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家鄉的老屋,我永遠的情結。它的情在我的心里,我的夢在它的懷抱。它閱讀著我,我閱讀著它。它閱讀我的成長過程,我閱讀它的時代滄桑。我在它懷抱里的成長,是父母的養育、鄉情的熏陶。它的時代滄桑,是社會的顫動,民生的命運。——任何人的老屋,都會是這樣,一部個性化和人性化柔和的教科書。
老屋,多少回夢里我在她的懷抱。
是她,從小在我的心田種下夢的種子。又是她的養育,我的夢長出翅膀,飛翔到海角天涯。還是她,用無形的情思牽著我的靈魂,我在海角天涯的無論什么地方,都會用濕潤的夢吻她的戀情、念她的故事。
我的老屋在她崢嶸的歲月里演繹著生命的曲線。這道曲線是普通百姓用血肉靈魂彈奏的酸甜苦辣的音符,也是自然風物用歲月情結纏繞的婉轉悱惻的旋律。
我記憶里最初的老屋,是坐落在江南水鄉的一所由四組品字形的木架子結構而成的三間瓦房。房子的四壁和內壁以及窗、樓板全是木質的,兩米多高而厚實的木大門,每次開關都發出響亮的吱呀聲。
老屋左擁竹園,右臨池塘;房后菜園,房前稻場。菜園和稻場的外沿以及池塘的四周,楊柳桃柚樟椿等樹挺拔翠綠。一條小溪遠道而來,貫穿池塘而從稻場邊的樹叢中曲折地延伸到其他地方。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徑從廚房通向池邊的碼頭。
池塘水清波綠,味甜質純。父親每天早起后的第一要務就是挑著木桶踏著青石板路挑水。母親每天早起后的第一要務就是到菜園里挖菜。在父親把一大缸水挑滿后,母親又踏著青石板到池邊洗菜。母親洗菜回來不一會兒,帶著草木香味的乳色炊煙就從綠樹掩映的青瓦縫里縷縷鉆出,裊裊升起。這時,漫天的朝霞在老屋的炊煙里灑到我們身上,是農家的味道。就這樣,老屋里我們家一天的生活便開始了,父母有節奏的勞動演繹著田園風情。
老屋的四季是水墨丹青。
春天,小草在晶瑩的酥胸里探出頭來,綠色的火焰在朝陽輝映的露珠上燃起了野火燒不盡的榮光。燦爛的桃花次第展開羞紅的臉龐,粉蝶在它的琴鍵上彈奏浪漫的曲子。鴨子在池水間追逐著樂趣,競賽似的唱起春天的故事。機靈的燕子穿梭似的在耕牛剛翻起的泥丸上銜泥,然后飛到家里,在父親給它們在檁條的掛方上用鐵桿特意固定好的瓦片上筑巢造夢。
夏天,楊柳的枝條把千古修來的靈性頭發浸泡在池塘里,池塘就有另一頭頭發,惹動調皮的小魚鉆進去嬉戲,水面上漾起一圈圈的生命漣漪。小荷露出尖尖葉,脆嫩的荷色招徠紅蜻蜓綠翠鳥好奇地停在它上面,散發著詩的韻味。清風把荷香帶進夏夜的窗戶里,我們枕著清爽進入夢鄉。
秋天,老柚樹上那黃澄澄的柚子的清香是饞人的欲念。柿子的甜蜜每年都要甜醉左右鄰舍的鄉親。木子樹的紅葉飛亂漫天彩蝶。菊花在籬邊用金色的心情營造著陶淵明歸園田居的情景。碧梧借來秋風搖曳著倩影。丹桂用醇厚的芬芳激勵著秋蜂的繁忙。
