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奇
釋題:后消費時代
想好本文題目后,先上網“百度”了一下“后消費時代”,解釋為:“后消費時代的消費特征表現為顧客對多方位、多層次體驗的需求,這種多方位、多層次的消費體驗給品牌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
不過,本文的“后消費”命題本意,是想說在空前豐富多彩的“物質文明”消費熱之后,我們似乎又進入了一個空前豐富多彩的“精神文明”消費熱,包括而且特別是對詩歌的消費——而且,近乎狂歡式的“高消費”!
而確實,“這種多方位、多層次的”詩歌消費“體驗”,已然成為“后消費時代”最為典型而又不無吊詭的“消費特征”,進而為某種“品牌”化的文化機制,“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
——在此不妨視為一種隱喻。
一、介質本質化
兩年前讀美國學者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一書,未及大半,便想到這個概而言之的命名。只是未曾料到的是,這一“介質本質化”的中國版現實指涉,竟如此“高調”而大面積地被落實到當代漢語詩歌界面。
一切藝術、一切審美,有“發生”便有“接受”,道成肉身,及物紹介。這種紹介,在中國“古人”那里,無非二三“素心人”之“商量培養”(錢鐘書語)足矣,無妨神氣,不傷本根的。
到了當下“后消費時代”,肉身為尊,紹介為要,詩人轉而為“時人”,盛世詩歌轉而為詩歌盛事——連同原本暗夜傳薪、鐵屋吶喊、地火運行般的“先鋒詩歌”寫作,抑或默牛承佛、天心回家、獨自徜徉的個人詩性生命之旅,幾乎都先后被席卷于狂歡節般的空心喧嘩之中,并最終與這個消費化與娛樂化的時代大合唱融為一體——
官方的、機構的、學院的等等;詩歌節、詩歌獎、詩歌研討會等等;文化搭臺、詩歌唱戲、資本捧場、政績總結等等,諸般活動繁盛之相,從形式到本質,從手段到目的,無一不和市場經濟下的其他“行業”界面合轍押韻。
不妨僅以“詩歌獎”一項舉證:
打開任意一個詩歌網站便可見的,盛世詩歌平均兩三天就要頒一次獎,其普及率和熱鬧程度,可謂空前:從大師到準大師到名家到準名家到新銳到準新銳以及等等;從老前輩到后起之秀到“幾〇后”;從“知識分子寫作”到“民間寫作”到“官員寫作”;從“口語”合唱隊到“敘事”合唱隊到“跨文體”合唱隊;從“朦朧詩”代表人物到“他們”代表人物到“非非”代表人物;以及從縣級到市級到省級到海外級如此等等……走馬燈式的,肥皂劇式的,趕場子開派對式的,你方唱罷我登場,史無前例地熱鬧著。
誰的手導演了這一切?!
我們真的需要那么多的詩歌獎嗎?我們真的有那么多詩人要獲獎嗎?獲獎的意義以及真實性何在?有什么與詩歌與詩學有關的實質性價值?領獎領到手軟的詩人們,坐擁一堆以各種名目出品的獎杯獎狀,又將如何思考諸如“詩人何為”這樣的老話題?
不可想象假女魯迅先生活在今天也會如此忙著領獎?
不可想象為當代中國詩人們成天掛在嘴上念叨的策蘭、曼德爾施塔姆、茨維塔耶娃等詩人也會如此樂于領獎?
而可以想象的是,假如詩人海子還活著,看到如此詩歌盛況,一定會再次選擇讓“時代的列車”重新碾過他單薄的身軀;而假如真有詩神在黃金的天上看著我們,此時的他(她)一定會蒙面羞愧!
或許可以以如此的理由稍作辯解:詩人,尤其是幾經傲霜傲雪、“梅花香自苦寒來”乃至度過深寒之境的當代中國詩人,難道不該在某個季節某種語境下,享受一點應得的榮譽之回報?
