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文章◆
鄭永年:土地問題才是農村社會秩序建設的核心問題
農村的社會秩序建設在社會建設中具有特殊重要的意義。我國社會是否穩定基本上取決于農村是否穩定,這個現象數千年沒有變化過。因此,農村的社會秩序有必要單獨提出來討論。無論是歷史還是當代經驗,不難發現,農村農民問題的核心是土地問題,農民工問題的核心是土地問題,城市居民的生存空間(住房)的核心是土地問題,連各級政府的生存問題也是土地問題。概括地說,土地已經成為眾多問題中的“綱”。如果從土地問題入手,中國必須同時進行三場與土地有關的改革運動。
簡單地說,新的圍繞土地的改革是要保護兩個社會群體(農民和城市居民),而從長遠看是要吸納農民工和取消農民工制度。要保護生活在農村的農民,就要保護他們的土地權益。這里必須看到兩種發展趨勢。第一,盡管中國的城市化進展得很快,但在今后很長的歷史時期里,大部分農民還是會生活在農村。第二,農村的總人口必然呈現下降趨勢,越來越多的農民會轉變成為城市居民。這兩個特點就決定了,一要保護農民土地權益,二要容許土地的“流轉”。
無論是農村社會秩序的重建,還是推進城市化(即解決農民工問題)或者壯大城市中產階層(城市居民的住房問題),這里農村集體土地所有制的改革是關鍵。
對農村社會秩序而言,集體土地所有制已經成為各種沖突的根源。為什么?一句話,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的弊端在于這樣一對基本矛盾,即土地的數量是固定的,而集體則不是固定的。在集體不是固定的情況下,土地必須不斷重新分配,重新分配土地產生沖突。再者,擁有土地的這個集體也在不斷追求土地的經濟利益,例如集體土地的租讓、城市化進程中的征用等。土地產生利益,而利益必須再分配,利益再分配產生沖突。另外,可以支配集體土地的社會角色,不管是組織還是個人,不管是黨支部還是村民委員會,必然是自利導向的,他們必然通過各種方式從土地上獲取個人利益,就是腐敗。也同樣重要的是,集體之外的社會角色也可以通過各種手段來獲取集體土地的利益,這主要包括上級政府和開發商。上級政府往往動用政治權力,而開發商往往動用經濟資源。無論哪里,農村所有與土地有關的沖突都是在這幾個層面發生的。
更為重要的是,農村土地使用權的交易和流轉可以有助于解決上面所說的農民工問題和城市居民問題,從而加快城鄉的統籌和整合,加快城市化進程。
在一定程度上說,農村集體土地使用權私有化(家庭化)已經變得不可避免。在實踐層面,尤其在經濟發達地區如珠江三角洲和長江三角洲等地,一線地方政府官員一直在探索農村土地制度的改革。各種有成效的實驗就是化解土地集體所有制所帶來的負面弊端。一旦在思想意識形態上接受土地使用權的私有化(家庭化),就可以造成一種整合性的綜合改革政策。如果能夠形成整合的改革政策,必將帶來一場大改革。這場大改革可以為中國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提供長期的動力,把國家的工業和城市文明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與此同時,這場改革也會徹底改觀中國的傳統農業文明。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重建中國社會》,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