在的線下民間借貸行為。央行數據顯示,今年1~5月的社會融資規模增量累計為8.10萬億元,這個市場確實足夠大。目前被借貸寶蠶食掉的只是這塊大蛋糕中極小的一塊,而內外部市場的壓力差已經顯現。
據觀察,借貸寶借款標的年化利率平均在10%~16%,這也是最容易達成交易的利率區間。相較于其他網貸平臺,這是很高的利率。但是由于借貸寶平臺實現了人與人之間點對點的直接交易,利息能夠從借款人一對一地支付給出借人,中間不存在平臺截留,借款人的融資成本較其他平臺實際是更低的。
花旗銀行今年8月的一份報告顯示,當前中國企業民間借貸利率為18%~20%。而實際上,廣泛存在于統計口徑之外的“非正規金融”渠道的利息可能更高。《人民日報》近期報道指出,當前民間拆借利息較高,“(月息)最低2分利,3分很普遍”。
這樣一來,借貸寶平臺與外部的“非正規金融”市場就自然形成了一道落差很大的峽口,少數“精明人”充當起二者之間的“資本掮客”“二道販子”,在平臺借錢之后以更高的利率向外部市場放款。整個過程無疑拉長了資金鏈條并加大了個人進行風險控制的難度。媒體報道中的好幾個案例就涉及到在這種商機中翻船的“二道販子”。
另一方面,借貸寶上的借款標的通常遠高于銀行理財、貨幣基金等大眾投資產品利率,在這樣的機會面前,人們很難經得住誘惑。雙重利率水壓驅動著小白用戶手中的錢快速流向“大戶”及外部的資金需求方。這本是社會閑散資金配置的正常過程,但如果用戶風險意識太弱、無視平臺“不熟不借”的規則,手中的錢就有可能在高利率的引誘下“肉包子打狗”。把錢借給未經評估的陌生人,實質上和在大街上撒錢相差無幾,不過比后者多了一份電子憑證而已。從屢屢見諸報端的新聞看,大多數所謂的“被坑”事件都是如此形成,其中多少有人性貪婪、盲目的因素。
撇開用戶風險教育這種不可能一步到位的環節,借貸寶或許還應該從產品設計上考慮,怎樣平衡資金需求的匹配效率與資金流速過快帶來的局部風險。譬如,以幫朋友借錢為初衷的“賺利差”功能就可以適當調整。
當然,要想讓資金流通長期平穩、可控,本質上還需要繼續吸納用戶,尤其是吸納優質的“資產端”用戶來借貸,唯有這樣,才能拉低社會融資的整體成本,平衡內外部市場的水壓。雖然暫無權威數據支撐,但網貸金融的活躍對于傳統民間借貸利率的下拉作用已經不容忽視。《遼寧日報》的一篇報道指出,網貸機構的活躍對沈陽當地的傳統小貸業務形成沖擊,并迫使民間借貸利率從月息1.8分降到了1.3分。
與失信者的戰爭
8月24日,銀監會等四部委聯合出臺了《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其中第三條第二款明確:借貸雙方將遵循“責任自負、風險自擔”的原則;而中介機構則承擔客觀、真實、全面、及時進行信息披露的責任,但不承擔借貸違約風險。
新規給網貸機構十多條緊箍咒,市場一片肅殺,仿佛到了存亡之秋,但這對原本就“特立獨行”的借貸寶而言,反而正中下懷。借貸寶一開始就主張用戶“自風控”“自負責”,不為借款人提供任何增信和擔保,仿佛具有政策預見性。
借貸寶CEO王璐在1周年致用戶的公開信中稱,未來的借貸寶“是一個透明、合規、陽光的交易和征信平臺,可以規范傳統線下的借貸交易行為,也可以規范個人和企業的信用行為,從而可以在更廣闊的時間和空間維度上,推動建立全社會的誠信秩序和信用體系。”
但民間借貸本就藏污納垢,借貸寶妄圖以一己之力通過互聯網將其標準化、規范化、陽光化,這個過程勢必吃力又沾惹一身渾水。政策上一句“風險自擔”并不能解決平臺的逾期問題,與各種失信者的斗爭可能是網貸平臺最艱巨的任務,因為其中有些人可能來自社會的最陰暗處。
放棄尊嚴和未來的“裸條”借貸者、資金鏈斷裂的職業放貸人、借一筆錢就跑路的騙子……民間借貸中千奇百怪的糾紛已經映射到借貸寶上。
一位律師曾向筆者分享其接觸過的一則借貸寶債務糾紛案例:某證券公司年薪百萬元的保代,陷入賭博深淵,欠下巨債,其在借貸寶上前后向朋友借入幾百萬元以償還賭債,并且還利用親友的賬號,籌集大額資金,最后有200多萬元無法償還,最終被警方以詐騙罪名逮捕。
可并不是所有逾期者都能夠得到這樣的強制力懲處,更多的案例則是處于人情、法理、利益的多重糾葛、拉鋸之中。
如今,借貸寶征收的“逾期管理費”(催收費)就成了一些違約者糾纏的焦點,乃至有人聲稱:是逾期管理費太高,“擋住”了他們的還款之路。逾期者不斷通過媒體表達這樣的觀點,試圖使自己的還款數額得到減免,甚至不排除希望“弄垮”平臺,免繳債務。
那么,借貸寶用于催收支出的逾期管理費到底該不該收?該收多少?
