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散文代表作《沙鄉年鑒》中,奧爾多·利奧波德在人類歷史上首次提出土地倫理的概念,土地倫理徹底改變了人在自然中的角色,使人從土地共同體的征服者轉變為共同體中的普通成員。利奧波德土地倫理思想主要體現在頌揚生態整體意識、反對人類中心主義、肯定人類的獨特性和生物進化論、倡導可持續農業觀、呼吁生態良知等五個方面。巧合的是,這五方面的內容在芭芭拉·金索弗的小說代表作《縱情夏日》中也得到了具體而生動的體現。《縱情夏日》和《沙鄉年鑒》盡管體裁不同,但在表達和傳遞土地倫理思想方面是相得益彰的。
關鍵詞:奧爾多·利奧波德;《沙鄉年鑒》;芭芭拉·金索弗;《縱情夏日》;土地倫理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822(2017)02-0052-10
芭芭拉·金索弗(Barbara Kingsolver, 1955-, 以下簡稱金氏)是美國當代文壇上一位頗具影響力的女作家。她關注弱勢群體和自然生態,擅長“用犀利的目光洞察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之間的深層關系”(唐建南, 2011:79),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有四部作品獲得愛德華·艾比生態小說獎提名的美國作家” (唐建南, 2012:88)。其代表作有《動物夢想》(Animal Dreams, 1990)、《毒木圣經》(The Poisonwood Bible, 1998)、《縱情夏日》(Prodigal Summer, 2000)和《種花種菜種春風》(Animal, Vegetable, Miracle:A Year of Food Life, 2007)。上述作品中,除《種花種菜種春風》之外,均尚未有中文版本,尤其是國內至今沒有一部關于金氏及其作品的研究專著。現有的研究論文屈指可數,基本上都是圍繞金氏作品中的性別、政治、種族和殖民等主題展開的。涉及生態主題的論文僅有三篇,并且它們的研究對象均是《動物之夢》或《毒木圣經》。總體來說,國內仍極為缺少對小說《縱情夏日》的理論研究。
小說《縱情夏日》敘述了從當年五月到次年七月發生在當代美國肯塔基州農村地區的三個看似不相干實則彼此關聯的故事。第一個故事的主角是迪安娜,她在林務局已工作25年,負責照管澤布倫山上的森林。她反對非法狩獵,并以生態整體的眼光保護郊狼,而從美國西部遷移而來的年輕獵人埃迪則對郊狼持有偏見并試圖獵殺它們。第二個故事的主角是盧薩,她是一位曾經在肯塔基州立大學執教的昆蟲學者。盧薩同科爾結婚后,隨其遷居到男方家族的煙草農場,該農場與迪安娜負責管理的森林毗鄰。科爾不幸死于車禍后,盧薩努力通過飼養有機山羊來拯救風雨飄搖的農場。最后一個故事的主角是南妮,她嘗試種植有機蘋果,但與覬覦掌控自然的鄰居加尼特有沖突,因為后者為了使他的土地看起來干凈整潔,執意要用化學物清除雜草、噴殺害蟲,不幸的是,化學物卻污染了前者的有機蘋果。
奧爾多·利奧波德(Aldo Leopold, 1887-1948, 以下簡稱利氏)被稱為“自然保護之父”和“生態倫理之父”,其散文代表作《沙鄉年鑒》(A Sand County Almanac)被譽為“生態文學的杰作”和“綠色思想的圣經”(王諾, 2003: 120)。在該書中,利氏在人類歷史上首次提出了土地倫理的概念,“土地倫理改變了人類的角色,使人從土地共同體的征服者轉變為共同體中的普通成員和公民”(Leopold, 1970: 240)。利氏土地倫理思想主要體現在頌揚生態整體意識、反對人類中心主義、肯定人類的獨特性和生物進化論、倡導可持續農業觀、呼吁生態良知等五個方面。巧合的是,這五個方面的內容在金氏的《縱情夏日》中也得到了具體而生動的體現。以利氏《沙鄉年鑒》中的土地倫理思想為參照對象,在細讀小說《縱情夏日》的基礎上,分析金氏對人與自然復雜關系的看法,挖掘文本中蘊含的豐富的土地倫理意蘊,進而突顯兩部不同體裁的作品在表現和傳遞土地倫理思想方面的異曲同工之處以及兩位作家共同希望實現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愿望。
1. 頌揚生態整體意識
利氏土地倫理思想最大的亮點在于《沙鄉年鑒》中的生態整體意識。該生態整體意識濃縮在如下準則中:“倘若做一個事情通常可以保護生物群落的完整、穩定與美麗,那么做這個事情就是對的。否則,就是錯的”(Leopold, 1970: 262)。這里的“生物群落”也可以理解為生物共同體或土地共同體。《沙鄉年鑒》中的生態整體意識主要體現在利氏對狩獵、生物金字塔以及外來物種的看法上。
