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培 謝道星 編輯/韓英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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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對背信用證中的福費廷融資
文/余培 謝道星 編輯/韓英彤
銀行在接受客戶信用證項下福費廷融資申請時,需有意識地去辨別收到的信用證是普通信用證、備用證、轉讓信用證,還是背對背信用證。
其中F銀行既為母證的通知行和議付行,又為子證的開證行。
期初,中間商B公司希望以轉讓信用證的方式與供貨商C公司進行結算,C公司向G銀行咨詢轉讓信用證項下是否可敘做福費廷融資時,G銀行考慮到轉讓信用證中轉讓行并不承擔到期第一性的付款責任,從而會使福費廷業務中“付款請求”弱化,因此,建議C公司采用背對背信用證進行結算。在C公司的堅持下,B公司最終通過F銀行開立了背對背信用證至G銀行。
背對背信用證的具體內容顯示如下:
44 E: NINGBO PORT,CHINA (寧波港,中國)
44 F: ANY EUROPEAN PORT (任何歐洲港口)
46A:FULL SET (3/3) OF ORIGINAL CLEAN ON BOARD O C E A N B I L L O F L A D I N G MADE OUT TO ORDER AND BLANK ENDORSED,MARKED “F R E I G H T P R E P A I D”,ISSUED BY ANY REGISTERED SHIPPING LINE(全套3/3正本清潔已裝船的海運提單,憑指示并空白背書,標注“運費預付”,可由任何已注冊船運公司出具)
47A:ALL DOCUMENTS E X C E P T I N V O I C E A N D DRAFT,MUST NOT SHOW ANY L/C NO.,CONTRACT NO.,PURCHASE ORDER NO.,BANK'S CHOP,L/C ISSUING BANK'S INFORMATION,UNIT PRICE,PRICE TERMS,V A L U E O F G O O D S,TOTAL AMOUNT,INVOICE V A L U E,I N V O I C E N O .,NAME OF APPLICANT AND A N Y R E F E R E N C E T O T H E CREDIT,UNLESS OTHERWISE STIPULATED IN THE L/C(除了發票與匯票外的所有單據,均不能顯示信用證號、合同號、訂單號、銀行印戳、信用證開證行的信息、單價、價格術語、貨物價值、總金額、發票金額、發票號、申請人名稱以及信用證的任一編號,除非信用證另有規定)
相符交單并收到F銀行的承兌電文后,G銀行為供貨商C公司辦理了福費廷“低風險”融資,且不占用C公司的授信額度。
按照UCP600第1條規定,“UCP600乃一套規則,適用于所有在其文本中明確表明受本慣例約束的跟單信用證(在其可適用的范圍內,包括備用信用證)”。僅從單證技術角度來看,不難發現UCP600所適用的跟單信用證(下稱信用證)并不區分是否為背對背信用證。但從貿易融資風控角度出發,針對不同類型的信用證,融資行應采取不同的風控策略。因此,如果供貨商C公司未主動告知G銀行該證為背對背信用證,為了防范信用證項下的融資風險,G銀行在收到信用證的第一時間,應主動判定信用證類型。融資行可通過信用證條款內容以及交單環節中各單據的表面信息來判別其是否為背對背信用證。
其一,通過信用證的4 7 A (ADDITIONAL CONDITIONS,附加條款)中的相關內容進行判斷,如有“除發票、匯票外的單據,不得顯示信用證號碼、單價、金額”等要求時,就可能為背對背信用證。同時,融資行應充分認識背對背信用證所具有的特殊性。例如,子證的開立并不以母證作為擔保或質押,而是需要額外占用中間商的銀行授信額度;子證的償付并不是母證償付后的必然程序,供貨商得不到母證的開證行到期付款保證;子證項下的交單和母證項下的交單都存在被拒付的可能與風險,從而會使信用證項下所產生的“付款請求”出現不確定性,進而動搖福費廷業務的基礎。