而且,這畢竟是作為詩人的存在,唯一可享受的現實之“回報”。
然而問題的關鍵在于,當下上演的種種有關詩歌與詩人的連續劇“劇目”,怎么看,都更像是一種時尚版的、肥皂劇式的精神撫摸(包括作為“弱勢族群”的自我精神撫慰),而非真正意義上的、嚴肅的歷史認領。
又一次錯位的“載譽歸來”。
“審時”轉換為“趨時”,詩人變身為潮人——千紅爭榮,浮華大派送,時代的巨影如樹,誰還有心眷顧,那曾經、默默向下生長的郁郁老根?
更進一步的問題是,我們如此投入當代詩歌“高消費”的狂歡中,也必然同時被這種消費性的話語機制所“消費”——這一邏輯關系,應該說,凡稱之為當代詩人者,都應該多少知曉而明白的,奈何現實語境的誘惑太過輕浮而緊密,一時罕見稍有清醒而超脫者。
看來,浮華有如病菌,早已深入當代詩歌的靈魂。
——虛構的榮譽,表面的繁榮,話語盛宴的背后,是情懷的缺失、價值的虛位和無所適從的“本根剝喪,神氣彷徨”。
所謂:選擇怎樣的話語方式,便是選擇怎樣的生存方式。
二、本根剝喪.神氣彷徨
這是魯迅先生的一句話。
此話摘自先生發表于百余年前的《破惡聲論》一文中,原文系文言寫就,其主要意旨,在于從文化學層面論析當時中國國情:個性乖張的“沙聚之邦”,文化失去其原有生機,有待獨具心性的“個人”之立,而更新與再生。
此處拿來借用反思當下乃至百年漢語新詩,或不免有些危言聳聽之嫌,卻又直覺中別有一種意會,割舍不得,包括隱惜其中的苦味與“酷”。
拿“本根剝喪”說新詩,可能是個偽命題,因為新詩的“根”本來就沒扎在“本根”上。尤其是漢語“詩意運思”(李澤厚語)及字詞思維的本質屬性。
其實也不盡然,所謂“介質本質化”能在“后消費時代”之漢語語境下大行其道,乃至連“先鋒詩歌”與“前衛詩人”也被裹挾于其中,從學理上深究,大概既有生逢其時之“大勢所趨”為由,也無疑涉及百年漢語新詩,自發軔到當下,一直以“與時俱進”為“根本”運行軌跡的問題所在。
——此處暫不展開,先說“神氣”問題。
“神氣”,拆開來講:精神與氣息。新詩百年唯新是問,與時俱進,居無定所,其主體精神和內在氣息,每每“彷徨”之中。如此一路走來,多詩心變換,少詩藝建構;多運動鼓促,少商量培養,及至當下,已成愈演愈烈之勢。
“神氣彷徨”的反義詞是“自若”。
所謂“自若”,按筆者慣常的說法,一言以蔽之:無論做人、做學問,還是從事文學藝術,有個原粹燦爛的個在“自性”。由此,方得以自由之思想、自在之精神、自得之心境、自然之語境,而“形神和暢”,而“君子不器”,而“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
包括當代詩人在內的當代國人,僅就精神氣息而言,到底差在哪里?
只“自若”一詞,立判分明。
以此反觀近四十年當代中國漢語新詩進程(從“朦朧詩”到“第三代詩歌”到“九十年代詩歌”到“新世紀詩歌”),實在太多“運動性”的投入,太多“角色化”的出演,缺乏將詩歌寫作作為本真生命的自然呼吸,進而成為一種私人宗教的主體人格,也就必然生成太多因“時過”而“境遷”后,便失去其閱讀效應的詩人及其詩歌作品,唯以不斷更新的“量”的擁簇和“秀”的繁盛而高調行世。
及至“后消費時代”,更是“自若”全失,唯余“顧盼”,每一只眼睛后面,都跑著“七匹狼”!
