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逐夢

范慶鋒

不論是個人還是一個集體，如果把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那最終大都逃脫不了失敗的命運。

《特周刊》運作到一定的時候，報社另外一個同事領辦的周刊因為資金鏈的斷裂，被迫停刊，所欠印刷費、人員工資等，給報社帶來了一些震蕩。這個時候，報社領導班子對《特周刊》的未來也發生了動搖。特別是，開始有了需求外力支持，想把有可能的資金危機轉嫁出去的想法。

一開始，報社和豫東的一個企業相談甚歡，企業滿口答應《特周刊》以后的運作資金由他們資助。在此情況下，《特周刊》的辦公室也搬到了那個企業租下的一棟辦公樓。遺憾地是，夸下海口的企業還沒有對《特周刊》進行完全的運作，就因為他們自己資金鏈的斷裂而中斷了和報社的合作，為此新買的辦公設備等只好丟棄，《特周刊》又回到了報社辦公。而此時，報社的領導層已經鐵下心來想尋求對外合作。而我提出自己獨立運營，卻得不到支持。在我，也只好放棄了自己運作《特周刊》、把《特周刊》打造成一流媒體的夢想，去尋求另外的出口。

這時，恰逢兄弟青年報《浙江青年報》面向全國招聘副總編輯，我報名應征。在前面15個應聘者個個面試過后，后面還有15個候選人等待面試的情況下，由浙江省委宣傳部、浙江團省委和《浙江青年報》等領導組成的面試團隊，在我進行面試后，突然停頓下來，通知后面等待面試的人員，下面的面試不再進行。

中午午飯過后，因為我購買了當晚回程的車票，浙江青年報辦公室主任就把我從他們安排住的賓館接到了她自己的辦公室，然后她就出去安排晚上送我去火車站的車輛去了。等她回來，我向她道別，邀請她方便的時候到鄭州去玩。她先是一愣，然后說，我們馬上就成為同事了。我詫異。她說，已經決定聘用你了。這時，她帶我去見當時的浙江青年報總編輯，和總編輯聊了一會天，總編輯好像試探地跟我說：如果聘用你擔任編委兼大周刊主編，你看如何？

當時的《浙江青年報》辦有一個叫《大周刊》的周刊，運作的情況不太明了。可能對方是看我運作過《特周刊》吧，也可能對方對我的能力還不十分了解，就先做了這么一個試探。面對試探，我心想，如此善變，那將來合作不知道會出現什么狀況呢。于是，就退而求其次地做了回答：容我回去考慮一下再做答復吧。

當晚，我登上了返程的列車，回到原來的報社后，看著自己所帶的部門的同志仍然堅持在工作的崗位上，實在不忍舍棄掉他們而自己去尋找出路，就婉言謝絕了《浙江青年報》的聘請。

而《浙江青年報》于我，則給了極大地寬容，在他們后來改名《青年時報》時，仍然再次聘請了我，開給我每月3700元的高薪。而當時我所在的媒體則給大家只發每月850元的薪金。但面對高薪，加上其他的原因，我到杭州工作了不到一個月，還是選擇回到了原來的報社。

我為什么會這樣優柔寡斷，為什么會接連不斷地做這樣的選擇？因為我深愛著我所在的媒體，我期待有一天，我所服務的媒體能長成參天大樹而傲立于省會媒體之林。

良好的愿望沒有實現。

這時，北京一家媒體向全國招聘《中國地產周刊》執行主編，盡管對我這個從事綜合性媒體出身的人來說，地產是新的行業，但我決定前去試一下，看看我究竟有沒有能力在全國的招聘中嶄露頭角。

筆試、面試時間正好定在周六、周日，這對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時間。周六的筆試感覺尚可，周日上午參加面試，但是，一直到下午還沒有給出答復，我不知道結果如何，想趕當天晚上的火車回鄭州，就去問在現場的招聘報社的副社長。他告訴我，已經決定聘用你做《中國地產周刊》的執行主編了，晚上社長要宴請你們這些被聘用的人員。請回房間耐心等通知吧。

