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蕾：我要做美的定義者

闕政

李蕾的醫學顧問陳煥然曾經說：“中國至少有13億人是‘美盲。什么叫美盲？第一，你特別愛美，但是你不知道什么是美；第二，你盲目地追求美。美盲真的非?？膳?，比一無所知都可怕?！崩罾賹Υ松钜詾槿唬骸懊篮蛯徝酪粯樱夹枰筇旖逃??！?/p>

“這一年，我是一個創業者。我做醫美公號，拍視頻節目。這一年我做了好多從未做過的事情，像年輕的爐火，滋滋燃燒?！崩罾僭谒墓娞柪飳懙?，“2016年就是我想要的。當它來到的時候，就好像2015年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莫視潮流于不見

事實上，今年3月，她才辦完所有手續，離開電視臺。很多人問她：你為什么辭職？她都回答：我要賺錢，我害怕過氣——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心有猛虎的女人，我要抵抗的是那種什么也難以發生的過氣感。

離職快一年了，回過頭再看，創業這件事對李蕾來說，就像是時代的召喚。“這個時代不管發生什么樣的變化，在我看來都是又新鮮又好玩的?！彼f，“每一個敏感的媒體人都知道，我們就是泰坦尼克號上的人，大家都知道船上發生了什么狀況，只是每個人堅守的東西不一樣——我很尊重像樂師那樣要和船共存亡的人，保持優雅到最后。但是我不玩了，我是沒辦法抗拒時代誘惑的人。回到古代，如果有牛車，我就不會走路；有火車，我就不會坐馬車；發明了電報，我就不會再用一匹馬去送信。”

但媒體人創業，首當其沖就面臨一個巨大的問題：到底能干什么？身邊的閨蜜都給李蕾出主意：做親子、旅行、讀書、時尚……“那些愛我的人，覺得我好像什么都能干。但是再想想，這些領域里早已有人打通任督二脈、跑到世界冠軍去了，而你還沒有拜師傅入門呢！媒體是沒有專業的人，創業更不只是情懷。我的選擇底線是：我必須要愛這個東西，不能說假話，而且要對自己和對別人都有好處?！?/p>

一來二去，她最終選擇了醫美行業，令身邊的朋友們都大跌眼鏡。此前，李蕾是電視臺的主持人，光鮮亮麗，主持的節目以文藝類為主，還出版過長篇小說《藏地情人》，在圈子里毫無疑問地被分類為“文藝女青年”。一個文藝女青年創業，做的卻是“最庸俗”的醫美行業，一個閨蜜直截了當地說她：“你為什么要去做醫美呢？這不是跨界，是墮落?！?/p>

但李蕾卻不這么認為?！叭嗽诔燥柫撕茸懔酥?，一定會想讓自己更美。人類文明史的最大動力就是那些想要變得更美的人。我們有幸活在這個時代，醫療技術的進步帶來了特別多的選擇，這是時代的福利。如果你非要抗拒，不用手機，不上網，不涂防曬不化妝，也沒什么，你唯一的優勢就是很適合穿越回原始社會?！?/p>

李蕾給自己的微信公眾號起名叫“美的專業主義”，因為在她看來，醫美這個行業非但不庸俗，還特別專業。“你看大家都有剛需，市場又這么混亂，這個行業有那么強的專業性，但就是沒有品牌——有技術，沒態度，而這正是我作為媒體人的擅長——在醫美領域做一個知識入口。”

變美之前，先學審美

年輕時，李蕾覺得自己什么都能干，現在才發現，自己會干的事越來越少，這么多年都是同一種身份：媒體人，如今換了一個載體，所做的事情卻依然充滿媒體屬性——做公號、拍攝紀錄片、采訪行業尖端人群、普及醫美知識。

醫美行業的媒體人，站出來表的第一個態，就是反對“網紅臉”。很多人不理解：做這個事就是為了生意，你現在公開反對網紅臉，那你到底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但在李蕾看來，網紅臉代表了一種格式化、一種對于大眾主流審美的盲從。“我反對格式化。美這么精密、這么高級的東西，怎么能千篇一律呢？美就是我和你不一樣，就是個性?！?/p>