首先,生態整體意識體現在利氏的狩獵態度上。盡管利氏在書中諸多地方均以興奮的口吻描述了他的狩獵經歷,例如,十月狩獵披肩雞(Leopold, 1970: 58-62)和山鶉(Leopold, 1970: 62-69),然而他卻不贊成消滅像狼一樣的關鍵捕食者,因為它們的消失很可能會破壞整個生態系統。利氏在“像大山一樣思考”的經典敘事中寫道:“我原以為狼群的減少就意味著鹿群的增多,而狼群的消失便是獵人的天堂”(Leopold, 1970: 138),然而以后的種種悲劇證實了他的這種臆斷是錯誤的、有害的,因為一味捕殺狼,最終遭殃的卻是生態系統。利氏展示了大規模獵殺狼的惡果:“我看到大山在剛剛失去狼群后的種種面貌,看到了鹿群在向南的斜坡上踩踏出的許多紛亂的小徑。我看到每一株可食的灌木和幼木都被吃掉了細枝嫩芽,接著它們衰弱不振,不久便宣告死亡。……到了最后,人們期望保護的鹿群因為數量過于龐大也都餓死了”(Leopold, 1970: 139-140)。
其次,生態整體意識體現在利氏提出的生物金字塔理念上。利氏認為,植物吸收的能量“開始在生物群落中循環流動,我們可以用一個多層的金字塔來比喻該生物群落。金字塔的最底層是土壤,土壤之上生長著植物,植物之上是昆蟲,昆蟲之上是鳥類和嚙齒動物,再向上經過不同類型的物種到達了金字塔的頂層——大型食肉動物……金字塔每往上一層,動物的數量便隨之遞減。因此,每一只食肉動物都以下一層的數百只獵物為食,下層的獵物以數千只其它獵物為食,后者又以數百萬的昆蟲為食,昆蟲以難以計數的植物為食”(Leopold, 1970: 252)。殺害諸如狼一般的頂級食肉動物或關鍵捕食者,就如同除掉了諸如鹿一般的物種的天敵。喪失了天敵,鹿群就會過度繁殖,大肆吃掉金字塔底層的植物,最終殃及整個生態系統。利氏通過詮釋生物金字塔理念,支持了自己反對大規模捕殺關鍵捕食者的觀點。
其三,生態整體意識還體現在不能盲目地引進外來物種上。利氏認為,引進外來物種(來自于其它地方的馴養或野生的物種)去代替本土物種,不僅“可能會擾亂能量流動的途徑或耗盡土壤中儲存的能量”,而且“各種動植物在世界范圍內匯集的過程中,一些物種因越界被視為害蟲或疾病,另一些物種則因其它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滅絕”(Leopold, 1970: 254)。因而在引進外來物種時,人們必須持謹慎的態度。
上述蘊含在《沙鄉年鑒》中的生態整體意識在《縱情夏日》中也有充分的體現。首先可從林務員迪安娜和獵人埃迪的對話管窺一斑。埃迪一直想當然地認為迪安娜是一位反對狩獵的素食主義者,所以在看到她非常渴望去吃由他捕到的野火雞時,就感到異常驚訝。迪安娜解釋道:“火雞是一種獵物,它早已成為了我們的果腹之物。這一點我能接受。埃迪,捕食是神圣的,它能淘汰老弱病殘者,防止某一物種個體總數的激增。捕食是值得尊敬的” (Kingsolver, 2000: 317)。迪安娜贊成狩獵的態度源于她的生態整體意識:“我愛動物并非因為其中的某一個體……我所愛的是整個物種。我感覺它們應該有權利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延續”(Kingsolver, 2000:177)。迪安娜認識到了生態網絡中每一“節點”的重要性。諸如,紅狼這一“節點”的消失造成了流浪貓的數量劇增。迪安娜惋惜地解釋道:“如果一只野貓從某個農場流落到此地,開始毀壞鳥巢,殺死鳥兒,并在林中繁殖后代,對此該怎么辦呢?由于沒有自然控制的方法,這些貓很快就會搗毀鳥兒的棲息地,并會在一個季節內在此地泛濫成災。倘若本地仍有紅狼的話,就可以抵擋住流浪貓的入侵。可惜的是,紅狼真的沒有了” (Kingsolver, 2000: 77)。
迪安娜像利氏那樣洞悉到了生態系統內部的金字塔結構,并以此來為食肉動物平反。在她看來,殺害一只頂級食肉動物比大量殺害它的捕食對象會對系統帶來更大的影響。她對埃迪說:“一只雌火雞幾乎還沒經過仔細的思考就產下了十四個蛋。如果某種動物偷吃了其中的一個,它或許還不會知道。如果一只狐貍侵占了它的整個巢穴,它也只會對著雄火雞眨一眨眼,然后再砰砰地產下至少十四個蛋……但是,火雞在數量方面與它的捕食對象相比仍然很稀少,諸如蠐螬之類的幼蟲有數百萬只。系統就像是具有一種金字塔結構”(Kingsolver, 2000: 319)。所以當你殺害一只郊狼時,“你已經放任了世界上它本可以吃掉的一千多只嚙齒動物,這可不是一只呀”(Kingsolver, 2000: 320)。因而,迪安娜反對消滅郊狼的觀點和利氏反對消滅狼的觀點是不謀而合的。
