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中心言語的逆向使用

夏夢雪

摘要：維果茨基認為兒童自我中心言語是指導兒童處理問題的思維工具，自我中心言語并不會隱退，而是轉入地下。逆向使用自我中心言語，就是將其“拉回地面”，轉化為外部語言。通過逆向使用自我中心言語，兒童可以表達、發泄消極情緒，同時指導自己的學習和游戲活動；成人可以利用自我中心言語與兒童交流，親近兒童，同時可以進行自我剖析，緩解焦慮和壓力。

關鍵詞：自我中心言語；逆向使用；維果茨基；皮亞杰

中圖分類號：G61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9094（2016）11A-0047-04

在幼兒園里，我們經常能看到幼兒在活動的時候喃喃自語的現象。有時是在閱讀活動時，幼兒一邊翻書，嘴里一邊念念有詞；又或是在做游戲時，幼兒拿著玩具，嘴里念到“我的汽車開啦”等等。兒童的這種自語被皮亞杰定義為“自我中心言語”。

一、自我中心言語的概念辨析

（一）皮亞杰的觀點

兒童的自我中心言語最早由皮亞杰提出。皮亞杰認為，兒童在心理上還不能把主體與客體區分開來，兒童具有自我中心思維，而兒童的自我中心言語就是兒童自我中心思維的一個表現方式。可見，兒童的這種自我中心言語為皮亞杰提出的“兒童的自我中心”提供了有力的證據。

皮亞杰把兒童的談話分為兩類——自我中心的和社會化的，而他認為，兒童的自我中心言語是“他并不知道他是在對誰說話，也并不在乎對方是否在聽他說話。他或是對自己說話或是由于和一個偶然在他身邊的人共同活動感到愉快而說話。”[1]同時，皮亞杰將這種自我中心言語分為了三個范疇，包括無意義字詞的重復、獨白以及雙人或集體的獨白。[2]

兒童的自我中心理論是皮亞杰對兒童心理學的一個重大貢獻，而兒童的自我中心言語也是證明兒童自我中心思維的重要發現。兒童的自我中心言語表明了兒童還不能區分自己與他人的觀點，是以自己的視角來看待世界。

（二）維果茨基的觀點

針對皮亞杰的理論，維果茨基提出了不同的觀點。“自我中心言語并不僅僅作為兒童活動的一種伴隨物。除了成為一種表述手段和一種解除緊張的手段以外，它在特定意義上很快成為一種思維工具——在尋求和規劃問題解決方面很快成為一種思維工具。”[3]

維果茨基關于兒童自我中心言語的觀點與皮亞杰大相徑庭。維果茨基把兒童的自我中心言語看成是兒童處理現實世界的指導性思維工具，語言從一開始就具有社會性，在兒童的活動中起著指導和調節的作用，自我中心言語是從社會化語言向個人的內部語言過渡的必要環節和中間環節。也就是說，維果茨基認為自我中心言語是從社會化逐漸轉為內在的個人化。因此，維果茨基認為，當自我中心言語消失時，它并沒有簡單地隱退，而是“轉入地下”，也即轉變成了內部語言，指導著我們的行動。這無疑對幼兒教育有著重要啟示。

二、自我中心言語與認知地圖

根據維果茨基的理論，兒童的自我中心言語并沒有隨著兒童的成長而消失，而是轉入地下，轉變為內部語言指導著人的行為，成為一種思維工具。這與托爾曼的認知地圖理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托爾曼認為，學習活動有時處于潛在狀態，沒有在外顯行為上表現出來，他把這種學習叫做潛伏學習。而在學習活動中，學習者會在頭腦中形成一個認知地圖，他用小白鼠的實驗來證實這一點。他把一只饑餓的小白鼠放入迷宮內，通過食物來引導小白鼠走出迷宮，經過一段時間的探索后，小白鼠在三條通道暢通的情況下會選擇最快到達食物的通道一；通道一被堵住后，又會選擇相對較快的通道二；而當通道二不通的時候，小白鼠又會選擇通道三。根據此實驗，托爾曼認為動物在學習活動中會形成一個認知地圖。這種認知地圖是對環境、信息的綜合整理，以便于學習者最快地解決問題，找到出路。

根據維果茨基的觀點，當兒童的自我中心言語轉入地下，變成內部語言時，這時的它是一種思維工具，以一種內隱的形式指導著人們，幫助人們解決問題。這時的自我中心言語像是認知地圖一樣，將各種信息進行整合，最快的形成問題的解決方案，潛在的、默默無聲的幫助人們解決問題。