說到底,所謂詩的功用,無論在寫詩者那里,還是在詩歌欣賞者那里,本源上,都是為著跳脫各種體制性話語的拘押與束縛,由類的平均數回返本初自我的個在空間,得一時之精神自由和心靈自在,以通達存在之深呼吸。——這原本是詩歌及一切藝術審美之精義所在,而我們每每轉顧其他。
有必要再次重復我在題為《詩意·自若·原粹一“上游美學”論綱》(原載《南方文壇》2014年第6期“理論新見”專欄)一文中,針對“后消費時代”各種文學藝術之心理機制病變癥候,所寫下的這樣一段“走心”的話:
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藝術(一切的“詩”與“思”)的存在,并非用于如何才能更好地“擢拔”自我,而在于如何才能更好地“禮遇”自我——從自身出發,從血液的呼喚和真實的人格出發,超越社會設置的虛假身份和虛假游戲,從外部的人回到生命內在的奇跡,平靜下來,做孤寂而又沉著的人,堅守且不斷深入,承擔的勇氣,承受的意志,守住愛心,守住超脫,守住純正,以及……從容的啟示。
話說回來,在一個“介質本質化”的時代,所有的“話語”系統,從文本到人本,都難免有一個“他者”的深層次存在,左右甚至主宰著我們的意識及潛意識,所謂語境改變心境(人本心境),心境復改變語境(文本語境)。故,當此關口,“自若”之在,尤為關鍵。
——或許,在結構性語境的拘押之下,我們唯一能做的,是自我心境的適時“清空”,“懂得自己脫身”(木心語),回歸自性“本根”(包括文化自性與精神自性),而后保留純粹的思與詩,以及……必要的冷漠。
有何榮耀可談?
記憶與尊嚴,過客的遺產。
三、深海的微笑
當代詩歌太鬧了,鬧到讓人望而生畏,進而生疑、生厭的地步,已成不爭之事實。
而我們知道,古往今來,詩歌的存在,從來都不是“鬧著玩的”。
在古典中國,詩“代替了宗教的任務”(林語堂語),既是國族文明禮儀之“重器”,從皇帝到庶民,皆敬而重之,又是士人精神魂魄之“容器”,無論窮達,皆守而秘之。“不知詩無以言”(孔子語),實在不可輕薄對待。
在現代漢語語境下,詩是自由思想之密室、獨立精神之宗廟、個人話語之心齋;是寂寞中撿拾的記憶,是記憶中修補的尊嚴;是“叩寂寞而求音”(陸機《文賦》),是澄懷觀照而自然生發。——是生命的托付而非角色的出演,更非“鬧著玩”。
而現代詩人,借用尼采的說法,更應該是在“在制作的人”之外的“一個更高的種族”。
可我們今天的漢語詩人們,何以就變成了樂于被“制作的”類的平均數?
在虛構的榮譽面前,在浮泛的交流之中,無論是成名詩人還是要成名的詩人,都空前“角色化”起來,乃至陷入角色化的“徒勞的表演”(陳丹青語),忘了作詩還是做詩人,都是這世間最真誠的事;忘了詩是詩人存在的唯一價值,一旦心有旁顧而生掛礙,必“枉道以從勢”。(《孟子·滕文公》)
實則無論是詩人還是詩歌寫作,只活在浮躁的當下與只活在虛妄的精神烏托邦中,其實是一樣的問題。詩慰人生,也誤人生。曾經的精神煉獄不說,單要做物質時代的“紅塵道人”,就已屬寓言意義上的矜持或日矯情了。然而,比起作為一件商品或一種符號化的存在,這種自我安適的寂寞之在,也不失為一種“被拋棄的自由”。(本雅明語)
有必要回到一個常識性的提示:詩是詩人存在的最高本質,也是其存在的最高理想。
想起一個已成絕響的“雅正”——
2009年夏日,由華裔瑞典詩人李笠陪同,筆者有幸和幾位中國詩人一起,于出席“第16屆哥特蘭國際詩歌節”前,在斯德哥爾摩拜見兩年后獲諾貝爾文學獎的老詩人特朗斯特羅姆。秋日午后,在梅拉倫湖畔高地一所普通公寓里,銀發如雪的老詩人,用他中風偏癱后唯一還能活動的左手,為幾位到訪的中國詩人彈奏一首鋼琴曲,以示禮儀。那一刻,流動的音符裊裊而出一座半人半神的詩人雕像,那樣寧和、朗逸而又高貴。尤其是那一派融天籟、地籟、心籟為一,而無所俯就、原粹燦爛的自若氣息,更讓人感念至深!