南妮實踐了利氏提出的生物金字塔理念。南妮采用“有害生物綜合防治”(IPM)的方法——通過培育以害蟲為食的動物而非噴灑化學殺蟲劑來保護莊稼免受害蟲的危害。該方法成功的基礎是遵循生物金字塔內部的捕食與被捕食關系,看到了利氏和迪安娜共同強調的捕食者和被捕食者之間的差異。南妮對加尼特說道:“你的食草動物具有特定的特征,它們繁殖的速度很快……。一般來說,食肉昆蟲繁殖的沒那么快。你看看,一個捕食者一生能吃掉許許多多的害蟲,所以自然界的問題也就得到了解決……它們彼此處于平衡的狀態……。倘若在一塊地中噴灑諸如西維因之類的廣譜殺蟲劑,你就會殺死害蟲乃至害蟲的捕食者……之后那些活下來的害蟲就會加速繁殖……。一旦失去了大部分的食物來源,以害蟲為食的食肉動物的數量就會銳減。在噴灑藥物之后的一段時期里,你最終會導致自己不喜歡的害蟲的數量激增以及自己所需物種的滅亡。并且,你噴灑的愈多,境況就會愈糟糕”(Kingsolver, 2000: 274-275)。遵循生物金字塔的內部運作規律不僅是南妮“有害生物綜合防治”法成功的前提,也是她反對使用殺蟲劑的重要依據。盡管對生物金字塔理念的實踐運用在利氏的作品中沒有得到具體的呈現,但利氏卻超前地提出了該理念,已實為難得。
金氏像利氏一樣擔心引進外來物種。面對一棵因病而死的栗樹,迪安娜陷入深思:“倘若那場真菌性枯萎病沒有被人從某個港口的船上帶下來,繼而襲擊美國,毀掉了從紐約到阿拉巴馬州土地上的所有栗樹,那么這棵碩大的樹本可以成為山間最高、生命最長的樹。像這棵樹一樣,整個的自然面貌也本會不一樣”(Kingsolver, 2000: 100)。
盡管盧薩曾強烈反對科爾使用農達除草劑清除長在谷倉旁邊的忍冬藤的做法,但她后來意識到為忍冬藤辯護是錯誤的,“盧薩現在想起,忍冬藤甚至不是本地土生土長的植物。像萱草以及其它大多數在本土過度繁殖的雜草一樣,它是從別人的花園中逃出來的。由于它是從外鄉的某個地方帶來的,所以沒有哪一種本地昆蟲會以它為食……它就像日本麗金龜、栗疫病、極具入侵性的日本紫菀以及令人畏懼的野葛一樣,是又一個人類蓄意設計的威脅物和扼殺本土物種的人工制品”(Kingsolver, 2000: 359-360)。像利氏一樣,金氏深刻意識到了外來物種對本土生態系統造成的危害。
2. 反對人類中心主義
利氏反對并消解人類中心主義。人類中心主義認為世界是專門為人類設立的,人類可以隨意地支配、利用、盤剝自然物來滿足自身欲望或實現自身利益。利氏倡導的土地倫理從根本上消解了人類中心主義,“土地倫理改變了人類的角色,使人從土地共同體的征服者轉變為共同體中的普通成員和公民。這意味著人類既要尊重其他的同伴成員,也要尊重這個共同體本身”(Leopold, 1970: 240)。
人類中心主義者往往從其自身利益出發去判斷自然物是否有用。在他們眼里,病樹死樹均是無用的。但利氏卻認為,為人類利用并不能窮盡一棵樹的價值,樹存在的目的也并不是為了人類,而是為了維持生物金字塔的良性運轉、維護土地共同體的完整與穩定。利氏洞察到了病樹乃至死樹對共同體的益處:“一群山雀在我林間住了一整年。在冬天,當我們砍下病樹死樹作為柴薪時,斧頭發出的聲響對山雀家族來說如同晚宴開始的搖鈴聲……。對它們而言,每一塊死樹皮都是蘊藏著大量蟲卵、幼蟲和蟲繭的寶藏,而每一塊被螞蟻穿透的樹心都像是裝滿了牛奶和蜂蜜”(Leopold, 1970: 81)。金氏認同利氏的這一觀點。在《縱情夏日》中,人類中心主義的代表加尼特想要根除那棵倒在自己地盤上的橡樹。南妮反對說:“哎呀,究竟為什么呢?這棵樹會對你那邊的樹造成什么危害嗎?浣熊可以把它當作橋梁,蠑螈會喜歡棲居在它腐爛的枯枝下,啄木鳥見到它也會非常高興的”(Kingsolver, 2000: 284)。
利氏擅長把動物和人類進行比較,以此來消解人類中心主義。利氏想象著就像大多數人想當然地認為世界只為人類設立一樣,其它動物也會認為世界只是為它們設立的,“田鼠是一位理性的棲息者,它懂得草生草長是為了能被其儲存于地下、堆成眾多的干草垛。田鼠也懂得下雪是為了能讓其在干草垛之間打通一個個暗道,以便建立起滿足自己生活的供求和運輸系統。在田鼠眼里,下雪意味著它們不會再忍饑挨餓、擔驚受怕。毛腳鵟并不懂得長草的原因,但它卻敏銳地意識到,雪融是為了讓其可以再次捕捉到田鼠……再也無需因缺乏食物而發愁了”(Leopold, 1970: 4-5)。在老鼠和鵟的眼里,這個世界均因它們而存在,均是為了滿足它們的需求或欲望。利氏藉此顛覆了“世界因人類而存在”的觀點。
動物有時比人類更有智慧,這也消解了人類的優越感。利氏在描述獵狗根據氣味來推斷鵪鶉的位置時寫道:“我的獵狗認為,我對鵪鶉的認識還遠遠不夠。身為一位專業的自然學家,我贊同它的看法。獵狗憑借‘邏輯學教授’的冷靜和耐心,孜孜不倦地教導我該如何運用訓練有素的鼻子去從事推斷工作。我很高興它能從一些對它而言顯而易見、對我而言卻需要深思的事物中得出某個結論。或許,它很希望它的這位笨學生有朝一日也能學會像它那樣聞氣味”(Leopold, 1970: 67)。聰明老師獵狗和愚笨學生“我”之間的詼諧比較挫敗了人的優越感。倘若狗不是因為敏銳的嗅覺而比人類優越的話,那么人類也不要因為自身某種特殊的能力(諸如語言)而自認為比其它物種高上一等。
