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風而歌（組詩）

周邦忠

回鄉

在曠遠的期待中，木凳的榫頭早已松動

房前的李花，每年春天都在呼喚

我們，終于聽見了孤寂的聲音

在堂屋的房梁上，簌簌作響

幾雙揮動鋤頭鐮刀的手，三十年后

舉起父親留下的酒杯，讓它們在空中

撞出笨重的舌頭，還有

更加動人心弦的笑臉以及慷慨激昂

祖母抹過的桌子，還原了楠木的味道

不知是第幾代的花生們，還像當年那樣

敞開胸懷，把一粒兩粒或者三粒

香脆，送進老窖的口中，濡染

當年憋足了勁，拉行李爬坡的馬蹄

還在疼痛、顫抖

走遠了，我才發現，身后的虛空

原來，海風的咸味，終究敵不過山風的清香

也許，等到兩鬢斑白、頸脖干癟

懵懂的外侄牽上了兒女，才明白

地闊天遠，門前的小河帶走了滿倉輝煌

只留下炊煙繚繞的時光，遐想

仰望懸棺

你們不甘入土，特意爬上

蜀南珙縣的這片懸崖

掛在幽閉的歲月里

不惜終身面臨險境

讓后人的登頂，失去了意義

灰白的崖面，沒有桃紅柳綠

凋謝也如此華美，如此凄婉

瘦弱的枕木，沒有鋼筋鐵骨

堅守是如此風華，如此沉重

這一切，是緣分還是巧合

我在山腳下仰望，你在懸崖上等待

而那些本該在場的人，卻不愿現身

我用銳利的詩行打一孔隧道

到你沉睡千年的內心深處

探尋，那一世繁華

到山坡上看你

如今，我只能到山坡上看你

在茶花樹下，談心

天上的白云是專門為你清洗過的

用來佐酒，是你多年的愿望

你不用為俗事憤憤不平，也不必

再為我的過錯苦口婆心

有的是時間，翻閱黃得掉牙的《詩經》

或者，操練你最熟悉的詞牌

（作者單位：四川省屏山縣供銷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