從事醫美之后，常有朋友跟她咨詢：“你覺得我這張臉能干點什么？”聽到這種問題，李蕾就會勸對方：先什么也別干，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其實蠻同情網紅臉的，因為他們不知道什么是美。好多人以為找到了最牛的醫生，不管從什么起點，都能變成Angela Baby。但問題首選在于：你是不是想要變成Angela Baby？對我個人來說，你可能得給我很多錢，起碼一個億以上，我才會愿意變成Angela Baby——否則我為什么要用別人的臉？活一個別人的人生？所有的好醫生都不會答應把你變成某某某。我希望鏡子里的那張臉不像別人，我希望它得體，有尊嚴，被我自己修改和喜歡?！?/p>

李蕾的醫學顧問陳煥然曾經說：“中國至少有13億人是‘美盲。什么叫美盲？第一，你特別愛美，但是你不知道什么是美；第二，你盲目地追求美。美盲真的非?？膳?，比一無所知都可怕。”李蕾對此深以為然：“美和審美一樣，都需要后天教育。”

在做功能性的醫美知識普及之前，她先花了大力氣去做的，是定義美。她說：“我要做一個定義者，定義美這件事。”

今年6月，她和著名編劇六六合作的第一季脫口秀節目《女強教室》播出。“《女強教室》這個名字是六六起的，源于她的一本書，《女不強大天不容》。六六在節目里說：這真的是一個特別好的時代，因為每個女人都能通過各自的長處、技能和興趣，找到一個足以安身立命的位置。這是30集《女強教室》的唯一主題?！?/p>

30年前，美和審美由男人說了算；30年后，女人們努力變美，卻不再只是為了取悅男人，而是為了讓自己更自信。第一季脫口秀，李蕾和六六聊了整容、女記者、啪啪啪、懷孕和離婚，點擊率破千萬，也有被觀眾罵成狗的時候，但李蕾并不介意。在她看來，所謂女人味兒十足，就是能夠控制自己的容貌、身材和命運，同時能夠善待別人的選擇。

脫口秀錄完第一季，李蕾又開始動起了做紀錄片的念頭：“想做第一部定義時代審美的大型人物紀錄片，花一年時間，與60個人對談。這60個人都是各自領域里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是能夠和這個時代契合、并且打動我的人。他們在想什么，他們在做什么，對于美、對于人性、對于這個時代，他們有著什么樣的期待和思考，這讓我非常好奇?！?

馬未都、陸川、樂嘉、肖全、董子健、馬思純、姬十三，未來還會有陳丹青、王朔，甚至鳳姐……長長的名單里至少有李蕾的半個朋友圈。2016年10月17日，《這個時代的審美》第一期在影院首映，登場嘉賓是馬未都。在紀錄片里，他把審美分成四個層次：艷俗、含蓄、矯情、病態，表達了讓他看不懂的時代審美：“瓜子臉，從前說的是西瓜子，現在變成了葵花子。”

隨時把過去的自己就地掩埋

在這個看臉的時代，言必稱顏值。不過在李蕾看來，“看臉的社會”也有它的合理之處：“科學報告都有：顏值高的人年收入比顏值低的高出20%。美就是資源的一部分。現在我學會了通過一張臉認識一個人，這是準確的。因為一個人的臉就是她全部生活的標本。年輕時候走過的路，遇到的人，經過的那些事，都會在一張臉上現形?！?/p>

醫美是時代的福利，但是對于“如何把自己變得更美”這件事，卻又存在重大的誤會。

“我們通常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連那些有過整容經驗的明星們也搞不清楚，所以才常常爆出某某某面容崩壞的新聞。誤會和偏見首先來源于信息不對稱：不專業的醫生為了取悅市場，最簡單的做法就是把你的眼睛弄大，下巴弄尖，鼻子弄挺，大家都說‘微笑嘴好看，就給你弄個微笑嘴……還有些人對整容羞于提及，習慣于遮遮掩掩，因此導致了更大的誤會。”

