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力丹

共產主義者同盟是馬克思和恩格斯組建的第一個以科學社會主義為指導思想的無產階級政黨,由正義者同盟轉變而來,1847年6月在倫敦秘密舉行了第一次代表大會,威廉·沃爾弗(Wilhelm Wolff,1809-1863)代表布魯塞爾各支部,恩格斯代表巴黎各支部參加了這次大會。大會討論了同盟章程初稿,摒棄了密謀式的內容。大會還一致決議出版同盟的機關刊物《共產主義雜志》,任命沃爾夫為編輯。為了預先查明訂戶數量,決定先出版一期試刊號。由于沃爾夫離開倫敦,這期試刊號是由以卡爾·沙佩爾(Karl Schapper,1812-1870)為首的編委會編輯出版的,沃爾夫為雜志提供了稿件。
沃爾夫是共產主義者同盟成員,后來與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編輯《新萊茵報》。1863年逝世前,他將不多積蓄的絕大部分留給了馬克思一家。馬克思的《資本論》就是獻給他的。沙佩爾是正義者同盟的主要領導人之一,也是共產主義者同盟第一次代表大會的主要籌辦者,《新萊茵報》出版時期是該報的校對員和撰稿人。1848年民主革命失敗后流亡英國后一度犯有“左”傾錯誤,后來回到馬克思的正確立場上,馬克思說他是“老秘密活動家們的優秀代表”,恩格斯稱他“身上始終有一種真正革命的氣概”。
1847年9月,《共產主義雜志》(德文)試刊號出版。試刊號封面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提出的口號: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這是第一次公開用這個口號替代了無產者密謀時期“四海之內皆兄弟”的舊口號。《發刊詞》是沙佩爾寫的,宣布刊物的宗旨是:“為無產階級的解放而斗爭,促使無產階級的解放盡快實現,鼓舞一切被壓迫者聯合起來?!睂τ诔霭妗豆伯a主義雜志》的意義,《發刊詞》指出:“這是一件神圣的正義的事業一正義反對非正義,被壓迫者反對壓迫者的事業,我們相信真理,反對迷信、反對謊言……無產者,你們要獲得自由,就要從沉睡中覺醒,互相緊密團結!”對于辦刊方針,沙佩爾的行文很像1844年馬克思關于《德法年鑒》方針的描述,他強調:“我們不是某一體系的兜售者。我們的經驗告訴我們,光對未來社會應采取什么制度進行討論和冥思苦想,而完全忽視能引導我們走向這個制度的途徑,是十分無謂荒謬的……我們這一代人的任務是尋找和創造建立一個新型大廈所必需的建筑材料,下一代的任務將是建設這座大廈。我們深信,到那時將不乏其建筑師的?!?/p>
該刊的出版獲得兩個倫敦教育協會的傾力資助,共25英鎊;還有歐洲大陸的一些零散資助。教育協會的排字工人義務排字(沙佩爾也是排字工人)。編委會計劃年底前弄清楚基本訂戶的數字,以后每期印刷2000本。沙佩爾說:“我們在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無償的,不拿報酬的,這是我們應盡的義務?!碑敃r宣布的定價涉及四種貨幣,暫定2便士、4蘇、2銀格羅申或6克羅澤。從定價看,由于人工成本是義務的,所以很便宜。
對于為什么選擇在倫敦出版,沙佩爾講得很明確:“我們在英國可以享受完全的出版自由,不用害怕警察的追究。”他還肯定了印刷術的發明對無產階級接受啟蒙因素的重要價值,就此寫道:“今天的無產者,謝謝有了印刷技術,有許多人受過很高的文化教育,其余的人也每天越來越多地奮起為聯合而斗爭?!?/p>
《發刊詞》簡略地闡發了接近科學社會主義的一些觀點,例如關于共產主義的解釋:“我們把雜志命名為《共產主義雜志》,因為我們深信,而且懂得,要實現無產階級的解放,必須對現存的所有制關系實行徹底的變革,一句話,必須建立一個公有制的社會?!蓖瑫r,《發刊詞》對共產主義革命的勝利做了較為長久的設想,寫道:“我們不是那種以為斗爭一勝利,便可以像耍魔術一樣立即實現財產公有制的共產主義者。我們知道,人類沒有捷徑可走,而只能一步一步地前進。我們不可能一夜之間從一個不和諧的社會跨進一個和諧的社會。根據不同情況,這里還需要經過一個長短不定的過渡時期。私有制只能逐步地轉變為公有制?!?/p>
1846年馬克思和恩格斯對正義者同盟成員海爾曼·克利蓋(Hermann Kriege,1820-1850)把“愛的囈語”等于共產主義進行了批評,發表《反克利蓋通告》。這個事情顯然影響到了沙佩爾,他在《發刊詞》里的這段話,體現了通告里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我們不是沉湎于愛的夢想的共產主義者。我們并不在月光下為人們的苦難痛哭流涕,也不沉湎于向往金光燦爛的未來。我們知道,我們的時代多災多難,它要求每一個人都努力奮斗,愛的夢想完全是一種精神上的自我消沉,而每一個自我消沉發人必定無所作為?!薄栋l刊詞》批評了德國小資產階級思想家卡爾·海因岑(Karl Heinzen,1809-1880)對共產主義的攻擊,寫道:“卡爾·海因岑如果不是對共產主義一竅不通,那就是想發泄他個人對一些共產主義者之間的個人怨恨而放肆辱罵了一個始終站在民主大軍最前列的大黨。我們讀了他攻擊共產主義的文章,感到十分驚訝。可是,他的辱罵無損于我們,因為他筆下的共產主義者事實上不存在,顯然是他根據自己的想象臆造出來,然后供他消滅的。”但與此后一個月馬克思和恩格斯對海因岑的批判相比,沙佩爾的批評是不徹底的。
《發刊詞》關于共產主義條件下自由的認識,也很接近后來馬克思和恩格斯關于自由的認識(“每個人的是所有自由的前提”)。沙佩爾寫道:“我們不是主張消滅個人自由,并把世界變成一個大兵營或一個大習藝所的共產主義者。誠然,有這樣一些共產主義者,他們只圖省便,認為個人自由有礙于和諧,主張否定和取消個人自由。但是,我們不愿意拿自由去換取平等?!边@里的平等,是指在人人在不自由面前的平等。
這期試刊號還發表了沃爾夫的文章《普魯士與普魯士和全德的無產階級》。文章揭露了普魯士專制政府是無產階級的兇惡敵人。無產階級只有消滅專制制度和封建制度,爭得自由,才能最終消滅私有制和資產階級。該刊還發表了《公民卡貝的移民計劃》。埃蒂耶納-卡貝(Etienne Cabet,1788-1856)是法國空想共產主義者。
由于經費匱乏,《共產主義雜志》后來沒有正式出版。但是,試刊號初步傳播了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科學社會主義思想,為隨后《共產黨宣言》的誕生做了輿論先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