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

蘇子涵

通常，縣政府的秘書們在苦了三四年后，就會陸續被放到鄉鎮或縣直機關當領導，算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

這一次，一批老秘書離開，幾個年輕人被調來遞補。小何畢業于師大中文系，文字功底好，機靈又勤奮，在縣城邊一所中學教了一年書后就被調到教育局辦公室當秘書。若不是縣政府點名要人，教育局局長說什么也不會忍痛割愛的。

小何本來信心滿滿，沒想到為縣長服務了三個月，竟感覺有些力不從心。這段時間，他一共給縣長寫過七篇講話稿，只有一篇是修改兩次就過關的，其余都要修改四次以上。一開始，縣長在稿子上寫的是“針對性不強，重點不突出”“缺乏新意，沒有鼓動性”之類的話，后來變成只有三個字：“再改改”，讓小何不勝惶恐。

聽說前任秘書的稿子領導頂多改兩次就過關了，論學識、論文筆自己并不比前任秘書差，而且每次接到任務都是提前幾天就動筆，反復修改潤色后才交給領導。小何想不通，就向政府辦主任請教。

“秘書秘書，就是秘密地抄書。‘秘密地是指暗地下功夫，‘抄書是指學習和積累。不學習必定落后于形勢，落后于領導，落后于同事。積累的重中之重是儲備觀點，尤其是戰略性的思想。最后還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把文章反復打磨。”

小何如法炮制，覺得收效不大，又去問政府辦副主任。

“第一要學會當領導。寫作構思時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從領導的角度去思考、分析、解決問題。第二是要把對脈，要對領導的文風愛好透徹了解，寫出符合領導品位的文稿來。第三要特別注重觀點創新，結構創新，語言創新。”

依葫蘆畫瓢，工作仍無起色，要不是念著“多年媳婦熬成婆”，小何都想放棄了。

這天下午，已是某鎮副鎮長的前任秘書回來辦事，小何陪他吃午飯。聊起當秘書這個話題，小何倒出滿腹苦水。

“呵呵，你的問題不在稿子，而是交稿時機。”

“提前交不對嗎？”

“要提前準備，但稿子寫好后不要馬上交。領導問起就說還在進一步修改。直到會前半天，你才送稿。文章不厭千回改，時間太充足，怎么可能不改來改去？”

“原來如此！”

【原載2016年11月3日《檢察日報·市井》】

插圖 / 領導講話稿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