當時和我一起應聘執行主編職位的還有上海《新民晚報》一位同樣有新聞高級職稱的同志。在我看來，那家報社肯定會選擇他而不會選擇出身青年報的我。沒有想到，最后他們的選擇竟是我。

后來一次閑聊中，參加當時招聘考試的所在報社的一位部門負責人說，筆試之后，社長拿著你的試卷大聲贊美，愛不釋手。當時，我們都認為，這個職位非你莫屬。

面對最后的決定，我必須選擇當晚留下來，做好第二天回程的打算。而要第二天回程的話，勢必影響周一我原來所在媒體的編前會。我便思忖著如何跟原來報社的社長、總編輯請假。

我是個不會說假話的人。當時怕用賓館的電話和原來報社的領導聯系，一旦電話回撥回來，就知道我到北京參加應聘考試了。就跑到大街上找了一個路邊的公用電話，給新提拔的總編輯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趁周末到北京辦事，沒有買到當晚的火車票，只能坐第二天的火車回去，特請假一天。

那個時候，通訊還沒有后來這么發達，發達到街頭拾垃圾的人都人手一部手機。而街頭插IC卡的電話，就是最方便的通訊工具了。

當晚的宴請熱烈而友好。因為這次招聘，除了招執行主編、部門負責人外，那家媒體還招收了不少的編輯和駐地記者。我本想選擇做駐地方記者站站長，這樣，離家里近些，在當地的人脈關系也多些，便于開展工作。但是，新應聘報社的社長卻要我留在北京，而且，第二天就必須上班開展工作。

看著新應聘報社社長那殷切期望的樣子，我不得不實話實說，告訴社長我是瞞著原來單位出來應聘的，如果要來上班的話，必須給我一個禮拜的時間，讓我回去處理好原來報社的工作才能正式來上班。

社長答應了我的要求。在此后的一段時間內，新應聘報社的社長對我重視有加，期望有加。凡是我外出辦事，每每回到報社，門衛都會對我說，社長在他辦公室等你。因為，那個社長怕我中途離開他。

或許命中注定我要做一件對不起人的事情，而這唯一一件對不起人的事，就是后來為了原來的報社，選擇所應聘報社社長在深圳參加住交會的時機，偷偷離開了他。

在此，我應該給那個社長表示道歉，說聲對不起。因為，許多年來，猶如一塊石頭一樣，那虧欠一直壓在我的心頭，沒有辦法把它卸下來。

有幾次到北京開會或者出差，我都走到了當年報社的辦公樓前，但我卻沒有勇氣去再見那個社長一面。

當年和我一起曾經在那個報社工作過的同事對我說：社長回來后，聽說你不辭而別，大病半年都沒有上班。

我是個極重感情，同時對工作又認真負責的人。記得當時說要用一個星期的時間回原來報社辦理離職手續時，新應聘報社的一個副總編輯說，你都離開那里了，你還那么負責干嘛。

盡管我新應聘的報社的工作和我原來媒體的工作有很大區別，但我還是在最短時間內熟悉了工作，并把工作做得井井有條。每次月評，我幾乎都是第一的位次。同時，還對創收人員的有關策劃出主意想辦法，使一向沒多大起色的某個人，一年創收額度飆升到一百多萬元。

新應聘報社的社長寄希望我能對他負責的報社有更多的改變，但是，因為對原來報社的深厚感情，最后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選擇了離開。

離開那天，北京下起了大雨，長安街上的積水已經漫過了膝蓋。往北京西客站去所搭乘的第一輛出租車被雨水淹滅了火，而換乘第二輛出租到達北京西客站時，所要乘坐的那趟列車已經開出了站，火車上的一位朋友打電話說，車已經開了，看來老天是想留你在北京。

我沒有選擇留在北京。如今曾經在北京一起工作過的同事無不對我選擇離開感到惋惜。但我知道，那是我的命，我的命中注定是要把自己獻身給了青年報刊事業。

（選自作者《白紙黑字》一書第22章。作者為全國青年報刊十佳記者、河南省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筆名青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