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
一位影評人發出的五個字評論“張藝謀已死”掀起軒然大波,出品方發出警告函,稱保留追究評論者法律責任的權利。這起不大不小的事件,助推了電影《長城》的話題熱度,也使得對影片包括張藝謀在內的評價愈加分裂,在各執一詞的自媒體時代,張藝謀被推送到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上。
熟悉評論語境的人會知道,“張藝謀已死”指的是他在創作上走進死胡同,找不到出路,和以往“文學已死”的論調大致相同。但對于商人來說,“死”是一個特別忌諱的字眼,在商言商,出品方的言論反彈,是過激反應也是預料之中的反應。暫且不談《長城》的影片質量究竟如何,單就哪位導演還能夠攪起如此巨大的輿論能量而言,張藝謀仍然處在三大導演的第一位。
追溯張藝謀的“原罪”,有兩個標志性的事件,一是2002年張藝謀拍攝《英雄》,在對“殺不殺”的問題處理上被認為價值觀導向錯誤,有諂媚權力中心的嫌疑,二是2008年執導北京奧運會開幕式,被批評為“團體操表演”,同時被戴上了“國師”的帽子。自此之后,對張藝謀電影的批評,有一條隱晦的線路,始終導向這兩樁事件,《滿城盡帶黃金甲》《三槍拍案驚奇》《山楂樹之戀》《金陵十三釵》無一不被差評。
作為一位文化名人,張藝謀在被政治化的道路上越推越遠。但也有一些事件在消解他身上的政治符號,比如2012年張藝謀與張偉平分道揚鑣,大家才知道張藝謀主要的收入來源正是張偉平的公司而非其他渠道;比如2014年張藝謀因超生被罰款748萬,有同情的聲音認為,張藝謀并沒有因為政治貢獻而得到“好處”;再到張藝謀加盟某網站的時候,他已經有了“落草的鳳凰”的意思……
了解這些背景,是談論《長城》的必要前提。張藝謀為什么要拍攝《長城》?為什么要啟用幾位有爭議的小鮮肉?想要解答這兩個問題很簡單:張藝謀已經徹底放棄了《紅高粱》《活著》等片為他帶來的巨大榮譽,開始像影視圈那些緊抓IP、緊跟熱點的大佬們一樣,反正拍什么都挨罵,不如拍點賺錢的電影。整個電影界都在如火如荼地制造高票房爛片,張藝謀不過是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在罵聲中,《長城》票房已過了4億,很有可能成為他票房最高的電影。
一方面是社交媒體上對《長城》的圍剿,一方面是《長城》的院線大賣。張藝謀和他的新作一起墜入了一個分裂的評價體系。從爆米花電影角度肯定《長城》作為商業片的娛樂價值,算不算捧張藝謀的“臭腳”?不看《長城》的人鄙視看《長城》的人有沒有道理?……
應當平靜一些來看待《長城》、看待張藝謀。回到影片本身,《長城》沒能實現張藝謀文化輸出的愿望。在接受采訪時,他強調希望通過商業化創作手段實現與好萊塢電影的融合,這更像是為了遮掩影片天生的缺陷,用一個比較“高大上”的說法來抵擋創作的蒼白。影片有關“信任”主題的刻畫與升華是生硬的,多數演員的表演是不知所以的,主要情節與邏輯是不通順的……但類似的好萊塢進口片,每年都成批地涌進國內,輿論似乎并沒有進行如此激烈的批評。人們只是接受了好萊塢爛片而沒法接受張藝謀爛片嗎?
當人們談論《長城》時,卻不僅僅是談論《長城》,更多時候是在談論張藝謀,在追問他的過去,在揣測他的精神走向。這是張藝謀能夠攪起如此巨大輿論能量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