冬天,窗含千丘雪,稻場滿鵝絨,是小時候的我和弟妹們最愜意的環境。我們堆雪人、打雪仗、擲雪球,大人們也被誘出童心加入我們的行列。池塘結冰的時候去滑冰又是最刺激的活動。最有趣的是在雪地里掃出一塊地撒上一把米,然后張開一張網或撐起一個篩子,一會兒就有貪吃的麻雀被好奇的我們玩耍。
老屋一年上頭都是詩情畫意。
那一園子密密麻麻的翠竹,什么時候都把神秘的清香送進我們的心脾里,送進我們的靈魂中。竹林里常常有我們童稚的笑鬧。鄰居的翠娥、小娟這些如花似玉的小丫頭常常邀我們在竹林里扮演新郎新婦的故事。這些青梅竹馬的天真單純深深地藏在我們成熟后的羞澀里。
竹林和大樹是鳥兒的天堂。每天凌晨,白頭翁、喜鵲、布谷、斑鳩、黃鶯,和家里的雄雞開始清晨的合唱,它們清脆悅耳的歌聲驚醒老家的大門,大門吟著咿咿呀呀的小曲敞開胸懷時,第一個從屋里走出來的就是父親。傍晚,這些鳥兒扇動著夕陽的余暉回來了,它們呼伴逐侶地翩翩起舞,亮嗓情歌,清風為它們和弦,樹枝為它們拍手,裊裊炊煙也殷殷地送上柔情。
穿過老屋的竹園,就是長龍似的防洪大堤。登上大堤,向東而望,是湯湯湖水。湖光島色,濕地風貌。樹蒼托紫霧,水碧臥藍天。千層碧浪隱紅日,萬道祥光照魚鷗。白帆點點追魚走,水鳥壓壓遮云來。是個王勃抒情秋水長天,蘇子謳歌水調歌頭,若虛詠唱春江花月夜的好所在。
再回過來,屋邊的池塘是我們的兒時的樂園。我常常用一根竹竿系上母親納鞋的粗棉線,把在煤油燈上燒紅的針彎過來做成釣魚鉤套上扭動的蚯蚓,釣幾尾鯽魚讓母親煮湯。那棵把粗壯的身軀斜到池子里的柳樹,它的皮膚始終光滑而細膩,因為我們夏天的許多日子都是在它的身上爬來爬去度過的。我們一群男孩女孩爬到它的樹梢頭跳水扎猛子玩狗泡泡,比賽著跳遠、氣長和速快。我們玩夠了離開時,大大小小的烏龜們就趁空爬到上面曬太陽觀風景睡懶覺。它們一看我們來了就麻利地“撲通撲通”跳進水里,然后伸出龜頭回望我們一眼馬上隱身匿跡。
老家的月亮最精彩。明亮的圓月下,我們一群孩子們離開家里的油燈而聚集在寬敞的操場上,玩狼捉羊、老鷹抓小雞的游戲夜深不歸,這自然是最開心的童趣。但至今回憶起來越來越感到有韻味的精彩,還是月亮用它神秘的朦朧幻化出的醉人的影、夢、魂。月亮掛在夜空里,一明、一暗,天朦朧、地朦朧,乾坤迷入混沌夢。月亮鑲在窗欞上,一隱、一現,睡蒙眬、眼蒙眬,睡眼惺忪枕幽夢。月亮投入花叢中,一搖、一篩,形朦朧、色朦朧,形形色色做起花月夢。月亮進入池塘里,一靜、一漾,池水映物屋朦朧、人蒙眬,海市蜃樓里飛出水月夢。月亮瀉入竹林老樹,一濃、一淡,樹朦朧、竹朦朧,鳥驚竹樹搖動白日夢。享受月亮那朦朧的影、夢、魂,我們就飛出了自己的魂,生出了自己的夢。
第一代老屋的大夢正酣時,不幸遇到“瞎指揮”和三年自然災害的歲月。
這時候,公社化的大集體運動把我們兩次遷徙他鄉。一次是北遷,再一次是西遷。兩次遷徙,我的老屋和她的鄰居的房子一樣都無人居住。屋面的青瓦被三月的狂風飄曳到了四面的荒地上變成了掩埋在塵土里的歷史碎片,堂屋里齊腰深的蒿蓬雜草里穿行的是野兔、野獾。父母天天來回行走的青石板路在雜草的遮蔽下布滿青苔。后來,大集體的食堂干脆把老屋的木板、木架拆去了,派上用場的用了,沒有派上用場的燒了。這樣我清瓦木架的老屋,就只有二十多個磉磴,帶著繁華與蕭條的記憶流落到了無法知道的去處。作為這一代的她,除了我的單相思之外,就蕩然無存了。