而我們知道,正是這位詩歌老人,以其持之一生而不足兩百首的詩作,卻構筑了一個神奇、深湛而廣大的詩的宇宙,不僅影響及整個當代歐洲詩歌,而且暗通東西方詩魂,成為近年漢語新詩界,大家最為心儀的西方詩人——僅就作品的量與質,及其背后所透顯的創作心態、人格魅力、詩歌精神而言,特朗斯特羅姆的存在,確然已成為一個深刻的提示和卓異的標志。
記得那一刻,我的心頭緩緩躍出一個凝重的意象:深海的微笑……
是的,“深海的微笑”——一個隱喻,一種境界,一個真正純粹的詩人之靈魂的力量與風度!
這樣的靈魂,這樣的力量與風度,當代漢語詩人實在已經缺失太久了。
四、歸根日靜
反思“后消費時代”當下漢語詩歌心理機制病變問題,面上分析,似乎是一時“免疫能力”下降所致,底里追究,其實與新詩以及新文學,打一開始就種下的病根有關。
先借用兩處引文開悟一
錢谷融先生訪談文《人的問題,應是文藝不離不棄的問題》,其中有這樣兩段話:
我對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總體評價是不高的。我覺得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好像還處在一種文學實驗的摸索階段,始終沒有找到屬于自己的表現對象和變現格式,很多方面還不夠成熟。這一點與中國傳統文學比較,顯得非常突出。中國傳統文學,有變化,有貫通,一步一步下來,紋絲不亂。而二十世紀似乎有點“慌亂”了,一會兒全盤西化;一會兒弘揚民族文化;一會兒文化激進,一會兒文化保守。這都是“慌亂”的體現。
……有的研究者說,這是因為戰亂和政治動蕩,使得創造者和研究者無法沉下心來潛心創作和研究。我想這還不是主要的。像魏晉時期,社會那樣動蕩,但士人們的表現以及他們創作的作品,堪稱經典,影響至今。為什么同為戰亂和政治沖擊,那時的士人能夠沉著應對,寫出流芳千古的不朽名篇,而二十世紀以來的作家、研究者,就少有這種作為呢?
這一問,實在問到了關節點上!
再看木心答客問中談到當代漢語文學時的一段話:
面對這些著作,籠統的感覺是:質薄,氣邪,作者把讀者看得很低,范圍限得很小,其功急,其利近,其用心大欠良苦。
主要是品性的貧困……有受寵若驚者,有受驚若寵者,就是沒有寵辱不驚者。“文學”,酸腐迂闊要不得,使佞油滑也要不得,太活絡亢奮了,那個“品性的貧困”的狀況更不能改變,而且,“知識的貧困”也到底不是“行路”、“讀書”就可解決。時下能看到的,是年輕人的“生命力”,以生命力代替才華,大致這樣……整體性的“文學水平”,近看,不成其為水平,推遠些看,比之宋唐晉魏,那是差得多了。推開些看,比之歐洲、拉丁美洲,那也差得多了。
“質薄”,“氣邪”,“品性的貧困”——時空穿越,木心既委婉又精要地回答了錢先生的大哉問。
有意味的是,兩位先生,一個在國內大學教書做學問,一個在海外書齋寫詩畫畫做文章,且都著力于中國現代、當代文學,何以如此不約而同地苛責其愛呢?