金氏亦強調了動物與人的相似性。埃迪和迪安娜相見于雄性動物熱衷于吸引交配伴侶的五月份。當他們在林中交談時,迪安娜說:“雄性動物都在招攬生意。現在你在林中聽到的所有聲音無非都涉及此類事”(Kingsolver, 2000: 13)。當埃迪點破“招攬生意”的意思后,迪安娜羞愧地臉紅了。迪安娜把自己與埃迪的做愛比作一對鷹,比作蘭花和蜜蜂,甚至把自己比喻成一只為了吸引異性而要精心展現優美舞姿的園丁鳥(Kingsolver, 2000: 198)。盧薩認為人類和其它的物種并沒什么區別,她這樣對科爾說:“你來自于自然,我來自于自然。……我們拉屎,我們撒尿,我們生孩子,我們弄得一團糟”(Kingsolver, 2000: 45)。金氏突顯人與動物的相似性意在告訴人類:人類并不比其它物種尊貴、優越。
人類中心主義者征服自然的行徑最終會產生事與愿違的結果,他們失敗的根本原因在于對土地共同體一無所知。在利氏看來,“在人類歷史中,我們已經發現(我希望)征服者最終都會自取滅亡。為什么呢?因為征服者這一角色本身就暗含著如下的意思:他總是靠個人的權威來決定共同體的運轉,來判定哪些東西、哪些人是有價值的,共同體中的一切都由他說了算。但結果往往表明,征服者對于共同體一無所知,這也是他征服行徑最終失敗的原因” (Leopold, 1970: 240)。在十九世紀七十年代,在根本不適合種植小麥的威斯康星州,人們卻一意孤行種植小麥,最終他們的計劃遭到了“麥長蝽、蠐螬、銹病和土壤衰竭”的挫敗(Leopold, 1970: 14)。
像利氏那樣,金氏也展現了人類中心主義者征服自然的后果。小說中這方面的例子頗多。例如,人們之所以無情地砍下最后一批健康的栗樹,并不是為了防止栗疫病的蔓延,而是為了趕在其腐朽前還能將它們為人類利用,而最終的結果卻是根除了美洲栗有望總體恢復所必需的抗枯萎樹(Kingsolver, 2000: 174)。人們為了除掉棲居在墻壁中的蜜蜂而對整個教堂進行煙熏消毒。到了夏天,由于再也沒有活著的蜜蜂憑借翅膀的舞動來冷卻蜂蜜,結果蜂蜜融化、涌進了教堂(Kingsolver, 2000: 334-335)。另外,人們致使卡羅來納州長尾小鸚鵡走向滅絕,致使蒼耳子過度繁殖,也都是這方面的典型例子。
利氏認為以人類為中心的地產觀念是錯誤的、愚蠢的。地產不應當被簡單地視為某一人專享的財物,而應當被視為共同體中所有存在物共享的財富。利氏在“巨額的財富”一節中寫道:“根據州郡書記員的記載,我個人擁有土地一百二十英畝。但是……無論州郡的法律是否記載,我和我的狗都十分清楚:破曉時分,凡是我所走過的土地都只屬于我。此時,什么地域的限制和思想的束縛統統不存在。法律文書或契據所不能涵蓋的地方,這時也都被我們一覽無余”(Leopold, 1970: 44)。金氏也給出了類似的觀點。為了培育一種能抗枯萎病的樹,加尼特急需一些在枯萎病中生存下來的美洲栗作為樣本,而南妮的地產上碰巧就有兩棵這樣的樹。南妮很納悶為什么加尼特在山上散步時沒看見它們,而后者解釋說:“自從你父親把這片土地從我這兒買走的那一天,我就再也沒踏上過你的土地”,南妮說:“你本可以踏上的……我真的從未認為這樹林是專屬于我自己的。每當我想到你那邊的山上散步時,我就會去做。我只是想當然地認為你也會像我這么做”(Kingsolver, 2000: 339)。當加尼特抱怨南妮越界、不尊重他的地產權時,南妮卻抱怨他噴灑的除草劑也許已傳播到了她的蘋果上,致使它們成為了非有機產品。加尼特對南妮說:“正如一位詩人所說,‘好籬笆造就好鄰居’”,南妮則應對說:“只有人類才會喜歡籬笆,而自然對它絲毫不在乎”(Kingsolver, 2000: 86)。風兒把除草劑吹過地界,越過其噴灑的對象,這諷刺了人類對地產持有的機械性的觀點。
3. 肯定人類的獨特性和生物進化論
利氏在反對人類中心主義的同時,又肯定人類獨特的能力和作用,諸如,人類能夠反思、懺悔并改正錯誤,懂得去哀悼失去的人或物。在“旅鴿的紀念碑”一節中,利氏寫道:“一個物種為另一個物種的消失而哀悼,這是世上有史以來的一件新鮮事。……現在我們為旅鴿的消失而哀傷。但倘若葬禮是由旅鴿為我們舉行的,它們幾乎想不到去哀悼我們。所以正是從這個事實中……可以得出我們比其它物種更具優勢的客觀證據”(Leopold, 1970: 117)。
利氏肯定生物進化論,認為人類和其它物種共同經歷著進化的旅程,但生物進化的目的并不是為了人類。盡管“人類在漫長的生物演化旅程中僅僅是與其它物種同行的旅伴”,也“幾乎已不是生物進化這艘船航行的唯一目的”,但他們“現在成為了這艘船的船長” (Leopold, 1970: 117)。人類憑借著獨特的能力成為了生物進化這艘船的“船長”,但這并不意味著人類可以隨意掌控生物進化的方向,而僅僅意味著人類要負責任地并合乎規律地引導、保護她長久、健康、安全地運行下去。