在大躍進運動里,我們唱著“一顆衛星飛上天/飛上天/天又亮/看看祖國怎么樣/怎么樣/到處都是新工廠/新工廠/機器響/工人叔叔日夜忙/日夜忙/忙得歡/超英趕美做榜樣”的歌謠,看到竹林、大樹,為大煉鋼鐵做了貢獻。白頭翁、喜鵲、布谷、斑鳩、黃鶯,都被嚇得飛無所歸。我想,在這“衛星”漫天的年代里,其命運是可知的了。
第二代老屋是在“斗私批修”“割資本主義尾巴”的紅色環境里建造起來的。這所老屋具有“革命性”的本色、完全的“無產階級”性質。在計劃用樹、計劃用煤、計劃用地、定額工勤的制度里,立柱、檁條、椽子,都是一色的家庭出產,——池塘四周、屋場四周,那些犧牲在煉鋼運動中的老樹的后裔。雖然這些雜樹荊條比不上過去架子屋的木頭成材,但父親的智慧和勤奮仍然使它們派上了骨干用場。父親聰明的不是像平常程序做房那樣先蓋好房子再筑墻,而是發明了做磚瓦房的工藝。他首先筑墻,再立架,最后蓋屋面。那墻全是他在月亮點燈的時候,在墻附近挖溝、注水、摻和著剁碎的稻草,用雙腳當攪拌機,反反復復地踏踹攪拌黏稠了的混合泥做成的。他珍惜月光的價值,每夜都勞作到寒雞鳴更。我們每天一早從棚里起來,都要看到像長城一樣的屋墻要長出高度。做屋的那些日子里,父親雖然漸漸瘦了,城墻卻日漸高了。一個星期下來,三間外墻的前后檐墻和兩邊的山墻有了兩米高。接著幾天下來,內墻也有了兩米的高度。這時,父親就把選來的樹條、荊條,用鐵絲、馬釘,按尺寸和坡比做成整體結構,請來鄰居,一瞬間就抬上了城墻。然后父親就在屋面上面上荊條椽子,鋪上蘆葦簾子,最后蓋上稻草。
房蓋好后,我們搬了進去。我感到既新鮮又舒服,竟然失眠了兩夜,一連幾天下來都是激動。因為那種夜漏蜷縮躲雨,寒來找草塞洞的日子畢竟過去了。
我的城堡似的茅屋,冬暖夏涼,寬敞舒適。愛美的母親珍惜有加,她把墻面修得光滑發亮。這濕潤的墻在干燥過程中免不了由于熱脹冷縮的物理作用而龜裂,所以母親每天都要細心地觀察,一有縫隙就趕快捶使愈合,始終保持了墻的平滑。那個時候,我常在平滑的墻上面用枝條寫字畫畫,獲得不少樂趣。
我那住房還特別引來鄰居的觀賞、大隊領導的贊賞,這滿足了我小小的虛榮心。當看到像我的住房一樣的房子在村里許多家始建的時候,我的自豪心大發,竟然到處夸耀父親做屋的經驗和程序。這對這些正做房或準備做房的家庭來說,確實管用了一陣子。
可惜這所城堡似的二代老屋住不到三年,就在一個荷花水漲洞庭湖平原的雨季里,一夜坍塌了。
那是農歷五月尾的天氣,池塘里的荷葉天真地托舉著紅顏的荷花,稻田的稻谷都正在飽粒成熟暈黃,荷香混著稻香,熏陶著鄉親們的美夢。我的老屋,每天都有鄰居提著酒,捉幾尾魚,到涼快的堂屋里和豪爽好客的父親“打牙祭”,樂敘眼下的豐收,計劃著家庭的添置及孩子們的衣服換新。可是一天,天晚不見霞光,唯見西南邊的烏云駕雷鞭閃,排著嚴陣齊刷刷而來,不一會兒,狂風搖樹難抬頭,白鶴驚飛天外逃,銅錢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在堰塘擊起水泡,在稻場濺飛塵土。小飲顏悅的一桌人,馬上皺起了眉頭,有一種災難臨頭的感覺。
