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善惡觀對中西法律傳統的影響

法律主要是用以規范人的社會行為的，作為人的社會行為的規則，它必然要涉及到對人性的基本假定，同時法律又是人類社會特有的社會現象，其產生、發展、制定、實施都離不開人，這就決定了任何對法律的研究都必須以研究人的本性為出發點，這樣才能抓住法律的根本。

一 、中西方人性善惡觀的內涵

（一）中方的人性善惡論的內涵

中國傳統文化上，孟子是性善論的集大成者。在繼承和發展孔子人性論的基礎上，創造性地將孔子仁、義、禮、智等概念，提升為普遍性意義的倫理學范疇，并進行深刻的理論論證，從而使中國的性善論思想獲得了一個嚴謹、完整的理論體系。

歸納言之，中國的性善論思想大致包括以下主要內容：

1.善是人的本性。這是儒家“人性本善”的原則。孟子說“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盵1]也就是說，人性趨善是人的天性，猶如下流的水，遵從大自然的客觀規律從高往低流。孟子所提倡的人性本善，意指在人的本性中皆有“善端”，即善的萌芽。他認為，善性雖是人的本性，但必須借助于對仁、義、禮、智的認知和實踐，才能保持和發展自己的善性。

2.善是人區別于動物的本質規定性。中國儒家認為，人的道德價值是人區別于動物的本質規定性。孟子說，“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2] 孟子曾指責梁惠王只顧自己享樂，對人民的疾苦卻無動于衷，麻木不仁，任其餓死也毫無惻隱同情之心，理應被劃入 “非人”的范疇。

3.“反求諸己”的求善持善的道德修養方法。中國儒家不認為善德對人來說是與身俱來的。要保持和擴充善端并進而達到善德，只有通過道德理性和道德實踐的作用才能成功。

總之，基于人性本善的假定，認為理想的政府并非依照好的法律來統治，而是靠賢人來統治， 賢人的使命于以其言傳身教教導人民怎樣過有德性的生活。

（二）西方人性善惡的內涵

在涉及人性的假定時，由于西方傳統宗教中“原罪說”的影響， 大部分西方學者都是主張人性惡的， 即人生來具有惡的本性，如霍布斯《利維坦》中認為人本性惡，人人都是利己主義者。

概括地說，西方文化中的性惡論其內容主要包括如下幾點：

1.人性本惡。西方文化認為，人類起源于理性自覺，而這種理性自覺是惡的。更是無法靠個人自身的力量控制的。必須仰賴上帝的力量，抑或政治國家的力量；前者直接催生了基督教神學的救贖論，后者則導致了國家強制觀念的問世，但兩者都沒有給人的善性的產生留下人性空間。

2.道德神創論。在西方文化里，善是一種神性，是上帝的屬性。它通過上帝的獨子耶酥基督的死難和血洗凈了人類的原罪而被帶入人類社會。因此，人們必須信仰上帝，信仰基督。于是，基督教會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上帝將道德和善性帶入人間的中介和橋梁，人們的一切善行不過就是聽命于教會，按教皇和教士們頒布的教條行事。

3.惡是歷史發展的動力。這個觀點是黑格爾首先明確表述出來的。當西方世界的強勢民族在對其他弱小民族進行血腥的侵略征服和殘酷掠奪時，就一直在用類似“惡 是歷史發展的動力”的論點為自己進行辯護。

總之，對人性假定也是極為重要的。西方的法學家們就是從人的本性角度來理解法律現象，并把法律視為從屬于和服務于人性的一種東西。如西塞羅說：“法律非基于人的意見之上，而是基于本性上的?！闭驗槿绱?， 他們認為要研究法現象，就必須研究人的本性。

二、人性善惡觀對中西法律傳統的影響

人性善惡觀對中西法律傳統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對法的三個基本觀念的認識上：一是對犯罪的終極原因的認識；二是對法的起源的探尋；三是對法的作用的理解。

2.1 犯罪的終極原因

在探究犯罪的終極原因，即人為什么會犯罪時，對人性善惡的假定是人們的一個出發點。

在西方，“原罪說”可以說是對人類犯罪原因的最初探討，它解說了人們之所以生而有罪的根源。亞當與夏娃是在撒旦（蛇）的誘惑下決意嘗試“禁果”而犯下原罪的。正是由于人性的這種惡，人類的祖先犯下了人類最初的罪。同時，邪惡的蛇的誘惑又是人類之祖犯下原罪的外在力量，如果沒有蛇的誘惑，他們不會偷吃禁果。從而不會犯下原罪，也不會為上帝所放逐，人類就不會分辨善惡，人類世界就無所謂是非善惡，也就不會有犯罪，也就不必有法律了。可以說，人之所以會犯罪是源于人性的惡與外在惡的力量的影響。

