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特
緣盡婚離,一紙離婚協議,趙萬山和周敏分道揚鑣。財產分割,一般均是離婚協議中的重中之重,但兩人卻視而不見,“我倆無共同財產、房產,無共同債權、債務”,簡單一句話作了簡要的總結。對于子女撫養,兩人也不糾纏,一女一兒,一人撫養一個,正好。如果客觀情況真如協議所述,這將是一個好聚好散、和氣分手的典范,然而,現實卻不是這樣。離婚后沒多久,趙萬山發現,兒子不是他的……
兒子竟然不是自己的,這是任何一個父親都無法接受的現實,惱怒的情緒占據了趙萬山整個軀體,可婚已離,又能咋辦?首先想到的是要回已支付的撫養費,這個沒有障礙;接著便想到離婚時分割夫妻共同財產是一筆糊涂賬。“無夫妻共同財產、房產”,不是事實,離婚時不知妻子背叛可以糊涂,如今,焉能再稀里糊涂。前妻控制的夫妻共同財產可不少,“我要恢復夫妻共同財產分割模式”,趙萬山將出軌的前妻告上法庭,他的訴求能否獲得法律支持呢?
和氣分手 和氣分財
時間回溯到2001年初,經過數年愛河跋涉,趙萬山和周敏的愛情修成正果。這一年國慶節,在親朋好友的祝福聲中,兩人手挽著手步入洞房。打工中相識相戀,結婚后,順著慣性繼續打工生涯。這樣的生活,顯然不是兩人的追求,一年后,周敏懷孕,改變就此開始。
周敏的娘家在湘西南,趙萬山則是地地道道的廣西人,雖然有著幾百公里的距離,不過交通方便,從娘家到夫家也就幾個小時。懷孕后,周敏從公司辭職,所有心思都花在孕育下一代上,她住在廣西,時不時地也回娘家住一段時間。趙萬山則停止打工返回老家,拿出全部積蓄開始創業。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夫唱婦隨,琴瑟和鳴,這個家庭沿著幸福的軌道前行。2004年初,一聲清脆的啼哭,女兒燕燕來到這個世界,更是為家庭的幸福注入了許多“快樂”的因素。
帶養孩子,十分勞神費力,重擔更多地壓在周敏身上。婆婆年邁,又分身乏術,孩子出生后,只能偶爾幫忙帶一帶;周敏父母呢,遠在湖南,更重要的是,對廣西的生活環境很不適應,喜當外婆,只是走親戚般來看望了女兒和外孫女。父母公婆依靠不了,請保姆咋樣?可現實很快撲滅了周敏的想法,縱然愿意花錢,可又去哪里找優秀的保姆呢?思來想去,不如自己帶,于是,周敏繼續全職主婦生涯。
從嗷嗷待哺到蹣跚學步到咿呀學語,從幼兒園托班到小班到中班,日子過著,女兒成長著。隨著燕燕進入幼兒園,周敏慢慢地有了些空閑,日子過得不算精彩但還算愜意。然而,愜意的生活中,一個不該發生的事發生在了她的身上……
家里有妻子掌管,女兒有妻子帶養,沒有后顧之憂的趙萬山全身心地掙錢,家庭經濟狀況越來越好,期待已久的新房夢也如愿實現。住進新房,又有喜訊,2008年下半年,妻子一句“我懷孕了”,讓趙萬山喜出望外。憧憬中,周敏的肚子一天天隆起,2009年五一前夕,又是一聲嬰兒的啼哭,他們的兒子軍軍降生了。
按說家庭幸福指數又該提高不少,結果卻事與愿違。兒子出生后,周敏的性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動不動就吵鬧一番,趙萬山開始還能容忍,可時間久了也失去耐心,夫妻倆就此進入爭吵模式。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還間雜著女兒的抽泣,兒子的哭鬧,終于,離婚兩個字從趙萬山嘴里蹦出來,婚姻之舟在風雨中破碎。
離就離吧,吵累了,罵累了,真正要離婚了,趙萬山和周敏倒不吵了,平靜地坐下來,和和氣氣地簽訂了離婚協議:“雙方自愿離婚,并就子女撫養、財產分割達成如下協議:女兒燕燕隨趙萬山生活,趙萬山自愿承擔全部撫養費用直至女兒獨立生活時止,兒子軍軍隨周敏生活,趙萬山每月承擔撫養費1500元直至兒子獨立生活時止;雙方無夫妻共同財產、房產,亦無夫妻共同債權、債務。”
2012年5月,趙萬山和周敏到當地民政局辦理了離婚登記手續,從此分道揚鑣,結束了十年的婚姻之路。
一紙親于鑒定 曝光前妻孽情
離婚了,周敏回到老家,趙萬山也開始了自己的生活。他們自覺履行著離婚協議,每個月,趙萬山都及時把撫養費匯到兒子賬戶。與前妻相比,趙萬山經濟條件上占據絕對優勢,離婚后,大包大攬撫養義務,他沒有意見,錢花在兒子女兒身上,有什么不樂意的呢?