利氏要求人類必須以長遠的眼光和嚴肅的態度來看待生物進化現象,尤其要看到科技對進化的影響。科技是一把能夠影響乃至改變地球萬物生命進化趨勢的“雙刃劍”,但這把劍究竟是利大還是弊大,短期內很難確定。因此利氏告誡人類,要謹慎利用手中的科技力量,長遠思考自己的抉擇會對世界的未來帶來怎樣的影響。誠如書中所寫:“在這樣一個緊要關頭,魯賓遜對于特里斯特的告誡,正好能用來告誡地質時代的一個物種——智人:不管愿意與否,特里斯特,/你是一個王,/因為你是少數幾個能通過時間考驗的人之一,/當你們逝去后,世界的面貌將會改變。請想好你要留下什么”(Leopold, 1970: 261)。
在《縱情夏日》中,加尼特面臨著一個困境。作為對南妮試圖拯救瀕危物種蠑螈的回應,加尼特一方面認為,倘若人類僅是一個與其它物種一樣的物種,那么當一個瀕危物種可以成為很好的魚餌時,人類就沒責任去救它。另一方面,“倘若我們與其它動物不平等的話,倘若按照《圣經》所言,上帝真的有意讓我們成為伊甸園的主人和管理者,那么‘蠑螈’被安置在這兒的目的就是專供我們釣鱸魚之用,確實如此呀。這兩者她不能兼得”(Kingsolver, 2000: 139)。金氏通過肯定人類的獨特性來應對這一困境。例如,盡管人類在性吸引方面與許多其它物種頗具相似性,但是人類通常會自覺地采用避孕措施(Kingsolver, 2000: 252)。一只飛蛾在交配之夜會盲目地選擇對象,但人類卻能夠依據社會而非生理的標準來決定是否交配以及與誰交配(Kingsolver, 2000: 242-243)。因而,上帝賦予人類的獨特能力要求人類必須責無旁貸地去拯救、愛護非人類生命體。
金氏也重視人類反思問題以及汲取教訓的能力。南妮深刻反思了人類的欲望膨脹及其有害性,她對加尼特說:“如果上帝把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給予人類,供其使用來達到自身目的,那他也會告誡人類貪食是罪惡的……。上帝沒有讓我們去隨意殺害任何一只想吃掉我們莊稼的甲蟲或毛蟲(順便說一下,還有其它一些為我們莊稼傳粉的昆蟲)。上帝也沒有讓我們為了滿足自己對任何一種食物的欲望而一年四季地毀壞森林為田地讓路,破壞田地為牲畜騰地,甚至把我們能想到的任何一種事物遷移到它不該歸屬的區域。……關于人類對于地球的控制,我們應感謝栗疫病,也應感謝野葛、忍冬和日本麗金龜。我想,這一切都是上帝因我們的欲望過于膨脹而給我們開的一個個小玩笑”(Kingsolver, 2000: 216)。人類還懂得汲取教訓。小說中的三位女主人公從自身以及周圍人的失敗中汲取教訓,領悟了頗多與自然和諧相生的道理,諸如,推崇有機種植和有機養殖技術,避免引進那些擾亂生態系統的外來物種——栗疫病、野葛、忍冬和日本麗金龜。
生物進化論不僅給利氏,也給金氏帶來了創作靈感。金氏在小說中諸多地方提及進化論。例如,盧薩在小說中首次(Kingsolver, 2000: 30)及最后一次(Kingsolver, 2000: 439)出現時都在閱讀達爾文的理論書籍。小說也描述了迪安娜閱讀《人口基因和進化生態學理論》一書的情形(Kingsolver, 2000: 27)。南妮努力讓加尼特這樣一位神創論者相信:人類僅僅是生物進化過程中的一個微小的組成部分(Kingsolver, 2000: 277-280)。
金氏同樣肯定生物進化論。就像大多數人從宗教中尋求意義一樣,南妮是從生物進化中找到了生存的意義和動力。她對加尼特說:“令我感到榮耀的是自己成為了一個更大事物的一部分,成為了進化世界的一部分”(Kingsolver, 2000: 277)。在面臨一生中最大的痛苦即女兒瑞秋的夭折時,南妮也從進化中獲得了慰藉。她向迪安娜解釋說,瑞秋的夭折源于有性繁殖中的隨機元素。對于該元素,南妮不僅沒有抱怨和譴責,反而認為它對生物進化是至關重要的,對整個世界的有序進化是有益的,“這就是我們所棲居的世界。……沒有什么能比擁有多樣性更重要的了。這就是世界變化過程中生命得以延續的方式。多樣性意味著事物有強就有弱,世界就是這樣的”(Kingsolver, 2000: 390)。總之,金氏和利氏均發現生物進化是令人振奮的,但同時又都反對人類為了自身利益而去扭曲、顛覆生物進化的進程。
4. 倡導可持續農業觀
廣義的農業包括種植業、林業、畜牧業等五種產業形式。利氏和金氏在各自的作品中均提出了有特色的農業觀,他們的農業觀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可持續農業觀的雛形。要樹立可持續農業觀,需要人們在自然觀、道德觀、價值觀等思想觀念上進行根本性的變革。
可持續農業觀要求人們不能以犧牲荒野為代價來換取農業的發展,要求重視對荒野的保護。利氏看重荒野,哀痛荒野的消失(Leopold, 1970: 157-158),反對在沼澤中建道路(Leopold, 1970: 107),以贊賞的態度引用了梭羅的名言“荒野中存在著世界的救贖”(Leopold, 1970: 141)。金氏同樣重視荒野,迪安娜的日常工作就是保護大山上那片能夠喚起宗教情感的荒野區域,盧薩也在保護自己地產上的那片荒野(Kingsolver, 2000: 353-354)。
