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拉茲的法律權威思想及其對我國法治建設的啟示

【摘要】：法律制度體系的形成是一個國家法治現代化的重要標志，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就是要樹立法律的權威。拉茲從實踐理性的立場出發，對法律是一套權威性的行為規則體系這個基本問題進行了深入細致的研究和分析，這對我國的法治建設不無借鑒。本文旨在以拉茲的法律權威思想為視角，探討我國法治建設理論依據和基本方法。

【關鍵詞】：拉茲；法律權威；法治

法律的權威最終來自于人民內心的擁護和真誠信仰，當前，我國已基本完成了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建設，但是，這僅僅從表面上實現了“有法可依”的要求，而需要我們更進一步研究法律權威性是否能確實落實在法治實踐中。筆者認為，關于法律權威的研究將會成為法學理論界、法律實務界關注的熱點問題。認真梳理拉茲的法律權威理論并對其作出評析，旨在厘清思想理論上的脈絡，為我國的法律實踐準備理論基礎，關鍵的問題在于需要循著批判性研究的理路展開更進一步的思考。

一、當前我國法治建設及法學理論界存在的問題

當下我國社會處于深刻的現代化轉型之中，傳統的市民社會及“關系”特征均構成了中國社會秩序維系的深層觀念。因此，在法治實踐中，有的執法人員執法隨意性大，粗放執法、變通執法、越權執法比較突出；有的刑訊逼供、濫用強制措施；有的辦關系案、人情案、金錢案，甚至徇私舞弊、貪贓枉法。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違法不究的現象在很大范圍內存在，有些地方以權謀私、徇私枉法、破壞法治的問題還很嚴重，人民群眾對這些問題意見還很大。法律在社會生活中沒有完全樹立其應有的權威，法律的內在價值還未得到公眾的普遍認同。同時，公眾對法律這種情感上的不認同，又使得眾多法律被束之高閣，近乎形同虛設，更進一步阻礙了我國法律權威的樹立，從而形成法律權威缺乏的惡性循環。法律權威與公眾法律認同這種關系的錯位，已然成為了我國推行法治建設的一大障礙。為了克服這些現象，保證法律有效實施，必須建立高效的法治實施體系，樹立法律權威。

法治已經成為現代社會的基本共識。法令行則國治，法令弛則國亂。長久以來，法律實證主義在中國并沒有真正發展并扎根下來，作為分析實證主義法學的核心理論之一的權威理論僅僅引起少數學者的批判性反思，而法學界及法律實務界理應對法律的權威問題給予足夠的重視。分析實證主義法學的主要研究對象是作為制定法的實在法，并嚴格排除法律確定中的政治、道德論證，試圖將法學界定為一門獨立自主的科學。[1]而在我國的法文化中，一直以來，法律論證領域中存在著政治、道德等意識形態的因素是一種常態，法律依附于政治，沒有完全具備法學自身的獨立話語模式。在司法實踐中，出現以政策、個別領導人的意見代替法律的現象普遍存在，而以各種潛規則、社會輿論來干擾法律的情況甚至更為普遍。

二、拉茲的法律權威理論

建設法治國家必須有良好的法治秩序及嚴謹的法治精神，法治秩序的構建和法治精神的形成都依賴于法律權威的生成。

社會生活中權威概念是指依靠人們所公認的威望和影響而形成的支配力量。權威依其體現者的不同，分為人物的權威、著作的權威、言論的權威、政黨和團體的權威等；依照表現權威的社會生活領域和影響的范圍不同，分為政治的、軍事的、經濟的、理論的、道德的、宗教的、科學的權威等。法律權威是指法律在一個社會和國家中享有崇高的威望，處于至高無上的位置，并且得到社會大眾的普遍遵守和廣泛的認同，一切國家機關的權利和一切社會規范都應該在其支配下發揮著主導和基礎性的作用。

