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飄過現實阻隔的愛情吟唱

秦劍

“窗前掛一串風鈴/我們愛情的象征/你說你喜歡風鈴/喜歡愛情的鈴聲/微風吹動這風鈴/優美而動聽……”是的，風鈴對于相愛的人來說無疑代表著戀情和想念，當風吹過，那一串串丁零丁零的聲音總會讓你心潮澎湃，總會讓你起想起心里的那個她（他）。

中國小小說（微型小說）之父劉國芳的作品《風鈴》（原載《微型小說選刊》，2012年01期），就以“風鈴”這一象征男女雙方純真愛情的信物總串全篇，講述主人公兵和小琪之間因為現實的種種阻隔而無法如愿結合的坎坷愛情歷程。小說可以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兵回家探親，因其母逼迫已與大狗結婚但仍深愛著兵的小琪，主動向兵說出“我是愛你的，一直愛你，我也知道你喜歡我，你還同意的話，我跟大狗離婚，跟你結婚”的誠摯之言，而兵卻因種種顧慮終未在門口掛上約定的風鈴；第二部分是兵回部隊后將風鈴掛在營房門口，在風鈴聲中壓抑著自己內心的痛苦和牽掛；第三部分是故事的結尾：兵退伍回鄉，得知小琪淪為棄婦后毅然將風鈴掛在了門口。小說的敘述緊緊圍繞兵和小琪的愛情展開，現實雖在有情人之間設下重重障礙，但面對所愛，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小琪并未因物質、世俗和法理的困束而停止邁向所愛之人的腳步，同樣的當小琪被大狗拋棄時男主人公兵也并未因小琪的遭遇而嫌棄她，正是因了這份真誠發自內心的摯愛，無論他們之間隔著怎樣的“千山萬水”，有著怎樣的“現實阻隔”，跨越清淺銀河把愛情由理想變成現實的動力都只會隨著思念的日益濃烈而愈發強大。

應該說，“愛”是兵和小琪戰勝現實阻隔最終結合的根本原因，而面對物質、世俗、法理和情理的阻隔，戰勝內心矛盾，勇敢邁出追逐真愛的腳步的過程更值得我們去感嘆、深思。劉國芳的這篇小小說看似精簡卻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回望當下，很多人在愛情的道路上也面臨著重重的阻礙，也許是物質，也許是距離，也許是情理，也許僅僅是因為我們的愛不夠深摯，付出得不夠徹底……

不難看出，兵和小琪的愛情歷經了“由近及遠”（相愛而不能，兵離家走進軍營、小琪被逼走進無愛的婚姻），又“由遠及近”（相思而相擁，復員回家的兵與離婚的小琪一同搖晃風鈴）的曲折歷程，情節緊緊圍繞“風鈴”展開，這里面滲透著對傳統文化的拷問，對人生價值與追求的思考。

在兵與小琪的愛情之間，至少橫亙著物質、法理和情理三重阻礙。物質是造成二人殊途的直接原因，透過原文中小琪的語言便不難看出，“是母親逼我嫁給大狗的，他有錢，給了聘禮兩萬塊，我不嫁母親跳了兩次河。”兩萬塊的聘禮就輕而易舉地擊敗了兩個年輕人的愛情！小琪母親的兩次以死相逼，無疑將小琪推至親情、孝道與愛情的漩渦，小琪沒有選擇只能違背初心嫁給有錢的大狗。回家探親的兵面對小琪的大膽告白而不敢將“風鈴”掛在門口，是因為他不能因為一己私心而將“兵”這一特殊身份符號推至社會輿論甚至法理的風口浪尖。當兵帶著風鈴重回部隊，并將風鈴掛在營房門口，讓風鈴聲搖響整個的營房時，我們只能說兵長大了、成熟了，他的愛更深沉、執著。

難能可貴的是，作者并未讓兵與小琪的愛情停步于“山”（重重阻礙）前，而是以一個“突轉”讓兩人的愛情有了由夢想變成現實的可能。小琪的被拋棄，以世俗之眼看來，是不幸、是悲劇，甚至是“丟人現眼”，人們瞧不起棄婦，人們鄙夷一個沒人要的棄婦。聽聞小琪遭遇的兵毫不猶豫的將風鈴掛在門口，并“找上門去”深情告白“我不但把風鈴掛在門口了，還掛在心上了”。