可持續農業觀要求人們在發展農業時,不僅要從經濟的角度考慮土地利用問題,更要從倫理和美學的角度思考土地利用行為是否有利于維護生物共同體的完整、穩定與美麗。誠如利氏所說:“不要再單純地把是否正當地利用土地看成一個經濟問題。我們在研究每一個問題時,不僅要考慮經濟上是否有利可圖,還要考慮倫理上、美學上是否正確。倘若做一個事情通常可以保護生物共同體的完整、穩定與美麗,那么做這個事情就是對的。否則,就是錯的”(Leopold, 1970: 262)。
利氏哀痛于現代社會仍未從道德的高度來評判不正當的土地利用行為。他如此揭批道:“盡管一個農場主為了能讓自家的牛群暢通無阻地吃上草而把大部分山體斜坡上的樹木都砍光了,或者任憑巖石、土壤混同雨水一起流入群落的小溪中,那他還是可以被看作社會上值得尊重的一員(如果他在其它方面表現得體的話)”(Leopold, 1970: 245)。他也寫道:“至今,即便一個人擁有的農場遭侵蝕、森林遭破壞、河流遭污染,他仍不會在社會上留有任何的污名”(Leopold, 1970: 202)。因而,利氏呼吁社會上應形成對土地利用行為進行道德評價的氛圍,進而從倫理道德上約束和限制土地破壞行為。
金氏用威德納農場這一恰當的例子為農業的可持續發展指明了方向。煙草是當時該農場所在區域里唯一掙錢的經濟作物。雖然科爾曾嘗試種植過其它種類的農作物,但均以失敗而告終。盧薩最初的多次嘗試也遭遇了挫折。由于人類在食物鏈中是煙草的直接受害者,所以盧薩拒絕種植煙草,甚至不惜以失去整個農場為代價。幸運的是,盧薩像野葛、日本麗金龜等外來物種一樣,是一位比本土人更具競爭優勢的異邦人。她解說自己的名字是“盧薩·馬盧夫·蘭多斯基。我的母親是巴勒斯坦人,父親是波蘭籍猶太人……”(Kingsolver, 2000:126)。具有猶太和穆斯林兩種血統的盧薩懂得,這兩種宗教的傳統節日均是以吃純真的(有機養殖的)山羊為特色,并且這兩個節日將在幾個月后巧合。因此,她試圖通過養殖有機山羊來挽救農場。
盧薩在經營農場時展現出利氏所推崇的美德。身處困境的盧薩本可以選擇砍掉農場中長在國家森林附近的參天大樹以求生存,但她卻沒那么做,原因在于她懂得倘若那兒沒了樹,“雨水就會從山上直流下來,沖走我土地上的表層土。小溪中將會到處是淤泥。這個地方也將會成為一片死地”(Kingsolver, 2000: 354)。從中我們似乎可以感覺到,盧薩把土地的興衰和個人的榮辱聯系在了一起,擁有一片死地就如同背負“污名”一般,令其感到恥辱。
利氏和金氏均主張發展可持續林業,反對亂砍濫伐的行為。他們給出的理由如出一轍。利氏認為森林的重新生成是一個漫長而復雜的過程(Leopold, 1970: 190-191)。盧薩認為重新長出森林需要數百年的時間,因為森林“如同一個完整而復雜的活體,其中的所有組成部分相互依賴。森林包括的并不僅僅是樹”(Kingsolver, 2000: 354)。亂砍濫伐的后果并不僅僅是一棵棵樹的倒下、森林共同體的紊亂,更是森林的不可持續發展。
利氏和金氏均反對利用化學物,倡導發展有機農業。有機農業包括有機種植和有機養殖兩大塊。利氏以超前的眼光提出了有機種植的概念,有機種植“具有生態學的傾向,它一貫強調土壤中動植物群落的重要性”(Leopold, 1970: 260)。盧薩采用有機養殖技術,嘗試飼養有機山羊。飼養有機山羊,至多只能危害五十只動物的生命,但是倘若她靠化學物來經營農場的話,可能就會危害五萬多只動物的生命(Kingsolver, 2000: 299)。南妮采用有機種植技術,嘗試種植有機蔬菜瓜果。當周圍人都在為了眼前利益而噴灑農藥時,南妮卻不辭辛苦地親手捉害蟲。噴灑農藥不僅會危害非人類生命,也會危害人類自身。南妮極為反對加尼特噴灑農藥,因為當她呼吸到空氣中殘留的有毒農藥后,身體深受傷害,很可能會進一步患上肺癌。南妮的有機產品不僅美味可口,而且能帶來可觀的經濟利益,越來越多的人愿意出高價購買純天然、更營養、更安全、更健康的綠色有機食品。這也證明了人們開始意識到有機農業的益處,拒絕成為工業化農業的受害者。總之,反對利用化學物本質上就是在確保食物鏈的安全、維護土地系統的健康運作、助推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
5. 呼吁生態良知