約瑟夫·拉茲是當今最為重要的法學理論家之一。理論和實踐的劃分是拉茲權威理論的起點，他將權威劃分為理論權威與實踐權威、事實權威與合法性權威等，在他的整個權威體系中，合法性權威占據突出的地位，從而形成了其獨特的“服務性權威”理論。服務性權威觀說的是權威是為人們服務的，權威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服務于人的需要的。人們雖然具有服從合法性權威的義務，但是權威在本質上是服務于人們的。拉茲的“服務性權威”理論繼承了哈特的“內在觀點”的思想，并用三個命題來進行論證，包括優先性命題、依賴性命題和排他性命題。

（一）優先性命題

優先性命題說的是行為服從權威并且依照權威性指令行動的話，將會比行為人依據自身對行為理由的權衡所采取的行為更符合行為的實際利益。要求人們在估量如何選擇行動的時候，權威提供的理由不是附加到其他相關理由之后，而是在概括反映其他理由之后用來排除或代替那些相關理由的。當行為人同意接受權威的指引時，他實際上是遵從了權威對各種依賴性理由的權衡，而不是行為人自己的考量。因此，權威為行為人決定了應當做什么。[2]其中我們有必要澄清權威指令的優先性并不是指它具有優先適用的絕對地位，它在排除或取代其他理由的同時，并沒有限制人們的自由思想以及對其的反省和責備，它只不過是為行為人提供了應然意義上的行為借鑒和指引。所以對權威指令的遵守和評價不可同日而語。

（二）依賴性命題

依賴性命題指的是權威來自于行為人行動的其他理由，它不是獨立于它所依據的這些理由，也不是凌駕在這些理由之上的另外一個獨立的權威，而是對這些依據的理由的概括和表達，這就使得權威性指令必須尊重行為人自身所持有的理由而不能獨斷專橫。所有的權威命令都應依據這樣一些理由，這些理由已經可以單獨地應用于權威命令的受眾，并且與他們在權威命令所適用的環境下的行動有關。也就是說權威性的法律與行為人行動的其他理由是具有一定的關聯性的，它并非獨立于其他相關理由，恰恰是為了概括和表達其他相關理由。所以這就使得法律權威的強力要求必須建立在尊重行為人自己所持理由的基礎之上而非獨斷專橫。但是需要澄清的是，依賴性論題并不總是要求權威必須考慮所有與之相關的理由，而是說在應然層面上它必須考慮并且對其他理由進行合理的權衡，現實與理想之間總是有相當的距離，即使是合法權威也不會總是各種理由的綜合，它只是試圖做到對權威的合理證成，所以依賴性論題就構成了證明權威合理運作的方式和理由，由此我們可以把現實權威與理想權威進行比較從而對其進行有效的評價，權威并非只有在正確滿足依賴性論題后才具有約束力。

（三）排他性命題

排他性命題指的是權威性指令向人們所提供的行動理由是要取代人們自己對理由的權衡成為人們實際行動的理由。最終，某一個具體的行動是根據權威的要求來的，那么權威的要求本身就是該行動的理由，這個作為權威的理由是要排除和取代某些理由而優先適用的。排他性命題說明承認權威即意味著權威指令之所以對行為人具有約束力是因為人們愿意接受權威指令的引導，愿意將權威提供的行為理由代替他們自己所持的行為理由，他們堅信依據權威指令行動將會比依據自行選擇的行動理由更好地符合行為價值的要求。[3]這是因為，每個人都存在著多種行為選擇的空間以及同這些行為選擇相伴隨的實質理由，正是由于行為選擇與理由的多樣化，人們經過自行考量后作出的最終行為選擇可能并非是最佳的選擇，因此權威指令由于是價值中立地站在多數人的立場對多樣化的理由進行權衡而能更好地滿足最佳理由的要求。

