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不見隔山海

文◎鹿戈

一日不見隔山海

文◎鹿戈

給我一個機會，在你的余生里波瀾壯闊。

沒有林見東的家不是家

2014年8月，陳郁薇去國外出差錯過了《太平輪》上映。

回來的時候，林見東已經走了，跟他有關的東西只余下她腦海里長達十年的回憶。她跟行李箱一起站在自家門口，卻像一個遠房親戚，杵了好久才走進來。

沒有林見東的家，已經不是家了。

《太平輪》票房大賣，人人都在談論這部電影，同事問她喜歡金城武還是黃曉明，她愣了愣說金城武。兩個人也不知是怎樣的巧合，十年前《如果愛》上映之前，她遇見林見東，而他竟然跟金城武飾演的角色同名。

所以后來，只要是金城武的電影，他們都一起去看。

可現在，電影下映了，林見東也走了。

陳郁薇知道他這一走，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她打算保留著女生最后一點兒自尊心，不去找他也不去聯系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女人最擅長的事——

那就是拐了十八個彎兒，迷戀上跟林見東有一絲關聯的金城武。

墜入愛河只需要0.2秒

十年前的金城武，32歲，事業和顏值都如日中天。

十年前的陳郁薇和林見東在成都春熙路相遇，而陳郁薇正在啃一只麻辣兔頭，她旁邊是全店唯一的空位，他被熱情的老板招呼坐下來。

陳郁薇跟他對視一眼，然后繼續吃。可是吃相卻變了，吃一只兔頭像在吃法國大餐，這是幾乎所有女生見到長得好的男生之后不由自主地反應，雖然林見東根本沒有看她，只聞見她滿身一股花椒味兒。

但陳郁薇還是優雅地吃完了一只兔頭，然后挺直腰背款款離去。

第二天，他們在學校門口遇見。

十二月的成都，冷得人牙齒打顫，但他們相視的那一眼，就證實了美國人研究的“兩個人墜入愛河只需要0.2秒”這個觀點。

哪怕陳郁薇打著嗝都帶著麻辣味兒，哪怕林見東裹著他爸的灰色大褂，抱著手臂慫著肩像個土鱉，他們卻還是忍不住相視一笑。

林見東是難得的長的好看卻又不愛打扮的學霸，他能夠背出整篇聲律啟蒙，在學校也是老師們覺得一定能考進清華北大的苗子，所以連他在高考前公開追求陳郁薇，班主任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有那一次，他夸張到牽著陳郁薇從班主任面前招搖過市，然后被叫去辦公室。班主任在說了一堆高考的重要性和早戀的后果后，林見東看了一眼陳郁薇，一臉欠揍地說：“沒事兒，反正以后我要娶她的。”

命運總是比愛情囂張

班主任辦公室里的那句承諾，多少有點兒年少輕狂。

但是高考后林見東沒去北大也沒去清華，而是跟陳郁薇去了廈門。本以為要帶出一個北大清華學生的班主任氣得差點兒背過去。

大學四年，林見東跟陳郁薇是系里最出名的才子佳人，陳郁薇的心里滿滿的都是他，他們熬過大學四年，熬過畢業分手季，但是命運總是比愛情囂張，他們沒能熬過命運，也沒能熬過最細微的生活。

畢業后，林見東多少有些好高騖遠，所以處處碰壁。陳郁薇倒是很快找到一份很有發展前景的工作。

他們為了省房租搬到一塊兒住，林見東大概也覺得自己一直找不到工作有些難看，于是有時候系著圍裙在家里煮好了晚餐等陳郁薇回家吃飯。陳郁薇覺得這樣也沒什么不妥，開始拼命工作，越發顯得林見東無所事事，這是中國男人最見不得的現狀。

尤其是林見東這種從一開始就比陳郁薇優秀的人。

他們的第一次大動干戈的爭執是在十一月，原因是那天輪到陳郁薇洗衣服了，而她加班到深夜才回來。

陳郁薇說：“反正你在家為什么不可以幫我洗一下？”

林見東翻來覆去只一句：“就是輪到你了。”

兩個人頭一回吵到面紅耳赤，甚至喊出老死不相往來的話來，最后兩人都疲倦了，林見東沉默了一會兒說：“薇薇，我寧肯為你擋刀子，也不想每天給你洗一只襪子。”

那時候陳郁薇才明白，這世界上所有的曠世之戀，必定是沒有經歷過柴米油鹽的煙火氣兒，才顯得那么蕩氣回腸。

可愛情啊，本就是這樣現實又直白，還充滿俗不可耐。

獨立的個體變成整體

林見東終于找到一份工作，接下來的四年，他們都相安無事。

不記得誰說的，相安無事的愛情其實距離分手已經不遠。陳郁薇自然不信這狗屁的理論，但是她還是意識到了她跟林見東細微的變化。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看金城武的電影，很久沒有牽手去過餐廳，連情人節和生日這種情侶之間必過的日子也泯然于普通日子。

她也忘了上一次林見東捧起她的臉吻她，是什么時候。

陳郁薇去國外出差之前，他們曾發生一場不大不小的爭吵。林見東說他們也已經在廈門耗了近五年，銀行卡里不多的存款連一個衛生間都買不起，也許他們應該去其他的城市碰碰運氣。而陳郁薇的工作正前途大好。