回到“本根”問題上繼續反思。
僅就漢語詩歌概而言之,其古典傳統之樹、之林、之蔥蘢千載,無非兩條根系養著:主體精神取向的“君子不器”(孔子《論語·為政》),主流詩品取向的“與爾同銷萬古愁”(李白《將進酒》)。二者互為因果,“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陳子昂《登幽州臺歌》),這是漢語詩歌的一個大傳統。
新詩也消愁,但其主流取向,消的是“時愁”,一時代之愁,是一個小傳統。加之新詩詩人的主體精神,也多以“與時俱進”,且每每進身為“器”而“神氣彷徨”,便也只能從人本到文本,皆局限于小傳統之中。
這個小傳統,置于短期歷史視野中去看,確然不失“與時俱進”的光榮與夢想。然而,若將其置于長遠的歷史視野中去看,就不免尷尬:與時俱進則只能與時而愁,時過境遷,愁也隨之過而遷之,那隨之“俱進”的詩人及其作品,也難免過而廢之,如此移步換形、居無定所,何來安身立命?
是以百年回首,若僅從詩歌文體上去看,好像是“舊體詩”不自由,但若換由詩歌主體亦即心理機制看去,反而是自稱“自由詩”的新詩不自由了——如前所言,關鍵在文化自性和精神自性的缺失。
更為關鍵的是,在整個當代人類世界,正整體性地為資本邏輯和科學邏輯所綁架所主宰之大前提下,所謂詩歌的存在邏輯,以及所謂漢語詩歌的存在邏輯,又將如何定位?!
眼下的困境是:包括建筑在內的諸器物層面,我們已經基本失去了漢語中國的存在,且幾乎成不可逆趨勢,所謂文化的物化(其實全歸之為“食洋不化”)。唯有語言層面,尚存漢字“編碼程序”機制所在,或許多少能有所作為,而不至也歸于“全球一體化”——而這樣的作為,大概也只能先從漢語詩歌中慢慢找回,以求回溯漢語文化詩化的“本根”,而重構傳統,再造蔥蘢。
歸根日靜(老子《道德經》)。
——根在“君子不器”,根在“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與爾同銷萬古愁”;
——超越時代語境的拘押,回返漢詩原本的氣質與風骨,直抵生命、生存、生活與天地之在的本惑、本苦、本愁、本空,以及“現代性”的本源危機,而重新開啟現代漢詩之本源性的審美取向和核心價值。
尾語:浮塵與青苔
“后消費時代”,茶道式微而喝茶以及喝咖啡成風,詩道式微而寫詩以及當詩人成瘋——模仿性的創新或創新性的模仿,兩廂尷尬,百年回首,當下反思,“我們如何存在”?(流行歌曲詞句)
復想到李劫《木心論》中的一段話——
木心的意味深長在于,以一個背轉身去的理想主義姿態,定義了文化死而復生乃是面向古典的文藝復興。這種復興不是運動的,而是作品的;不是一伙人的,而是一個人的。文藝復興的首要秘密,正是《道德經》里所說的反者道之動。……這樣的復興,不是團伙的運動,而是個人的努力。不是群體的起哄,而是天才的貢獻。
原本,詩人降生行世,多以是受難來的,套句木心的說法:耶穌是集中的詩人,詩人是分散的耶穌。
而,若連詩人也都成了四處找樂子的主,豈不辱沒門第?
何況,連同詩人在內,這浮生的寄寓與行走,大概總是要有點青苔的養眼洗心而留步才是的,若都隨了浮塵輕去,也就遲早混為浮塵,無所留存了。
而“青苔”何來?
脫勢就道,歸根日靜,居元抱樸,直到青苔慢慢長出……
繁華的歸繁華,憂郁的歸憂郁——當心靈選擇停止追逐的腳步,一座山脈便自然地聳立在那里了。
2015年12月28日稿
2016年1月9日改定于西安大雁塔印若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