這雨如瀑如簾,立刻天黑如墨,空氣憋悶而沉重。只一夜,就積水橫流,稻田里一片白光。廣播里緊急通知村民搬家上堤。澧水上游堤決口,從武陵山區急奔而來的洪峰,頃刻就要來到。
由不得人們猶豫。父親拿來塑料布,在家背后的大堤上扎好了簡單的避雨棚,就準備搬運衣物家具。可是,搬第一趟的時候,水到了稻場;搬第二趟的時候,水進來廳堂;第三趟,母親的一鍋蠶豆還沒有炒熟,水就進了灶膛。
父母含著眼淚把我們叫到大堤上的避雨棚里,看“水漫金山”的凄涼。當時,整個世界都在激流漩渦中動蕩。我的第二代老屋,父母付出心血最多的杰作,就這樣泡在兩米深的澤國里。
夜里,到處是震撼心魂的響亮“撲通”聲!那聲音此起彼伏,有時候又是連成一片,恰似老人閑侃時所描述的日寇進攻常德時,橫山勇狂轟濫炸常德的炮聲。這給人帶來無限的擔憂和恐懼。
大堤避雨的第二天,我睜開熬了一夜的倦眼時,日高一竿了。這時,雨停了,云散了,風靜了,太陽掛在藍空,可是,大地簡直沉沒了。堤內堤外,白茫茫一片,太陽光一照,刺得人睜不開眼。而我們避難的大堤呢,是一條曲折的黑干,像臥在海波萬頃的小龍,我們真擔心它翻身,把我們這些蟻族災民,送給龍王。
洪水的淫威過去了,大地不到四天就露出來了。這時,我看到我的老屋,父親辛辛苦苦筑的城墻,已土還溝壑,隳然坍塌。可是,那整體結構的架子屋面,除了稻草飄走外,竟安然無損。這整體結構的“人”字形架子,其中心高度超過兩米,我們就暫住在里面,父親把架子墊高一點后,就在上面蓋上塑料布。這時候,鄉親們的中心任務就是把從田里收割來的生了芽的稻谷脫下來,一鍋一鍋地把那谷芽炒蔫,作為災后自救的救濟。
災后,安二型飛機在我們的上空轉了幾天。政府的勘災程序進行得很迅速,補助方案馬上就下來了。我家分到了計劃樹和計劃楠竹指標。那時候,我們全家拖著板車,到縣城把計劃指標買了回來。同時村里也向縣要來了計劃煤。入秋以后,大隊成立專業隊伍建窯做磚制瓦,大隊動員村民們按分配任務提供燒制磚瓦的柴薪,作為計劃煤不足的補充。盡管村民都支持,但災后的能力畢竟有限。由于全大隊的磚瓦需求量大,所以燃料缺口也總是大的。有人提出了火候節省的建議,在這個建議之下,整個秋冬之際,大隊的幾個磚瓦窯,燒出的都是嫩火黃磚黃瓦。但是有人試驗過,這黃磚黃瓦連續的水泡一個月,不松不散不變形。大隊書記在磚瓦分配指標的群眾大會上說的話,給了人們鼓勵和希望。他說:“我們的黃磚黃瓦,雖不能牢固百年千年,但至少可以牢固十年二十年。再過十年二十年,我們這里是什么樣兒: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人們瘋狂地鼓掌。大隊為民解憂,辦了一件有眼光的好事。我們這個平湖區的鄉民們,再也不怕法海作難時水漫金山了。