這場爭吵最終以陳郁薇勝利告終，可是她卻輸了林見東。

客廳的小熊存錢罐，是他們剛搬進來的時候買的，那時候林見東說，等裝滿了他們就抱著存錢罐出去炫富，累死一票收銀員。

當時陳郁薇豪氣沖天地附和，可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

林見東走了以后，她仍舊每天去上班、下班、吃飯、睡覺，提醒自己林見東一定會回來的。但那天，她被噩夢驚醒后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愣了好幾秒然后沖到客廳，抱著存錢罐沖去夜市。

一個人吃遍一條街的小吃，然后抱著空空的存錢罐坐在馬路牙子上嚎啕大哭。

她知道不甘心的林見東一定是去了北上廣深，但她不知道他具體去了哪里；她知道他一定沒換號碼，但不知道要以怎樣的身份打過去。

她也曾想過，十年來她跟林見東是不是把感情都耗盡了，可是當他離開以后才發現，他們已然是從兩個獨立的個體變成了一個整體，分開的話會連皮帶肉疼得傷筋動骨。

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是隔了遠山遠海，連出發都需要勇氣。

在你的余生里波瀾壯闊

如今，林見東已經離開快一年了。

《太平輪2》上映，金城武來廈門做宣傳，陳郁薇作為合作方陪同人員，看著已經面露滄桑但仍舊帥得發亮的金城武，當著眾多粉絲的面，直直地叫了一聲“林見東”。

公司經理見狀趕緊拉她下來，換了別人頂上。

陳郁薇坐在后臺發了好久的呆，她才知道她喜歡金城武也不過是愛屋及烏，她仍舊深愛著林見東，跟他有關的所有回憶風暴般襲來，春節回成都的時候，她經過春熙街的麻辣兔頭店，花椒味兒的夜風熏得她眼淚滾滾而落。

年初一，她收到林見東群發的祝福短信，盯著那幾個字看到眼睛發酸，然后仰起臉跟爸爸干了一瓶老白干，然后昏睡三天三夜。

回廈門之前，老媽把她拉到一邊問她跟林見東打算什么時候結婚，都老大不小了。

陳郁薇愣了一下說：“快了快了。”

老媽還想問什么，陳郁薇匆匆進安檢揮手說了“拜拜”。在等飛機起飛的空兒，她刷到一條話題微博：提起前男友，你會先想起什么？

她望著機艙外一架正要起飛的飛機，想起十年前林見東跟她表白的那句話：“給我一個機會，在你的余生里波瀾壯闊。”

那時，她并沒懂他的意思，只是覺得莫名的動人，現在想來，也不過是一句體面的情話。

只是，尤善此道的林見東后來再也沒說過。

她說不要林見東了

又是一年的十一月份，深圳一家電影院重映老電影《如果愛》，只一場。消息一出，陳郁薇就訂了票。十年前的金城武，帥得驚心動魄，周迅的手指頭都是戲。但入場率并不太高，陳郁薇想，曾經的美好大概許多人都會遺忘吧。

可是她，卻永遠學不會這樣的瀟灑。

當年《如果愛》首映時，林見東拉她去看，彼時的她還沒答應他的表白。可當電影放完后，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她主動牽了他的手。

電影放映到孫納背對林見東的時候，陳郁薇才豁然發現，林見東為孫納堅守的也是十年，她的眼眶突然發潮，眼淚砸在衣領上也仿佛擲地有聲。

所有關于林見東的回憶全部如潮水般襲來，她緊緊攥著衣角，快要招架不住這突如其來的難過。

看完這場電影，她就要打電話告訴老媽，她不要林見東了。

電影放完，陳郁薇最后一個離場，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有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耐煩地抬起頭，愣住了。

林見東端端正正地站在她的面前，臉上沒有久別重逢的神色，陳郁薇的腦子停頓了幾秒鐘，只聽見他一副恨鐵不成鋼地說：“這么大的海報，進場的時候你就沒看見？”

陳郁薇這才注意到林見東的背后，有一張巨幅海報，寫著《如果愛》的標題，但上面的照片卻是她和他。那是他們二十歲的合照。

陳郁薇只覺腦子一熱，一秒鐘淚崩，然后被林見東拉進了懷里，又聽見他語氣柔軟地說：“薇薇，我要給你洗襪子。”

成都，正四季如春

林見東當初離開以后，去了距離廈門最近的深圳。

他用一年的時間成為一家公司的部門經理，在深不見底的深圳扎下根，可他發現沒了陳郁薇，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他后悔，但卻沒有勇氣回去找她，只能每天偷偷摸摸地看她的微博、朋友圈，過年也只敢群發短信過去。

直到年初三他在公司加班的時候，接到陳郁薇的電話，她好像喝醉了，在電話里把他大罵一通，又說了好多句我想你。

陳郁薇昏睡到完全不記得，他再次打過去的時候，是她媽媽接的電話，在電話里問他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林見東這才知道她并沒有跟家人提他們分手的事，他這才決定不顧一切地去找她。但他不能就這樣去找她，所以托了很多關系，得到了重映《如果愛》的機會。

因為他知道，陳郁薇一定會來。

“萬一我沒來呢？”陳郁薇問。

“那就婚禮上見吧。”林見東說，他一個月前就跟她媽媽訂了日子。

那時候，成都正是四季如春。

編輯/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