生態良知是維護生物金字塔良性運轉、保護土地共同體、貫徹土地倫理的根本動力(付文中, 2014:16)。利氏要求人們樹立土地倫理觀,履行生態責任,最根本的是要心懷生態良知。塑造生態良知首先要培育生態整體意識,懂得自然界中的每一個組成部分都是不可或缺的。利氏和金氏一致反對消除某一物種,不管它看起來是多么地無用。用利氏的話說,“不管我們是否明白,如果土地的整體運行機制是好的,那么其中的每一個組成部分也是好的。如果在極長的時期內,生物群落中形成了某種我們喜歡但并不理解的事物,那么只有傻瓜才會拋棄這一看似無用的部分。因此,當我們要明智地修護自然時,首先想到的便是:保持好每一個組成部分” (Leopold, 1970: 90)。在《縱情夏日》中,砍下最后一棵核桃樹的人沒有認識到“每一個組成部分”的重要性,結果面臨著糟糕的境況(Kingsolver, 2000: 174)。相反,還有一些人竭力維護好系統中的“每一個組成部分”,例如,南妮努力挽救瀕于滅絕的蠑螈(Kingsolver, 2000: 138);迪安娜哀痛于一些物種的滅絕,“所有最好的動物都滅絕了”(Kingsolver, 2000: 190)。
培育生態良知離不開環境教育。環境教育是豐富公眾生態知識和增強公眾環保意識的重要環節。利氏揭露了環境教育匱乏的后果:“我們只對自己所熟悉的事物感到哀傷。因此,當我們對于串葉松香草的認知僅局限于植物學書籍上的一個名字時,我們就不會為它在美國西部戴恩郡的滅絕而感到悲痛”(Leopold, 1970: 52)。他呼吁公眾要自覺地學習生態知識,“我們需要了解關于大自然各個組成部分的知識,需要喚起公眾在這方面的認識”(Leopold, 1970: 194)。
利氏從雜志《田野與溪流》中引用的一句話指出了教育要達到的一個重要目標:培養人們“對自然物的高雅品味”(Leopold, 1970: 194)。利氏和金氏在各自的作品中用大量詩意的筆墨來描寫美麗的自然,展現自然界內部微妙而復雜的關系,其目的就是幫助讀者塑造這種高雅品味。
倘若喪失生態良知,倘若不能從內心反省和改變知識、觀念、情感以及對某物的信念的話,教育和高雅的品位都不足以達到保護自然的目的。美國有不少的政府項目意在幫助農場主更好地管理土地,但是后者對這些項目的反應很令利氏失望。他寫道:“不管怎樣,農場主只是選擇一些有利可圖的補救措施,而對于那些能造福整個社群但不能給個人帶來明顯收益的措施卻不予理睬”(Leopold, 1970: 245)。他補充道:“在談及諸如改善道路、學校、教堂和棒球隊等鄉村或社區規劃時,那些超越了個人利益的責任和義務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但當談及如何應對土壤侵蝕問題以及如何保護農場景觀的優美和多樣性時,他們本應履行的義務和承擔的責任不僅沒有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而且至今仍未得到認真的討論。……倘若沒有良知,責任和義務就喪失了任何意義。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就是:如何將社會道德從人類延伸到土地上”(Leopold, 1970: 245-246)。
金氏同樣強調了培育生態良知和學習自然知識的重要性。盧薩在目睹侄女克麗絲對生態系統的內在規律幾乎一無所知的境況時感到很沮喪。克麗絲認為樹沒什么用,要求盧薩把樹賣掉以換取大把大把的錢,畢竟“誰需要那些樹呢?”盧薩如此回答道:“大約一千九百萬只昆蟲需要這些樹。它們住在樹葉中,樹干里,住在樹的每一個角落里。”女孩繼續問:“那誰又需要這一千九百萬只昆蟲呢?”盧薩說道:“以這些昆蟲為食的一萬九千只鳥。”仍未被說服的克麗絲又問:“那誰又需要這些鳥呢?”此時,盧薩陷入了沉思:“克麗絲到底是真的殘酷無情還是在試圖假裝呢”(Kingsolver, 2000: 353-354)。從上述激烈的對話,我們似乎可以看出,克麗絲這位承載人類未來希望的代表者欠缺生態知識和生態良知。后來當盧薩看到克麗絲一有機會就渴望學習自然知識的場景時又感到很欣慰,因為自己的教育終于沒有白費。金氏對當代青少年寄予的厚望如同盧薩對克麗絲寄予的一樣,即只有多了解自然、心懷自然,才有望去讀懂自然、保護自然。
由于金氏是在寫小說,所以她可以自由選擇并掌控某一些容易喚起讀者心中良知的方法。首先,金氏虛構了迪安娜、盧薩和南妮等榜樣式的人物,她們的一言一行都在向讀者詮釋一個具有生態良知的人該如何去協調人與自然的關系,而利氏卻沒能這樣做。其次,金氏通過營造矛盾沖突來教育讀者。矛盾沖突是小說的重要組成元素之一。人物之間的利益沖突、觀念沖突、情感沖突會讓真理愈辯愈清晰。例如,迪安娜和埃迪關于是否要獵殺郊狼以及南妮和加尼特關于是否要發展有機農業的矛盾沖突,都會讓讀者更容易理解、消化并踐行小說所傳遞的生態理念。其三,金氏通過敘述一系列的生態事件來塑造讀者的生態意識。小說中的生態破壞事件,例如,化學物毒害蜜蜂事件、物種滅絕事件、引進外來物種事件不僅可以作為佐證違背自然規律則敗這一真理的重要輔助材料,也可以讓人們從這些事件中受到啟發和教育。
利氏也談到了矛盾沖突,例如,人們就是否殺害狼以及熊持有不同的觀點。然而與金氏不同的是,他沒能把不同的思想觀點與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聯系在一起。由于讀者通常只有在把不同的觀點與易辨的人物形象聯系起來時,才會更易理解并吸納文本所傳遞的思想,所以金氏小說中的敘述比利氏散文中的闡述更易達到教育的目的。
