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

曾勇

凌晨時分的一場大暴雨，將城區北郊公路沖毀了一大段。幸好市公路局下屬的一支公路養護隊就設在近旁，隊員們齊心協力搶修路面，到早上七點半時，維修工作已經接近尾聲。

公路上只剩一個被雨水泡出的大坑需要填平，隊長正要組織大家一鼓作氣，手機忽然響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隊長立馬接聽，“嗯啊”了一會兒，隨即吩咐大家歇工回隊部吃早飯。

“這邊馬上就完工了，干嗎留個坑影響通車呀，晚點吃飯不行嗎？”好幾個隊員都這樣表示。

隊長解釋說：“市局宣傳科的人剛打來電話，說一會兒陳局長要來我們這邊檢查工作，到時需要拍些他親臨搶險一線參加勞動的新聞照片，要我們配合一下。”

隊員們點頭表示明白，開始三三兩兩地往隊部走。正在這時，坑那邊開過來一輛車，不過不是陳局長的奧迪，而是一輛小型貨柜車。司機下車后，站在坑邊看了看，然后朝這邊喊：“哎，養護隊的師傅，請你們過來填一下坑！”

隊員小高一向厭煩宣傳科作秀造假那一套，聽司機呼喚轉身就要去幫忙。隊長趕緊攔住他：“別管了，回去吃飯。”

小高被勸住，其他隊員也不好抗命，都回隊部喝粥、啃饅頭去了。貨柜車司機喊了幾遍不見動靜，便罵罵咧咧地自己動手將坑邊的石頭往里扔，直到將坑填得差不多了，才開車駛過。

考慮到局長一行隨時可能到達這里，貨柜車開走后，隊長又把大家叫出門，說是要將扔進坑里的石頭搬上來，以便宣傳科的人能為陳局長拍攝勞動場面。

忙了一通，大坑重現，隊員們又往隊部走。刺耳的剎車聲傳來，坑那邊停下一輛東風卡車。卡車上跳下一男一女，大聲呼喊隊員們幫忙填坑。小高心里正有氣，二話不說就往回走。隊長一把拉住他：“別管閑事！”

小高猛地甩開隊長的手，“這是咱們的工作，怎么是閑事呢？該做的事不做，非等人家開口罵咱們，你覺得好聽嗎？”

那一男一女正盯著這邊，隊長也不便再說什么，只得招呼隊員隨小高過去一起填坑。

東風卡車開過去了，大家又得將坑里的石頭往外搬。還沒忙完，陳局長一行來到現場。宣傳科的人拉開架勢，然后是陳局長簡短的慰問和講話。接著，全體隊員又和陳局長一起，把剛搬上坑的石頭再填回去。

陳局長到達前，小高剛挨了隊長一通批，這時情緒很不好。看到陳局長身穿臨時借來的臟兮兮的工作服，弓著腰將一塊大石頭往坑里滾，而一旁宣傳干事正蹲在地上調整拍照角度，小高心里冷笑著，故意走進鏡頭與陳局長一起滾石頭。不過，他并不是真幫忙，而是暗里扳著那塊石頭朝反方向使勁，把陳局長累得臉紅脖子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隊長自然知道小高在干什么，當著領導的面也不敢說破，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沒想到事后陳局長卻面色和悅，拉著小高問長問短。宣傳干事從“拍立得”相機里扯出照片，興沖沖地把隊長叫過去一起欣賞，“你們隊里這小伙子可真會配合，拍出來的效果太棒了！今天早上跑了幾個搶修現場，你看看，就數這幾張拍得成功……”

【原載2016年11月17日《檢察日報·市井》】

插圖 / 如此表演 / 李 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