在中國古代，“性惡論”、“人欲論”倒是與西方的“原罪說”較為接近。荀子認為人生來就具有好爭利的本性， 最初的犯罪就是對不屬于自己的物的爭奪而引起的爭斗，正所謂“一兔走，百人逐之”，這與“原罪說”中偷吃禁果有些相似。但是又有不同。他們之所以有對不屬于自己的物的爭奪，不僅因為人有好爭利的惡性，更主要的是因為此物的歸屬尚未確定，所以法律是應“定分止爭”的需要而生。

2.2 法的起源

最初的法律是如何產生的？ 中西方基于各自的人性善惡假定，對此問題的回答也有所不同。中國古代思想家們幾乎一致認為，最初的法律是“圣人”為了公共福祉而制造出來的救暴止亂、懲惡抑非的工具。后來圣人為了大眾幸福而建立國家政權和制定法律制度。直到清末，中國的正統觀念仍停留在“圣人制禮作教、立法設刑”的階段上。

在西方，西塞羅認為法的起源是“法律是最高的理性，是從自然生出來的”。他認為， 理性是上帝賦予人類的，當它在人類理智中充分而穩定地發展了時，就是法律”。[3]也就是說，具有理性的人主動選擇法律來相互滿足個人需求，保證個人權利的更好實現，達到和平共處的、有秩序的生活狀態。

我們可以看出，在中國法律觀念中，最初的法律是圣人為了公共福祉創設出來的，而圣人是至善至美的人性代表，是作為整體的人善性的表現，法律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公共的利益。而在西方法律觀念中，人是作為個體獨立存在，理性是每個人都有的，而法律是有理性的個體的共同選擇的結果，法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滿足作為個體的人的需求，保證個人權利的實現。

2.3 法的作用

法律有什么用途？ 中國古人認為法律的主要作用在于定分止爭、輔助教化，使人棄惡向善，形成良好的社會秩序。人性本善，雖然人性中也有惡，但是可以通過禮的教化而擯棄掉惡性。法律也是順應天理人情的產物。而人之所以會放縱自己的物欲去爭奪，不僅因為人性中有好利的惡性， 主要還因為物的名分未定。因此，法律的作用就在于使物有其歸屬， 有其名分，以消除爭奪。

在西方，法又是人們共同理性選擇的結果。而這種理性選擇下的法律要求盡量的排除情感因素。亞里士多德之所以認為“法律是最優良的統治者”就是因為他認為法律是沒有感情的理智。我們可以看出，西方法律傳統首先重視的是法使社會事務有序化的作用。

我們可以看出，中國法律傳統強調的是法律對人的行為規范，注重的是法律對道德教化的輔助功能，最終目的是使人無爭向善，達到天下太平的社會秩序；而西方則強調的是法律對社會事務的管理作用， 注重的是如何科學有效地組織并管理社會生活，最終目的是最大程度地實現和保障個人的權利和自由。

三、總結

總而言之，從人性善惡的內涵分析，無法得出人性善惡觀能決定社會形態發展的結論。筆者認為人是天地間善和美的結晶，人的本性是善的，只是由于人生來就有的生存需求和欲望以及社會資源的共同需求與缺乏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以及人的善性在一定程度上總是需要如道德教化等的引導才會轉化為善行，所以人們之間可能出現各種紛爭，社會秩序也會受到影響，而光靠道德教化的內化作用又不足以完全平息紛爭、恢復社會的良好秩序，還需要某些外在的能夠有效的制約人們行為的規范或制度，而法律就是為了公共福祉而制造出來的工具。

參考文獻：

[1][2][3]《孟子》：く告子上〉、く公孫丑 上〉、く離婁下〉

[4]姜登峰.法律起源的人性分析——以人性沖突為視角[J].政法論壇，2012（2）.

[5]白廣勇.人性的善惡與法律的建構[J].企業家天地，2006（09）.

[6]張宏生主編.西方法律思想史[M].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