總之,美國當代作家金索弗的《縱情夏日》,如同利奧波德的《沙鄉年鑒》一樣,蘊涵著豐富而深刻的生態哲思。《縱情夏日》和《沙鄉年鑒》這兩部作品盡管體裁不同,但在表達和傳遞土地倫理思想方面是相得益彰的,在塑造公眾生態意識方面具有異曲同工之處。對《縱情夏日》的土地倫理視角研究不僅可以加深人們對金索弗其人、其作以及其思的認識和了解,推動我國極其薄弱的金索弗及其作品研究,而且有助于當今人類反思該如何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問題,更能為喚醒人們的生態良知、緩解全球生態危機、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構建生態文明社會等做出些許貢獻。
參 考 文 獻
Kingsolver, B. Prodigal Summer [M]. New York: HarperCollins, 2000.
Leopold, A. A Sand County Almanac with Essays on Conservation from Round River [M]. New York: Ballantine, 1970.
付文中.論析奧爾多·利奧波德土地倫理思想[J]. 吉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4,(3): 15-16.
唐建南、李素杰.生態女性主義視角解讀《毒木圣經》[J]. 山東外語教學,2011,(4): 79-83.
唐建南.《動物之夢》中的記憶書寫與身份建構[J]. 當代外國文學,2012,(2): 88-94.
王 諾. 歐美生態文學[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Abstract: For the first time in human history, Aldo Leopold proposed in his book A Sand County Almanac the concept of Land Ethics, which radically changes the role of man from conqueror of the land community to plain member of it. Leopold’s thoughts of Land Ethics are mainly reflected in five aspects: praising the eco-holistic awareness, opposing anthropocentrism, affirming man’s uniqueness and biological evolution, advocating the concept of sustainable agriculture, and appealing for ecological conscience. Coincidentally, these five aspects are also concretely and vividly embodied in Barbara Kingsolver’s masterpiece Prodigal Summer. The two works, although with different genres, can complement each other while conveying and expressing the thoughts of Land Ethics.
Key words: Aldo Leopold; A Sand County Almanac; Barbara Kingsolver; Prodigal Summer; Land Ethics
作者簡介:付文中,男,碩士,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外語學院講師,廈門大學生態文學團隊成員。主要從事生態文學與生態批評研究。
通訊地址:河南省鄭州市鄭東新區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東校區)外語系辦公室,郵編45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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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