小說中的風鈴不再是一只普通的風鈴，而是一只被定格的有象征意義的風鈴。這也是小說《風鈴》的成功之處，作為兵和小琪愛情信物的風鈴，是小說結構全篇的線索，是寄予作者美好情感的象征之物。

總之，小說《風鈴》是溫和的、溫暖的，男女主人公沒有“人成各，今非昨”，也沒有“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故事的結局留有美麗的空白，我們相信，填補這空白的是兵和小琪的完滿結合。當純美的愛情跨越金錢物質和世俗情理、法理的重重阻隔，那門口的迎風搖響的風鈴聲，不正是讓我們心靈激蕩的愛情的低吟淺唱么？

[作者單位：黃岡師范學院文學院]

[附]

風 鈴

劉國芳

兵回家探親時，小琪抱一個孩子來看他，兵屋里一屋子人，很熱鬧，小琪進來，把一屋子的熱鬧熄滅了。

旋即，眾人離去。

一屋子只剩下兵和小琪，還有那個抱在小琪手里的孩子。

相對無言。

良久，小琪開口說話了，小琪說：“我對不起你。”

兵無言。

小琪說：“是母親逼我嫁給大狗的，他有錢，給了聘禮兩萬塊，我不嫁母親跳了兩次河。”

兵無言。

小琪說：“我是愛你的，一直愛你，我也知道你喜歡我，你還同意的話，我跟大狗離婚，跟你結婚。”

兵無言。

小琪見兵不說話，出去了，俄頃，小琪走了回來，她手里除了抱著一個孩子外，還多了一只風鈴。

小琪說：“這風鈴是你以前送給我的，這兩年我一直把它掛在門口。”

兵看見風鈴，開口了。“你現在來還我風鈴，是嗎？”

小琪搖頭。“我剛才說了，你還同意的話，我跟大狗離，跟你結婚。這事，你不要急于回答我，你考慮，同意的話，把風鈴掛在你門口，我看見了風鈴，會來找你。”

小琪說著放下風鈴走了。

屋里剩下了兵自己。

兵呆著，許久許久。后來兵拿起風鈴，在手里晃動，于是有丁零丁零的聲音在屋里響起，小琪住在隔壁，聽得到風鈴聲，她跑出來，抬頭往他門口看。

但小琪沒看到門口掛著風鈴。

小琪呆在自家門口，潸然淚下。

兵回部隊時，也沒把風鈴掛在門口，而是把風鈴帶走了。回部隊后，兵把風鈴掛在營房門口，是大西北，風大，風鈴整天在門口丁零丁零地響，兵沒事時，呆呆地看著，在心里說：“小琪，我把風鈴掛在門口了，你看到了嗎？”

軍營里掛著一個風鈴，起先讓兵們覺得好玩，久了，兵們煩了，覺得丁零丁零的聲音很吵人，于是讓兵拿下，兵拿下來，把風鈴放好。但沒事時，兵會把風鈴拿出來，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坐下來，把風鈴放在胸前晃動，讓風鈴丁零丁零地響，還說：“小琪，我把風鈴掛在心口了，你看到了嗎？”

小琪看不到，兵把風鈴掛在心口也罷，門口也罷，小琪都看不到，小琪只看得見他的家門口，那兒沒有風鈴。

兩年后，兵退伍了。這回，小琪沒有來看兵，兵問人家，小琪呢，怎么不見了？村里人說小琪不怎么出來了，整天縮在家里。兵問出了什么事？村里人說小琪老公找了一個更年輕的女人，把小琪離了。

兵沉默起來。

隔天，兵把風鈴掛在門口。

小琪沒來。

兵便看著風鈴發呆，在心里說：“小琪，我把風鈴掛在門口了，你看到了嗎？”

有風吹來，風鈴丁零丁零地響，兵聽了，又在心里說：“小琪，風鈴在響哩，你聽到了嗎？”

小琪聽到了，也看到了，但她一動不動抱著孩子坐在屋里，沒出來。

隔天，兵找上門去。

兵去之前，把風鈴取了下來，然后放在胸前，同時用手晃動著，于是在風鈴丁零的響聲中，兵走進了小琪屋里。

小琪見了兵，把頭勾下，然后說：“我現在被人遺棄了，你還來做什么？”兵說：“來告訴你，我不但把風鈴掛在門口了，還掛在心上了。”說著，兵又把手中的風鈴晃起來。抱在小琪手里的孩子，四歲了，會說話，聽見風鈴響，孩子把一只手伸出來，說：“媽媽我要……”

（選自《微型小說選刊》201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