1937年,科斯在他的天才論文《企業的性質》一文中首次提出交易費用的思想,成為新制度經濟學最基本的概念。后來的楊小凱等人又將這一概念區分為外生交易費用和內生交易費用。在內生交易費用中,便包含了道德風險、逆向選擇和機會主義等,是需要以概率和期望值來度量的潛在損失可能性。在內生交易費用的構成中,信用成本最為隱性,也是彈性度最大的一部分。逾期管理費(催收費)可理解為顯性且后置的信用成本。
有些媒體以行業內一些較大平臺“沒有提到要加收逾期管理費”為由,質疑借貸寶逾期管理費的合理性。但是熟悉P2P網貸行業的人都知道,傳統網貸機構除了違約罰款,通常還針對所有借款人的每一筆借款收取服務費、提現費或手續費,信用成本,也就是逾期催收費用實際上就出自其中,只不過由所有借款人共同承擔,并且是隱性的。不同的是,借貸寶基本上是一個免費的借貸工具,逾期管理費只針對產生違約事實的借款人收取,一定程度上減少了誠信借款人的交易成本。
借貸寶方面認為,自己有理有據,在白紙黑字的合同面前,祛除情緒和立場,針對逾期催收費用的哭訴都只是賴賬者的借口,減除這一費用只會助長更多人失信和違約。但違約借款人并不認為自己完全處于道德下風,所謂“罰當其罪”,平臺應該給違約的人提供更多翻身的機會。
這場博弈恐怕還將持續。
除了嚴厲的金錢處罰,龐大的催收系統也是借貸寶制衡信用違約的拳頭之一。在借貸寶的App里,還內嵌著一個以互聯網眾包模式建立的“人人催”系統,任何人都可以注冊并搶單,幫助平臺和出借人上門催繳逾期的欠款。據稱,“人人催”已經招募了十萬名合作催收員,遍及全國2800多個縣市。
在法律威懾的層面,借貸寶方面對外表示:用戶逾期一定時間,出借人完成債權轉讓,平臺將對借款人提起民事訴訟,強制還款。但有用戶觀察,法院似乎遲遲未對已經遞交的訴訟做出判決,漫長的訴訟過程可能也是失信者有恃無恐的因素之一。
此外,在剛性兌付的行業潛規則依舊盛行的背景下,出借人很難根除對平臺的依賴心理。如果是不小心出借給陌生人,債務長期無法討回,出借人往往會歸咎于平臺,期望平臺對其給予金錢補償。如此一來,源自債務人的壓力更加劇了平臺與失信者的緊張對立關系。但這背后其實也暴露出全社會信用違約成本的低廉,客觀來說,不是網貸平臺單方面表決心就能夠一肩挑起的。
不久前,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加快推進失信被執行人信用監督、警示和懲戒機制建設的意見》,成為我國懲戒失信工作的綱領性文件,也展現國家全方位打擊“老賴”、構建“誠信中國”的決心。
在這樣的背景下,網絡平臺參與社會誠信體系的構建,將會是一個大的方向。據透露,借貸寶已開始與多家商業銀行開展深度合作,通過委托貸款等方式,將用戶逾期記錄上傳中國人民銀行的個人征信系統。用戶如果在借貸寶平臺借款逾期超過一定期限,其信用“污點”將可能會被央行記錄在案。這無疑是借貸寶借力國家大政方針,規范個人的信用的佐證。
我國誠信體系建設長久以來面臨著不少障礙,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對于失信行為采集和懲戒的手段存在缺失,難以形成有效的“誠信管理”。隨著移動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來自互聯網平臺的大數據可以提供有力支持。如果先就借貸寶的江湖是非不談,作為一個民間互聯網平臺可以做到征信對接央行,這本身就具有非凡的意義。
當然,與失信者的戰爭永遠都不會一勞永逸地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