三、自我中心言語的逆向使用——將其“拉回地面”

（一）內涵

根據維果茨基的觀點，兒童的自我中心言語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內部語言，轉入地下。那么，可不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將自我中心言語“拉回地面”，幫助人們解決問題？

將自我中心言語“拉回地面”，其實就是把頭腦中形成的、默默無聲的內部語言轉換為口頭的、外部的言語，也就是把它說出來。將頭腦中的想法通過外部語言表達出來，不論對兒童還是成人都有著重要意義。

通過說出自我中心語言，兒童可以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情緒，這也是緩解消極情緒的一種有效方式。成人可以通過傾聽兒童的自我中心言語，了解兒童的內心世界，發現兒童可能存在的問題，從而對癥下藥。對于成人而言，說出自己的內在語言，可以更加清楚地了解自己的真實想法，發現自己的癥結所在，這也是成人緩解壓力、消除焦慮的一種方式。

同時，將腦海中的語言說出來，也是對內在語言進行的一次再加工，因為口頭表達的語言，比內部語言具有更強的邏輯性。頭腦中的內部語言作為一種思維工具，更像是一堆松散的、散落在各處的符號或者片段，而外在表達的語言需要將這些片段組合起來，進行歸類排序，形成符合語法的、通順的語句，讓聽者或者自己理解并明白。

（二）兒童的自我語言逆向使用

1.發揮暗示作用，疏導情緒

恰當地使用自我中心言語，可以幫助兒童表達自己的情緒，發泄消極情緒。成人可以引導兒童學會正確地疏導情緒。

首先，教兒童正確的表達自己的感受。例如，教他們說“我生氣了”、“我很難過”等表達自己情緒的語句，讓兒童把自己的真實感受表達出來，也讓兒童接受自己的真實感受。還可以進一步讓兒童表達自己產生這種情緒的原因，比如說“媽媽不給我買玩具，我很生氣”、“我養的小狗死了，我很傷心”等語句。這可以幫助兒童認識并接受自己的情緒，表達真實感受。成人也可以通過這些語句，了解孩子的內心想法，發現兒童可能存在的問題，從而對癥下藥。endprint

其次，將內在語言轉化為口頭語言，形成積極的心理暗示，幫助兒童緩解消極情緒。在正確的認識、接受和表達自己的真實情緒之后，幼兒還應該學會通過“自語”來疏導不良情緒。例如，家長可以告訴幼兒，在生氣的時候可以將憤怒說出來，但是要告訴自己不可以沖動、不可以打人。這樣，幼兒在和同伴發生沖突的時候，就可以對自己說“我很生氣，但是媽媽告訴我不可以打人”。通過這樣的語言暗示來指導兒童的行為，可以疏導其消極情緒。

2.作為思維工具，指導活動

逆向使用自我中心言語，除了可以幫助兒童緩解消極情緒，還可以指導兒童的活動，幫助兒童更好地學習和游戲。

例如，在游戲活動時，成人可以鼓勵幼兒說出自己的想法來解決問題。“這個地方有條河，汽車過不去，怎么辦？可以搭一座橋，汽車就可以通過了。但是搭橋需要什么材料？對，可以用積木來搭。可是積木在其他小朋友那里，怎么辦？沒關系，我去和他們商量。”類似這樣的自言自語，看似沒有什么意義，其實這是一種思維的過程，它可以指導兒童自己去解決問題。這時的“自語”實則是一種思維工具，它將內心的想法變成可聽化的語言，指導著兒童去解決問題。

兒童的心智尚未成熟，因此這樣具有指導性的“自我中心言語”需要成人不斷鼓勵兒童去表達出來，讓兒童通過不斷的踐行，自覺地學會表達。

（二）成人的自我語言逆向使用

根據維果茨基的理論，自我中心言語并未隨著人的成長而消退，只是轉入地下，變為內部語言。因此，成人也是擁有自我中心言語的。將成人的自我中心言語“拉回地面”，也同樣有著重要意義。

1.表達自我，親近兒童

一方面，成人通過表達自己的內部語言，與兒童進行交流，從而拉近彼此的關系。當成人對兒童有所要求或者與兒童意見不合時，可以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比如，“依依不想吃胡蘿卜，可是她不知道胡蘿卜有多好吃，有多少小朋友都喜歡吃呢”，又或者“寶貝不想去洗澡，可是他不知道洗澡是件多好玩的事，洗完澡之后有多舒服”。這些看似是成人對自己的自言自語，其實是在對孩子說話，這種“自言自語”的說話方式更能引起孩子的注意，激發孩子的好奇心。