可錢都花在兒女們身上了嗎?“誰曉得孩子是不是他的?”“那孩子可一點都不像他爸!”離婚一年后,一些風言風語傳到趙萬山耳中,趙萬山越聽越不是滋味,有了懷疑,趙萬山以探視兒子為由,仔細端詳,越看疑心越重,那額頭,那眼睛,那鼻子,咋就沒有一點自己的神態,若像前妻也還好,偏偏跟前妻也不相像,難道那些傳言是真的?思來想去,趙萬山帶著軍軍走進了醫院。
沒過多久,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了,“趙萬山不是軍軍生父”的結論,讓趙萬山的心涼到了冰點。殘酷的現實面前,趙萬山心如刀絞,是不是醫院出生時抱錯了?趙萬山多么希望事情峰回路轉,可當他把軍軍送到前妻那里,把親子鑒定結果甩在前妻面前,前妻看過之后不做辯解的時候,趙萬山明白,軍軍不是他的兒子,這是真的;出生時沒有抱錯,這是真的;前妻婚內出軌,這同樣是真的。
前妻孽情曝光了,受了傷害的前夫該咋辦?
要回已經支付的撫養費,趙萬山首先想到了,不管從法律還是情理的角度,這應該不是問題,但這顯然不足以撫平趙萬山的傷痛;向前妻索討精神損害撫慰金,問題應該也不大,然而,這些只是常規手段,此時浮現于趙萬山腦海的,還有一件讓他如終無法平靜的事情。離婚時,兩人好聚好散,是性格不和,感情破裂,各奔東西,正因為此,在撫養問題上他作了讓步。財產分割也是一筆糊涂賬,所謂的無夫妻共同財產、房產,那其實表明的是一種態度,結婚十年,不是窮得叮當響的人家,又怎會沒有夫妻共同財產?
房子是婚姻持續期間所買,可登記于前妻名下,趙萬山不好拿來說事。突然想起離婚后,偶然聽到前妻曾買有保險,數額還不小,能不能從中作文章呢?一番調查,事情很快查明。2008年的時候,周敏向中國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購買了S81國壽鴻豐兩全分紅型保險,保險的基本保險費100000元,基本保險金額106300元,到期后,已于2013年初由周敏領取。雖然周敏領取保險金是離婚后,可保險購買于離婚前,購買款來自夫妻共同財產,這么一分析,這保險金屬于夫妻共同財產,他應該有一份。
重啟財產分割 能否獲得支持
2014年8月,趙萬山一紙訴狀,將前妻周敏告上法庭。
趙萬山訴稱,其與周敏于2012年協議離婚,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周敏購買了10萬元的$81國壽鴻豐兩全分紅型保險,該筆保險金屬于夫妻共同財產,因周敏有意隱瞞而未予分割。周敏有意隱瞞,應當少分,加之周某婚內出軌,違背夫妻忠實義務,為過錯方,更應少分或不分,趙萬山請求法院判令將保險金大部分分割給自己。
一起離婚后財產糾紛,就此拉開序幕。與類似糾紛不同的是,當事人雙方簽訂的離婚協議中有“雙方無夫妻共同財產、房產;無夫妻共同債權債務”的聲明,這聲明作何種解釋?是考驗雙方的誠信,還是各自名下財產歸各自所有的默認?趙萬山的答案是前者,你違反了誠信,隱瞞了財產,那好,我要重啟財產分割。
面對前夫的起訴,周敏積極應對。前夫要求重啟財產分割,她不同意,購買$81國壽鴻豐兩全分紅型保險,前夫是知道的,不存在隱瞞的情形。就事實部分進行辯解后,周敏把重點放在離婚協議上。她表示,離婚協議中“無夫妻共同財產、房產”的條款,是財產分割的宣示,雙方都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平等協商,自愿簽訂的協議,應當得到完全履行。根據《婚姻法》及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協議離婚一年內就財產分割問題反悔,請求變更或撤銷分割協議,法院受理后未發現訂立財產分割協議時存在欺詐、脅迫等情形的,不予支持。
2015年初,湘西南某縣法院公開開庭審理這起離婚后財產糾紛案。法庭上,當事人雙方唇槍舌劍,互不相讓,法院又會如何認定呢?
2015年4月,湘西南某縣法院作出一審判決。法院認為,趙萬山與周敏離婚協議中“雙方無夫妻共同財產、房產”的約定,能推導出兩個層面的意思:其一,雙方離婚時對夫妻共同財產問題并非視而不見,而是進行了協商;其二,對于夫妻共同財產分割,雙方愿意維持現狀,誰的名下歸誰所有。基于這樣的解讀,“無夫妻共同財產、房產”理解為各自所有財產歸各自所有,更貼近雙方的真實意思表示。從離婚協議中,趙萬山自愿獨立負擔女兒的撫養,并給付軍軍每月1500元撫養費的內容來看,可知離婚時雙方經濟狀況良好,繼而可知,雙方沒有絲毫夫妻共同財產、房產,必定不符合客觀實際,而這無疑也是解讀財產分割協議的有力注腳。財產分割協議生效后,一方反悔的,需在離婚后1年內提出,且只有在訂立財產分割協議時存在欺詐、脅迫等情形時,訴求才能獲得支持。就本案而言,周敏婚內出軌,有重大過錯,但該過錯只是導致其可能需要對配偶給予精神損害賠償,并不意味著其在分割財產時少分或不分,不屬于欺詐性地多分割財產,不能成為否決財產分割協議效力的理由。根據“無夫妻共同財產、房產”的宣示,本案所涉保險款中屬于趙萬山的份額,視為趙萬山已經贈與周敏,趙萬山要求重新分割,當不予支持。據此,法院一審駁回了趙萬山要求重啟夫妻財產分割的訴訟請求。
一審宣判后,趙萬山不服提起上訴。2015年國慶前夕,二審法院依法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