三、拉茲法律權威理論對我國法治建設的指導意義

依法治國是黨領導人民治理國家的基本方略，法治是治國理政的基本方式，要更加注重發揮法治在國家治理和社會管理中的重要作用，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加快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關鍵是要樹立法律權威。然而，法治的根基在于公眾發自內心的擁護，法治的威力在于公眾出自真誠的認同，因此，我們在強調樹立法律權威的同時，還要強化公眾對法律的認同感，使兩者在良性互動中推進我國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進程。

根據拉茲法律權威理論的論證，現代法治社會中，權威是法律必不可少的本質要求之一，只有擁有足夠的權威，法律的規范作用才能更有力、更有效的落實下去，同時，建設法治國家，必須樹立并承認法律的至上權威，尊重法律，將法律作為人民自覺行動的理由。[4]

（一）優先性命題指導法律的實施

根據拉茲法律權威理論的優先性概念，法律的權威在于實施。建設法治國家，我們就必須在全社會樹立法律的權威，社會主義國家的法律也更應是如此。但是，從新中國成立到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法律的地位幾經起落，而新時期面臨的各項任務又迫切要求我們重振法律的威嚴。在這種歷史背景下，中國共產黨從新中國的歷史和現實兩個方面，提出和論證了必須樹立法律權威這一重大的理論和實踐問題。樹立法律權威這個根本思想主線始終貫穿在依法治國的理論之中，并構成依法治國的核心內容。法治最基本的意義就是國家的公共權力要受到法律有效的支配，所以，法治的意義就是法律要有至上的地位和絕對的權威。切實解決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違法不究和以權謀私、徇私枉法、破壞法治的問題。

（二）排他性命題指導民眾尊重法律

在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今天，法治不僅是一種理念，更是一種依法辦事的準則，根據拉茲權威觀的排他性命題概念，法律的權威與法律至上的要求天然契合，權威作為一種排他性的行動理由，不僅僅表現為其要求人們將其自身的指令作為行動的理由，更在于權威能夠排除、取代行為人的其他行為理由，因此，在一個社會規范體系中，作為權威的法律相比于其他規范來說，其規范性地位更高，效力更強，當道德、倫理更規范，當與法律有沖突時，法律自然要排他性的優先適用。因此，對人們來說，接受并尊重法律的權威規范性，排除法律論證中的政治道德等意識形態性，自覺將法律作為社會控制的主要手段，不僅是法律權威要求的應有之義，也是社會協作實現的必然途徑，還是法治社會人們理性生活的一種方式。

（三）依賴性命題指導民眾遵守法律

根據拉茲法律權威觀的依賴性概念，法治作為現代治理國家所普遍采用的方式，在協調社會矛盾、整合社會利益、實現社會的平穩過渡和和諧發展等方面具有人治所難以比擬的優勢。全民守法是社會文明進步的重要標志，也是法律權威的一種體現。[5]全民守法不僅是一種美德，更是一種法律權威導引下的生活方式。國無法不治，民無法不立。人人守法，凡事依法，則社會安寧、經濟發展。強化全體民眾對法律的遵守，需要根據中國實際對一些社會治理和司法的體制機制進行重新設計，還需要結合中國實際情況進行一些法治建設的制度環境的再創造，真正塑造法律權威。

法治作為現代乃至將來治理國家所必須采用的方式，在整合社會利益、協調社會矛盾、實現社會的平穩過渡和和諧發展等方面具有人治所難以比擬的優勢。我國的法制建設剛剛起步，并且是在較濃重的人治社會傳統背景下走向法治的，就更需要確立法律權威的觀念。只有樹立法律在國家和社會生活中的至上權威，才能真正實現依法治國。

注釋：

[1]劉楊.法律實證主義的問題意識[J].河北法學，2009

[2]陳光中.關于司法權威問題之探討[J].政法論壇.2011

[3]廖欣.論拉茲的權威正當性證明[D].重慶：西南政法大學，2011

[4]朱振.法律權威與行動理由.法制與社會發展[J].2008

[5]吳靜.法律的證立：融貫還是權威[D].上海：華中科技大學，2012