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宋庠、宋祁、葉清臣、鄭戩號稱“天圣四友”,仁宗天圣二年同榜進士。“四友”在文學上受到西昆體不同程度的浸染,在政治生活中表現出被動的“共沉浮”。以慶歷元年遭貶為界,“四友”在文學上的交游唱和分為寶元、康定和慶歷兩個階段。
【關鍵詞】:天圣四友;交游唱和;慶歷
田況《儒林公議》有記:“宋庠、葉清臣、鄭戩及庠弟祁同年登第,皆有名稱、康定中,庠為參知政事,戩為樞密副使,清臣任三司使,祁為天章閣待制。趣尚既同,權勢亦盛,時人謂之天圣四友。” [1]宋庠(996-1066)與宋祁(998-1061)、葉清臣(1000-1049)、鄭戩(992-1053)年輩相若,約生于真宗,同仕于仁宗,交往密切,唱和甚多。康定年間被宰相呂夷簡蓋以朋黨之名,“四友”均遭貶謫,此后酬唱中多慨嘆仕途坎坷,但各人心態訴諸筆端又不盡相同。
一、“四友”文學上的同志趣
“四友”在文學上共同的志趣愛好是促使他們交好唱和的首要條件。他們與西昆詩人有著密切的關系,在文學上受到西昆體不同程度的浸染。宋庠、宋祁兄弟在入仕前就與夏竦、劉筠相識,二宋用典精巧的《落花》詩即成于此間。后兩人拜昆派后期宗主晏殊為師,元代方回在《送羅壽可詩序》一文中評價宋祁的《落花》詩時,明確指出“其詩學李義山”[2] 。
鄭戩,早孤,客居京城時,直接師從于西昆體詩歌代表作家楊億。生于咸平三年(1000年)的葉清臣,其學習成長的時期,正是楊、劉等人館閣唱和興起發展之際。至天圣二年考取進士時,又因“知舉劉筠奇所對策,擢第二” [3],可知其與時下方興未艾的昆體關系亦不淺。
“四友”在文學上與西昆體有著密切的聯系,“趣尚既同”,所以“天圣四友”在文學上的交好、唱和自然而生。
二、“四友”政治上的共沉浮
由于北宋文人政治的特殊性,“四友”引人注目的交游唱和,使得他們在政治上也難免被看成一個整體。
四人天圣二年同年及第,政治生涯之始便有了聯系。初入官場,四人位居下僚,就有交往。如,四人同修起居注,進直史館。其交往集中于寶元康定年間,時四人同在京城為官,為四人官場生涯的上升期。至宋庠任參知政事,宋祁任太常寺兼禮儀事,鄭戩為樞密院事,葉清臣為三司使,四人已進入朝廷的核心機構。然而,權盛一時的“四友”很快便招致宰相呂夷簡的不滿,慶歷元年,宰相呂夷簡將“四友”污以朋黨之名,深忌朋黨的仁宗皇帝繼而將四人貶謫,出為郡守。此后,“四友”的政治仕途起起落落,坦途不再。
但是,“四友”在政治上的共沉浮實在是被動的。“四友”在被貶之前的交往實與政治無涉。“爭水洛城事件”中,鄭戩是力挺城水洛的關鍵人物,在與韓琦、尹洙長達半年的針鋒相對中,未見史書記載宋庠、宋祁、葉清臣有所動向,詩中所寄也無與此相關之言。又,“廢后之爭”,宋庠參與其中,亦不見其他三人。在以上政治事件中,鄭戩、宋庠的態度僅僅是個人政治意見的表達,“四友”既沒有就某一事件進行統一的排他性爭辯,又沒有在交游唱和中談及政治。朋黨之名,難以成立。
三、寶元、康定年間的唱和
寶元、康定年間,四人交往頻繁。從宋祁、宋庠的文集以及宋人史書中能夠看到“四友”在這一時期的交往。
這一時期的交游唱和,明顯呈現出積極昂揚的感情傾向。同修起居注,葉清臣有詩贈宋庠與鄭戩:“相先一龍首,對立兩螭頭”,對兩人多有贊美之情;殘冬新歲,宋庠寄詩葉道卿“歡同烹鯉日,情是斷金馀”[4] ,情深義重。又,宿太一宮,“四友”有《和柴天休鄭舍人奉祠太一見懷之作》、《和道卿舍人奉祠太一齋宮》、《和天休舍人奉祠太一宮見寄》等唱和詩,宋祁有“空歌靈鵠下”[5] 之辭寄鄭戩,宋庠亦有“同宿一壺天”[6] 的慨嘆與鄭和;其輕松、愉悅之感在與葉道卿的詩中總結為“此際清懷極,盈杯沆瀣津。”[7]
寶元、康定年間,“四友”處于仕途的上升期,此時四人常以詩唱和,多為寄懷之詞,詩歌字句間不見凝重、哀戚之語,這與慶歷以后四人的唱和詩形成了鮮明對比。
四、慶歷元年后的唱和