其二,信用證的4 6 A(DOCUMENTS REQUIRED,單據要求)要求遞交提單,并對提單上的NOTIFY PARTY(被通知方)與CONSIGNEE(收貨人)兩欄的公司名稱做出了明確指示,但均非子證的申請人或受益人,而是第三方公司。本案例中的業務背景為一般貿易,并非轉口貿易(轉手買賣),如涉及第三方公司,融資行應注意是否為背對背信用證。除此之外,融資行對提單上的SHIPPER(托運人)亦需予以關注。正常情況下,貨物由受益人運輸至港口進行裝船,托運人應顯示為信用證的受益人。若交單中提單的托運人顯示為信用證申請人,則可能為背對背信用證,主要是因為子證中的申請人還需將提單用于之后的母證交單,為了切斷供貨商與最終進口商的聯系,需隱藏供貨商的具體信息。
本案中,G銀行收到的提單,托運人欄顯示為信用證的申請人,收貨人欄顯示為“憑指示”(TO ORDER),被通知方欄顯示為第三方公司,均符合背對背信用證交單的單據特點。
其三,若信用證要求遞交保險單(INSURANCE POLICY)或保險證明(I N S U R A N C E CERTIFICATE),且被保險人是信用證的申請人,則可能為背對背信用證。類似于海運提單,保險單據同屬第三方單據,在子證交單后,中間商無法進行修改再用于母證項下的交單。因此,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中間商會要求保險單的被保險人不能為子證的受益人。本案中,信用證顯示的貿易術語為FOB(FREE ON BOARD,船上交貨)。一般情況下,該貿易術語項下將由進口商支付保費,因此信用證并未要求遞交保險單據,故無法從保險單據角度進行判斷。
通過以上三點分析可以初步判定,該信用證類型為背對背信用證。這有助于融資行進一步與企業溝通,并詳細了解業務情況。
在該案例中,中間商一方面需隱藏歐洲進口商的具體信息,另一方面又因與國內供貨商為首次合作,供貨商堅持要求使用信用證進行結算,因此,中間商最終使用了背對背信用證。這是貿易三方意志博弈的產物。因前期運營投入大,中間商B公司與供貨商C公司在收到各自開證行的承兌電文后,即向各自銀行提出了融資申請。
然而,在整個業務流程中,兩家公司的融資實際上是基于同一批貨物,那是否有重復融資的嫌疑呢?分析如下:
其一,物權是否發生轉移。在多數騙貸案例中,一般均是以某批大宗商品為標的物進行重復融資,其特點為涉及的運輸單據多為倉單(WAREHOUSE WARRANT),所涉貨物實際存放于保稅區或境外某倉庫,融資期內并不涉及基礎物權的轉移。本案中,貨物由供貨商C公司賣給中間商B公司,再由中間商B公司賣給進口商A公司。運輸單據為海運提單,區別于倉單、提貨單(DELIVERY ORDER)等單據。提單屬于物權憑證,船公司一般簽發三份正本,進口商憑其中一份正本即可提貨。隨著提單持有人的不斷轉手,基礎貨物的物權歸屬也依次轉移,實際流轉過程為由C公司通過B公司,最終轉移至A公司。B、C兩家公司在貨物供應鏈上的不同時點,基于真實存在的貨物和貿易背景,分別辦理了融資,與“空單融資、重復融資”有著本質的區別。
其二,上下游公司是否存在關聯。一般情況下,重復融資中的各當事人之間存在著關聯關系,并以“雙手互搏”的方式進行貿易構造。本案中,G銀行的客戶經理全程參與了供貨商和中間商漫長的議價過程,進而了解到該筆業務確實為雙方的首次合作,兩家企業也并不存在關聯關系;同時,中間商B公司亦為G銀行其他省外分行長期合作的大客戶,通過側面了解,也排除了貿易雙方存在關聯性的可能。這為該筆背對背信用證福費廷的辦理提供了保證。