于是這災后的一個秋冬下來,家家戶戶蓋起了水泡一月不散的磚瓦房。我家這時的老屋,恰好趕上這時髦而進化到第三代。是時也,站在大堤上眼望那綠樹掩映的一排排黃燦燦的顏色,真有喝高了酒的浪漫醉意。
在第三代老屋里,我們都在迅速成長。就我個人的角度說,天真的浪漫已經搖手惜別,生活的人生沉重地降臨。我在“文化大革命”中結束了中學生活,我駕船和父親在湖里捕過魚,當了半年的赤腳醫生,接著又當民辦教師,旋即在20世紀60年代與70年代之交參軍入伍。生活在萬花筒中變化。
退伍后,我開始掙扎個性化的出路。我在國字號機關、單位陳述軍旅的經歷無人感興趣而悻悻然回老屋后,在干部錄用贏在考核而輸在內定以后,力圖在虬枝勁橫的大樹叢里頂出一個呼吸的小孔。于是,在老屋里,在生產隊集體勞動之余,我開始發奮。當時,隆冬的風雪贈給我跋涉唐宋文山的冷靜,流火的暑氣鼓勵我攻略數理陣地的熱情,屋后蜿蜒的大堤是我深夜背書的空靈蹊徑(我在堤上忘我背誦時,堤上的路是我無意識狀態下行走的)。尤其是那盞柴油燈,它用熏黑蚊帳的奉獻,侍候我熬五更。蚊帳也敢于黑了自己而為我攔截蚊蟲。還有不可忽視的夜,用它沉沉的寂靜和孤獨的愛撫,保護了我的聚精會神。
得益于多方面的支持,我終于考上了大學。老屋的釀夢育夢,使我飛出了夢的翅膀。
以后我成家立業。先是追趕著工作背井離鄉,后來是被孩子牽著情感輾轉。我長年行走于長沙、廣州、深圳,生活的速寫,一下就把我30多年(部隊在外)的歲月給輕描淡寫地忽略過了,最后的筆墨,重重地落在我蒼蒼的鬢發上。
這期間,我也是常回家看看。
我每次回來時,老家都在發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我出去的一些歲月里,老支書所說的最大時限不到(還只有16年),我的第三代老屋就無影無蹤地進入記憶的倉庫里了。它坐落的地方,聳立起了兩棟兩層的具有現代色彩的樓房。父母親的居所,則在兩棟樓房之間的敞亮平房里。而我過去的鄰居呢,在我弟弟們的樓房建成的前前后后10多年里,都實現了老支書的預言。不過遠遠地超出了老支書的描繪,比如說,對于現代化的家庭建設,老支書只講到電燈電話,而彩電冰箱手機電腦摩托車小汽車,水泥道伸到門前,這些是他當時還無法夢想到的。現在,老支書已經不在了,但他的話卻還在發酵。
雖然是回家看看,但我的戶口和身份證,已經表明我不是老家的人了。特別是父母駕鶴西去以后,隨著時間的推移,老家,不久就要成為我尋祖認根的凄婉感念,而我呢,現在是老家的骨血,實際上是家鄉的過客。將來,必然是游子孤魂。
也許是落日懷故土,歸鳥戀舊林的感情吧,背井離鄉的時間愈久,對老屋的記憶愈清,夢回老屋的感覺也就愈溫馨;漸漸感覺到,老屋的戀情是繭,在歲月里抽絲,愈抽愈長愈纏綿;老屋的戀情是源,在故土里發流,愈遠愈曲愈婉轉;老屋的戀情是酒,在心靈里釀造,愈濃愈香愈醇厚;老屋的戀情是夢,在懷念里編制,愈細愈密愈頻繁;老屋的戀情是樹,在心田里高大,愈茂愈榮愈依賴;老屋的戀情是淚,在離別中滲出,愈單愈寂愈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