慶歷元年五月,“四友”相繼貶于外地,樞密副使、右諫議大夫鄭戩知杭州,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宋庠守本官,知揚州,太常寺兼禮儀事宋祁出知壽州,葉清臣知江寧府。
“四友”雖散至各地,仍互有唱和。被貶后,他們更加惺惺相惜,《憂闋還臺次韻和道卿學士終喪歸集賢舊職見寄二首》、《憂關詣臺先寄獻臣天休二學士》、《對白發自感寄揚州》、《寄會稽天休學士》、《送鄭天休》等詩都是寫于這一時期。與寶元、康定年間的意氣風發不同,隨著仕途的低落,“四友”的創作心態也為之一變,“清夜唱”[8] 被“離筵慘”[9] 代替。
宋祁在鄭戩被貶后,有《寄會稽天休學士》一詩,該詩開篇渲染了山長水遠、天各一方的悵惘之感,頷聯筆鋒一轉,化用李白“仙人居射的,道士住山陰”一句,有快慰蘊藉之意,尾聯借“庾郎”寄會自己的多愁善感。整首詩在間雜對友人的寬慰之外,充盈著道不盡的失落,較之于此前的唱和完全是兩種風格。“四友”之間真切的情誼也躍然紙上。
然而,仕途上的坎坷和內心的激蕩訴諸筆端,四人又不盡相同。
宋祁出知壽州,詩歌多失落之情。宋祁在與其他三人唱和的詩中有“春筠蒸遍擿鋒摧,剡奏飄然別上臺”[10] 話離別之傷情;“問君何事貪官事,只倚雕章念歲華”[11] 嘆仕途之傷情;“軒冕間關路,風波蹭蹬身。兄今又過二,何術耐蕭辰。”[12] 感年華之傷情,在宋祁這一時段的詩中充斥著苦悶與不滿。又,宋祁在《鄭資政書》中記“乃今復賜裁答,熟悔諄曉,不啻哲兄察父之為。” 雖鄭戩文集已亡,但從宋祁以“哲兄察父”之語稱鄭戩來看,同貶外知,比之宋祁,鄭戩更為豁朗。
政治上的打擊,給宋祁帶來了難以磨滅的政治陰影,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畏禍之心以及由此萌生的歸隱之意。宋庠《寄子京》詩寫道:“唯有弟兄歸隱志,共將耕鑿報堯人。”自序云:“為郡八年,榮愿已息”,雖然朝廷念及舊情,復召為相,但其詩中仍不免流露出歸隱之情。且復詔回朝后,直言果敢不再,更多的是但求無過的無為之態。
比之宋庠,葉清臣更多爽邁。《東都事略》有記,葉清臣出知江寧府后,并未放棄仕途,入翰林,知邠州,改青州、永興軍,復為三司使,仕途屢屢起伏,但仍“請以河北安撫司錢平糴”,政治熱情不減,又著有《述煮茶小品》,其生活態度可見一斑。
皇祐元年(1049),葉清臣故。自此,“天圣四友”漸次退下歷史舞臺。值得注意的是,天圣二年進士余婧、胡宿等人與宋庠、鄭戩亦多交好,天圣五年進士吳育甚至與宋庠晚年有唱酬數百篇。但田況卻獨取鄭戩、葉清臣、宋庠、宋祁為“天圣四友”,“趣尚既同,權勢亦盛”,四人在政壇上的影響以及文學上的密切交往,實在不可忽視。
注釋:
[1](宋)田況撰.儒林公議[M].北京:中華書局.1985 年版.第 43 頁.
[2](元)方回撰.瀛奎律髓匯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185頁
[3] 同上
[4](宋)宋庠《送雨浙轉連道卿學士二首》
[5](宋)宋祁《和天休舍人奉祠太一宮見寄》
[6](宋)宋庠《宿齋太一宮寄天休》
[7]據汪圣鐸先生考證,北宋在東京建有四座太一宮,包括太宗太平興國八年(983) 建成的東太一宮,仁宗天圣六年 ( 1028) 建成的西太一宮。由此考證《和柴天休鄭舍人奉祠太一見懷之作》、《和道卿舍人奉祠太一齋宮》等唱和詩應做于“四友”同在京都做官期間。
[8](宋)宋祁《和天休舍人奉祠太一宮見寄》
[9](宋)宋祁《送鄭天休》
[10]同②
[11](宋)宋祁《和葉道卿連日陰曀坐曹無緒見寄》
[12](宋)宋祁《對白發自感寄揚州》
參考文獻:
[1] (宋)田況撰.儒林公議[M].北京:中華書局.1985.
[2] (元)方回撰.瀛奎律髓匯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3] (宋)李燾撰.續資治通鑒長編[M]. 北京:中華書局.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