其三,基礎貿易是否真實。由于銷售合同、形式發票等單據均為企業自行出具,易于偽造。在過往的風險案例中,基本特征都是基礎交易并不存在,而企業偽造貿易在前,騙取融資在后。信用證有著其特有的獨立性,UCP600第4條a款規定,“就其性質而言,信用證與可能作為其開立基礎的銷售合同或其他合同是相互獨立的交易,即使信用證中含有對此類合同的任何援引,銀行也與該合同無關,且不受其約束”。但在信用證項下的福費廷業務中,由于融資行必須考慮到基礎交易的真實性來保證貿易融資的安全性,因此信用證的“獨立性”并不能引申延展至福費廷業務?!陡YM廷統一規則》在第13條b款第v項中規定,“除了第13a條的規定以外,如果發生以下一項或多項事件,初始賣方還須對初始福費廷商承擔責任:無論在結算日之前或之后,發生了與付款請求或基礎交易相關的欺詐,而影響了付款請求的存在,或任何信用證支持文件項下任何義務的存在”。從該條款中不難發現,福費廷作為國際供應鏈融資的主要形式之一,業務敘做不可能獨立于基礎貿易。盡管福費廷包買商對賣方已轉讓的“付款請求”并無追索權,但“欺詐例外”原則仍將適用;如存在基礎貿易不真實或欺詐情況,賣方還需承擔責任。這意味著包買商有權追索,或進行“付款請求”的反轉讓。
因此,融資行辦理貿易融資的出發點應是盡量回避有可能發生的包括法律風險在內的各類風險。雖然欺詐行為在任何成熟的法律體系中,從來就不可能被排除,但事前的盡職調查總強于風險發生后的清收困擾。本案中,通過G銀行的核實,該筆業務項下供貨商C公司的貨物流、出口報關數據與銀行融資金額均匹配;C公司多次交單,與企業實際的生產能力與出貨安排也相一致。
綜上所述,盡管貨物是由寧波港直接海運至歐洲某港口,但提單作為物權單據,從供貨商到中間商,再到最終進口商,進行著流轉,與基礎貿易中三方各自簽訂的購銷合同一致。以有效的物權轉移為基礎,背對背信用證中的上下游企業可根據各自需求,向融資行遞交福費廷業務申請。該模式并不屬于重復融資,而是供應鏈中貿易各方正常、正當的融資需求。
一是要準確判定信用證類型,充分識別并分析潛在風險。背對背信用證中供貨商與中間商的融資屬于供應鏈上的單方融資,只要貿易背景真實,存在確切“付款請求”,銀行即可為其敘做福費廷業務。但銀行在接受客戶信用證項下融資申請時,需有意識地去辨別收到的信用證為普通信用證、備用證、轉讓信用證還是背對背信用證。背對背信用證中,由于受制于母證中的二次交單,中間商往往會對子證中的初次交單提出諸多苛刻的要求,供貨商的交單行(亦為議付行)應從客戶融資需求出發,判斷單據是否“清潔”,以免出現不符點單據,影響后續融資業務的辦理。
二是要加強KYC(了解客戶)與CDD(客戶盡職調查),重點關注融資資金流向。背對背信用證中供貨商的融資行與中間商的融資行可互通有無,在保護各自客戶商業信息的基礎上,加強對融資資金的監控。供貨商為整條供應鏈中的實際貨物生產商,由于需要購置原材料及支付職工薪酬,且需安排生產、分批出貨,生產周期長,因而銀行融資需求很大。對于中間商的融資行,應確保中間商將融資款用于該筆貿易項下的付款。但事實上,若子證為遠期信用證,中間商并不需要提前支付該筆貨款,中間商的融資行應關注到該點。不難發現,銀行在接受中間商的融資申請時,必須考慮到其在該筆貿易中的真實融資需求,而不是在收到承兌電文后,盲目放款。如為中間商敘做了福費廷放款,建議融資行將該筆資金存放在保證金賬戶,用于覆蓋敞口,由授信項下開證變為全額保證金開證,中間商則可把授信額度用于其他融資項目;或縮短中間商福費廷融資期限,在背對背信用證承兌到期日前的一周再為中間商敘做,嚴格監管資金用途,并在放款后直接凍結為活期保證金,用于背對背信用證的到期支付。
三是要確定“付款請求”的有效性,讓企業在更具流動性的資金市場獲得低成本融資。貿易融資以應收賬款作為還款來源,以基礎貿易中有效的“付款請求”作為融資前提,有著其特有的自償性。目前,國內中小型企業對內面臨著勞動成本不斷上升、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挑戰;對外則面臨著主要進口市場經濟低迷、新興市場低價競爭的困擾。內憂外患使企業舉步維艱。為了更好地支持實體經濟的發展,金融機構應鼓勵企業在不同的結算方式下,充分利用好因真實貿易產生的“付款請求”,并為其敘做各類進出口貿易融資。在這方面,金融機構不能墨守成規,而應不斷轉變思維,用創新產品讓真正的社會生產者有機會獲得更具流動性和更低成本的融資。
作者余培單位:華僑銀行(中國)有限公司
作者謝道星單位:招商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