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人暖醉流年

冬宵寒且永，夜漏宮中發。

草白靄繁霜，木衰澄清月。

麗服映頹顏，朱燈照華發。

漢家方尚少，顧影慚朝謁。

——（唐）王維《冬夜書懷》

倏忽間，時光從花明柳媚的豐盈春日瘦成了天寒地凍的冷冬小寒。

嚴冬臘月，凜冽清寒，轉眼之間，遲暮年歲，豆蔻光陰已成繁煙往事，讓人無端生出“韶光容易拋舊人”的感懷。但讀王維的這首《冬夜書懷》，似乎忘卻了小寒節氣時的寒冷，總覺得心思早已來到了避塵絕俗的深山禪院。目光所及處，幾株瘦骨遒勁的竹子在寒風中挺立，還有凌寒盛放的瘦梅寂靜生長，皆是人間清歡。譬如蒼茫氤氳的大山，悠揚縹緲的鐘聲，還有幽徑罅隙處生命力旺盛的野草。

每年冬至后的十五日，便是小寒節氣，暖人的春日就快到來了。詩人卻覺得冬日仍很寒冷漫長，依舊看見宮女們數著時光漏盡，等待芳菲繁春。寒風飄搖，草色覆蓋著寒霜。樹木式微，月光清冷靜寂。

小寒料峭，女子身穿節日的華美錦衣也掩飾不了心中的頹唐，可仍是有形形色色的男女歡樂過節。只是王維不喜這繁喧歡騰，于他看來，顧影自憐的獨坐也盈著一種禪意美。

王維善于從寂靜的虛處染色潑墨。此詩雖然題作書懷，但并沒有太多悼冬感傷的蕭瑟哀寂，反而字字清婉、幽淡，有種虛然靜美的禪意。

小寒節氣在農歷的十二月，此時，為臘月，即一年中極其寒冷的月令。《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小寒，十二月節。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則大矣。”

寒冬臘月時分，還有最暖和的臘八節，時間是在每一年農歷的十二月初八。關于“臘”字解釋，東漢文學家許恒在《說文解字》中說“冬至后三成，臘祭百神。”臘，帶有濃厚的祭祀含義，與宰羊殺雞相關。所以，在臘月，亦有臘禁，即祭天地神佛，感謝萬神庇佑五谷豐登，年豐物阜。至于臘八節的食俗，最清談溫和的，當屬臘八粥了。

臘八粥的制作工序簡單，可用糯米、黃米、白米、紅豆、紅棗、白果、杏仁、花生、瓜子等十多種干果一起熬煮。食臘八粥的習俗據傳是與佛教寺廟有關，《帝京景物略》中記載云：“是日，家效庵寺，豆果雜米為粥，供而朝食，日臘八粥。”

記得，冬日里還有最簡便的炒米糖。寒冬臘月時，經常有人挑著扁袒走家串戶，用南腔北調的聲音邊走邊笑著吆喝：“炒米糖炒米糖，買一碗吃了甜心腸。”

牙不好的老人與一兩歲的小孩兒可以把炒米糖用白開水泡著吃。一碗炒米，放紅糖、白糖，把開水沖進大碗中，“嘩”的一聲，炒米就像是由飽滿的果實成了人口即化的顆粒。

另外，在小寒節氣，還有消寒的說法。除了熟知的畫梅數九消寒、填畫消寒之外，古時文人墨客還流行舉辦飲酒消寒宴。消寒宴是由九個人雅集在一起，九人每隔九天便輪流宴請一次，大家聚集在一起圍爐飲酒，吟詩填詞。如此，待九人輪流完以后，嚴寒的冬日也就過去了。

古人對于歲時節氣的生活宛如是內心虔誠朝拜的儀式，映照著一段流年歲月里的美好。這些寂靜的美，于今時今日的我們而言，要做的是繼續認識、感知、推廣，以對鏡自照的方式與態度來闡述傳統文化的溫雅美、清淡美、瑣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