信息不對稱加上誤會和偏見，一方面導致許多人對整容諱莫如深，一方面又讓另一些人把自己的臉隨隨便便交給了陌生人。

“不只是動刀子才叫整容，脫毛、牙齒美白、祛斑、點痣，這些都是醫美的內容?！崩罾購娬{，“應該找專家和醫生來做的事，可是很多人都是在美容院里完成的，打水光針、文眉，甚至有的在朋友家里就完成了。這就是不專業的表現。美不應該這么隨便。”

進入這個行業之前，李蕾也是個“小白”，一切從零開始。“還好，做記者的經驗教會我快速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找到真相的能力，讓我學起來非?？?。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醫生，但我具備找到好醫生的能力?！?/p>

如今，“美的專業主義”已經和6位醫美領域的頂尖醫生簽訂了合作協議，其中有兩位來自日本——一位是久保隆之，東京最好的眼周手術醫生；另一位是鈴木芳郎，日本著名的抗衰老專家。

“一共去了五次東京才和他們達成合作?！崩罾僬f，“我們非常謹慎，要考察對方的行業排名、市場排名和從業記錄等等細節。對方對我們同樣謹慎，幸好我在媒體工作那么多年，做過的事情都查得到，包括之前和NHK的合作，對我都是信譽加分的地方?！?/p>

而世界頂尖的醫生都有一個共性：認為美是一種個性，美可以通過后天習得。“他們每個人都認為時代的審美非?；靵y，但是豐富性也恰恰來自這種混亂。”李蕾說，“注定有人會在混亂的時代里付出代價，而我們想做的事情，就是讓這些頂尖的專家進入大眾視野，當我們把信息透明化以后，變美的成本和風險就會隨之降低。”

和久保隆之簽署合作協議之后，對方每個月向“美的專業主義”開放10個手術名額。“他的專利就是‘眶隔脂肪重排術，幫助去除黑眼圈和眼袋，還可以重塑臥蠶?！?/p>

作為一個醫美平臺，李蕾想得很清楚，自己的盈利模式來源于視頻貼片廣告和中介服務、標品生產等電商定制項目?！白鳛閯撌既?，做每一件事我都得想一想跟錢的關系，但是我不會單純為了錢去做什么?！彼o自己定了兩個原則：第一，不會成為導流平臺；第二，推薦的項目必須經過自己篩選，包括對醫生的資質認定、對產品的性價比考量?！暗拙€就是不能說假話。”

“人只有回頭看，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有多遠。有一天早晨照鏡子，我對自己說：你好呀，你竟然走了那么遠?！崩罾僭谧约旱墓娞柪锶绱藢懙?。

回頭再看這一年，她感嘆：“就像寫文章一樣，你以為開頭難，結尾難？中間也很難。每一天都很難，每天早晨醒來，覺得腦門上貼了一萬件事，屁滾尿流地做完五千件，晚上躺在床上一數，變成一萬五千件。”

前段時間她去做了一次項目繁多的體檢，結果出來一看，各項指標竟然都是幾年來最好的，開心到需要哭一哭：“創業可以鍛煉身體！”

從前的李蕾，從來不覺得自己還能去創業，“我哪里能管理團隊呀，我連主持人都想當個副的！最好你別管我，我也別管你。”但是現在，“每做一個決定，起碼對自己的團隊來說就很重要，對投資人的錢包也要負責?！?/p>

她突然從自己身上發現了靠譜，發現了責任感，發現了像年輕的爐火一樣滋滋燃燒的生命力?！爱斈曜鲋鞒秩说臅r候也燃燒，但燒出來的是紅火苗，不完全燃燒，遲早會變成爐渣變成灰燼，現在不同了，養分充足，火苗越來越藍?！崩罾賹?016年的自己很滿意，“發現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隨時把過去的自己就地掩埋，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