另一方面，成人除了對自己說話，還可以把“自語”傳達給兒童，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例如，當兒童與成人的意見相左時，成人不要專制蠻橫地拒絕他們，而是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傳遞給孩子。孩子想要買玩具，可是家里已經有很多了，媽媽不想給她買，這時的媽媽可以把自己腦海中的想法都吐露出來：“首先，家里的玩具太多了，沒有地方放了；第二，玩具太多，媽媽收拾起來很麻煩，媽媽很累；還有，這次給你買新玩具，下次你見到其他的玩具，可能還會再要求買，媽媽不想讓你養成這種不好的習慣。”當家長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后，等于是把問題拋給了孩子，讓孩子想出解決的辦法，比如孩子可能會說：“我們可以把多出的玩具送給鄰居弟弟玩；媽媽累了，我來幫媽媽收拾；下次看到新玩具，我不會再讓媽媽買了。”如此一來，家長就可以和兒童達成約定，如果兒童做不到自己的承諾，那么家長就可以取消約定，讓兒童自負后果。

但是，以上兩種做法有一個共同的前提，就是兒童要具備一定的理解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這兩種方法可能不太適用于年齡太小的兒童。

2.疏導情緒，自我剖析

逆向使用自我中心言語，也同樣可以幫助成人表達和發泄情緒，從而緩解壓力和焦慮。與兒童不同，成人的心智成熟，“轉入地下”的內部言語更加復雜多樣，因此，將“轉入地下”的內部語言“拉回地面”同樣具有重要意義。

當成人出現焦慮、憂傷等消極情緒時，有時可能不明白為什么，因此會變得越來越焦慮、越來越憂傷，而把頭腦中的想法表達出來后，就可以明白癥結所在。比如，當出現焦躁不安的情緒時，成人可以進行層層剖析——“為什么會很煩躁？可能是天氣太悶了；可能是沒休息好；可能是工作做得不好，被上級批評了；可能是有一個同事做得好被表揚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可能自己是在嫉妒吧？還有可能是擔心遭到其他同事的恥笑吧？可能只是自己想太多了……”當這樣一層一層剖析自己的問題時，深層的原因就會漸漸浮出水面，當找到那個真正讓自己焦躁不安的原因時，這種煩躁就會減少許多，然后再通過合理的方式發泄出來，那么焦躁和壓力就會慢慢減輕直至消除。

當然，有時成人知道自己焦躁或者憂傷的原因，那么此時，可以通過“自語”來進行宣泄，如“我很討厭那個人，他總是狂妄自大。他每次總是……”將這種消極情緒通過外在語言的方式表達出來，也是發泄情感的一種方式。而宣泄之后，成人可以通過“自語”來提出解決辦法——“他雖然很狂妄，但是人很善良，他會幫助別人，他會……”通過這種自我中心言語的外在表達，來排遣消極情緒、緩解焦慮和壓力。

逆向使用自我中心言語，除了口頭表達，書面表達也是一種方式。對于成人而言，可以將腦海中的言語寫下來，比如寫日記就是一個好的方法。對于兒童來說，可能用文字表達比較困難，但是可以通過繪畫的形式來表達，兒童的繪畫作品中隱藏著兒童的內在語言，需要成人仔細的發現。

根據維果茨基的觀點，自我中心言語可以轉入地下，指導著人的思維。因此，逆向使用自我中心言語不論是對兒童還是成人都有著重要意義，我們要善于發現并應用，幫助兒童和自己緩解消極情緒，同時指導人們解決問題。

參考文獻：

[1][2][瑞士]皮亞杰.兒童的語言與思維[M].傅統先，譯.北京：文化教育出版社，1986：23. 23-24.

[3][俄]列夫·維果茨基.思維與語言[M].李維，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20.

責任編輯：徐瑞泰

Abstract： Vygotsky holds that childrens self-centered speech is the tool of guiding them to solve problems， which will not disappear but go underground. Reverse use of the speech means reviving it to the surface of ground into external language. By using the speech reversely， children could express and vent negative emotions， and meanwhile guide their own learning and game activities. Besides， adults may communicate with children and get close to them by using the speech as well as analyze themselves and relieve their anxiety and pressure.

Key words： self-centered speech； reverse use； Vygotsky； Piaget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